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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陳毓華

  看似平平靜靜的守著歲,平平靜靜裡飽含甜蜜的過了這個年。

  接著晃眼一個月過去。

  天氣乍寒還暖,春天的腳步雖然還不明顯,貓過冬天的村民已經開始出門查看田地,小孩被困在家里長長一個冬天,簡直就像放出籠子的鳥四處瘋玩,不喊絕不著家,當然,屯子的私塾也開學了。

  背著鄔淺淺縫製的書包,帶著嶄新的書本,在肖氏的叮囑下,戰止和鄔深深各帶著要給老師的束修,幾條肉脯紮成一束,一疋布,一錠銀子,兩瓶酒,雖然比不上高官人家聘西席的隆重,在沙頭溝這樣的屯子也算是盡到禮數,十分豐盛了。

  祠堂髹漆一新,就連桌椅也是新的,八、九個年紀不一的學生,這對首次為人師表的梁驀來說還頗具挑戰性。

  因為是開學的第一天,學生再加上家長,祠堂裡熱鬧得很,學生向老師行跪拜禮,送上禮物,老師簡單訓話後,算是舉行過正式的束修儀式,家長們也放心的把孩子交給老師,各自鳥獸散了。

  「想不到這傢伙在孩子面前還真有先生的風範,不知道壓不壓制得住這些皮猴兒?」

  「梁先生看起來斯文,要是沒有三兩三又怎麼敢上梁山,你就甭替他操心了。」

  「你對他真有信心。」

  「他可是壯哥兒的先生,能不信他嗎?」

  兩人離開祠堂後,鄔深深說要看看戰止那十二畝地,便行過小路,走到村外,再隨著小路轉捩後踩土梯上了田埂,經過一大片長年耕種的熟田,在二頭渠的坡地上便是官府屯田兵開發出來的生田,也就是官府撥給戰止的田地。

  這一大片農地是新開墾出來的,戰止的下方便是梁驀的田。

  這時候是要準備春耕的時分了。

  土地是典型東北的黑土地,鄔深深太知道這樣的土地肥得流油,無論種什麼都能豐收,之前鄔淮留下來的四畝地能供上他們家四口一年嚼用,一來是因為她夠勤快,二來土地肥沃,不過去到叔父手裡,多肥沃的田地也沒用,人懶惰,田地也不可能長出作物來,據說去年的田收連繳給官府都不夠,還是東拼西湊濟出來的。

  這片土地唯一的缺點就是這裡的冬季長,一年也只能那麼一收。

  鄔深深把土抓在手上搓了搓。一年得上繳六石糧食,開什麼玩笑,一石約莫一百二十斤,六石就要七百二十斤的糧食,這些官府土匪,不如用搶的比較快,這世道糧栗價錢每石高不足百錢,上繳賦稅後能剩下來的糧食有限,農民還是一窮二白,農家做的根本是白工。

  想讓自家能吃上一口安穩飯,致富之道只有開店賺錢。

  「如何?」戰止看著不語的鄔深深,摸不準她心裡在想什麼。

  「這邊離水源太遠了。」

  沙頭溝的田喝的是二頭渠的水,二頭渠其實是條不窄的河,這條河源自松花江,是滋養鄰近幾個村莊的重要水源。

  「水於作物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要種黃豆和花生之前,我們要先築水車。」

  「你是說靠人力踩動的龍骨水車?」戰止頓了下,腦海很快浮現她說的水車模樣。

  「差不離了,是更省事的自動式灌溉水車。」

  戰止的眉整個揚了起來,心裡湧動著無以名狀的激越。「我真想看看你的腦子裡裝的是什麼,你好像什麼都知道。」

  「我要是什麼都知道,還吃祖母給我的苦頭?你把我想成了什麼?」鄔深深啐他一口,噗哧便笑。

  她唯一的優勢就多活了人家一輩子,一個活到六十幾歲的老太婆,該懂的也差不多都知道那麼點皮毛了,再說她從來沒小看過古人的智慧,瞧瞧她身邊這個男人,只要她隨便說點什麼,他一觸就通,古人還笨嗎?還真是難說。

  「是你心善。」他忍不住摸摸她的發。

  「我一向覺得好人不長命,做了好事人家可不會感激我,我這是替自己找麻煩呢。」她聳肩。「我們出來得夠久了,回家我把圖紙畫出來,趕緊找木匠來吧。」

  「你預計要做幾輛水車?」日頭是爬上頭頂了,她盈盈立於田埂,一張小臉紅撲撲的,像樹上乍紅的蘋果,生機盎然,嫣紅奪目。

  「也就二十幾畝地,一輛水車儘夠了。」通常五、六十畝地一輛小型水車就很夠用了。

  「咳,」戰止不好意思的咳了聲,「梁驀把他的田托我耕種的時候被好幾戶人家聽到了,他們……就詹事府少卿、工部侍郎……也決定把手上的田都交給我,讓我……不,你負責,至於秋收的時候給他們幾擔糧食便可。」

  「戰大人你這是說笑嗎?」她愣了半天,確信他的話裡一點可信度也沒有,這是逗她的……吧?

  第十章  春耕開始了(1)

  農人向來把田地當命根子,農地就是他們的一切,這些京城裡的貴人們就算落魄了,還是不把田地當回事,那些人手上怕是有錢的,畢竟他們說穿了是為戰家說話而遭株連的,京城裡的家族仍然矗立不搖。

  工部侍郎雖為副官,卻能和屯田司、虞部司、水部司的主管平起平坐,而這些人掌著工部庶務,工部掌土木興建、渠堰疏降、全國土木、水利、機械等工程,一樣樣都是肥到流油的撈錢位置。

  別看詹事府少卿位置不顯,能爬上這位置的多是翰林官,被拔擢後負責的是東宮事務,是太子僚屬,可想而知想靠他往上攀爬的族人有多少?

  既是家族中中流砥柱,哪能不想盡辦法把人救回去,就算暫時救不回去,即便傾家蕩產也要讓他們好過一些,一旦能把人救回去,往後要什麼沒有?!

  而這位大將軍的底氣就有那麼些不足了。

  他是當事者,即便外祖家頗能鑽營,又有門路,能供他花用的銀子還是有數,他若想替父親洗刷冤屈,那些行事有哪一樣無須用到錢?要請人疏通上下,奔走打點關係,他的下面還有一群死士,樣樣都要花錢,花的還是大錢,他哪能跟那些官比。

  「我是認真的。」

  她就知道。「要是糧收不到他們的預期,你自己要去對他們解釋。」她不幹那種吃力又不討好,討好也輪不到她的事。

  「我相信你。」

  鄔深深頓時火冒三丈,要不是手上沒有半項可以修理人的東西,她真的會狠狠的暴打這個男人一頓!

  你相信我?我還不相信我自己呢!我要那麼厲害,還待在這裡幹麼?

  可是鄔深深也只能默默唾棄戰止先斬後奏的行為,二月轉眼就過了,要築壩,要築水車,要翻地、播種、下肥……這麼多的田地,不找人來幫手,即便全算上家裡的人手也不夠用,到時候家家戶戶正是農忙耕種時節,誰抽得出手來?

  一堆壓力湧來,她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不過,該做什麼還是得去做。

  戰止請來泥水班子,先是築了小壩攔阻二頭渠的水,接著在土地四周挖掘一丈寬的水渠,一來可以儲水灌溉農田,二來可以阻止動物糟蹋莊稼。

  憑印象畫出自動水車圖紙,鄔深深和請來的木匠幾番討論過後,添添減減,木匠花了半個月時間做了一部大型水車。

  試車那天,二頭渠旁圍了不少人,指指點點,驚歎、不看好的人都有,因為鄔深深設計出來的水車和一般靠人力踩踏的水車有很大的不同。

  這部水車利用水流自然衝擊的方式汲水,水車輪的直徑就有一千六百公分,也就十六公尺這麼大,輻條的盡頭裝有刮板,刮板間裝有長方形的水鬥,旺水季的時候利用自然水流轉動,枯水季則以圍堰分流聚水,可以省卻不少人力。

  屯子裡的人幾乎都來了,在眾人的圍觀下,水車輕而易舉的把水汲上來了。

  那個木匠奉若天神的把圖紙捧到鄔深深面前。「老朽可否不要拿小娘子的謝銀,而是請小娘子將這圖紙借老朽繪製一份,保留下來,供子孫們翻看?繪製完成,老朽一定將原圖奉還,我說話算話,絕對不會食言!」

  說來是他貪心了,這樣的圖紙只要是人都想留給自己後代,哪可能給一個不相干的人?

  又人心險惡,更不知有多少人為一個食譜、藥方弄得家破人亡,別說白白給人了,這水車圖真要賣人,那能有多少獲利啊?

  他雖然只是個木匠,手藝平凡,但也渴望能留下幾分手藝給自己的徒弟們,讓他們有口飯吃,更真心希望這水車圖能發揮它最大的效用,造福更多人,讓其它田地也能受用。

  「如果這些圖紙對師傅有所幫助就拿去吧,我放著也只是一堆廢紙,到您手裡也許還有更多作為。」這樣的提灌工具要是所有的農家都能用上,那就更好了。鄔深深笑灣著眼說。

  木匠差點被這喜訊給砸暈,他不敢置信的給鄔深深行了大禮,最後說什麼也不肯拿鄔深深給的工錢,帶著徒弟們開開心心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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