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金教?!熊惜弱聽了皺眉頭。
她當然聽說過,那是個源自波斯,行事邪怪詭譎,老愛找武林正道人士麻煩的邪魔歪道,更是曾經自認為一代女俠的她,鎖定了將來要剷除的幫派之一呢!
「天威望是怎麼和他們扯上關係的?」
「聽說烏金教教主猝死在宿敵手上,群龍無首,在經過了兩年多時間的追查後,找上了我二師兄,原來他竟是烏金教教主黑鑫豁,與其正室所生的獨子,二十三年前讓黑鑫豁的黑心小妾找人偷抱出來,扔在咱們烏龍觀外的。」
熊惜弱聽了暗咬銀牙。
「人家找上門來你們就歸還?對方是個邪教耶!」
拜託!她好不容易才讓那傢伙洗心革面不再以當流氓為榮,怎麼現在反倒更糟,居然跑去當啥邪教的少主,甚至還要當上他們的教主!
「我們當然不是人家找上門來就歸還的……」天道存趕緊解釋,「二師父是先索了一千塊金磚,才把二師兄還給他們的。」
一千塊金磚就能換一個人?!
那是他們一手養大的徒兒,更是其他師兄弟從小一起長大,親如手足的師兄耶!他們居然為了錢把他往火坑裡推?
熊惜弱氣到險些咬繃了銀牙,「你們那賊觀,果真是個黑店!」
天道存看出了她面色不豫,只好再補充解釋。
「但最主要的關鍵人物還是二師兄自己,雖然他爹娘都不在了,但他還是同意了對方要他回去的要求,既然他本人都願意認祖歸宗了,咱們自然不好再多說什麼。」
是他自己要去的?
難不成他真要當一輩子的惡人邪徒?
他明明知道她最討厭壞人,也曾為了她說要改當好人,還開了啥「好人筆莊」的。
難道他真的打算一輩子不理她?
也不再在意她會怎麼想他了嗎?
愁雲飄過圓圓小臉蛋,熊惜弱心情惡劣得又想掄刀砍人了。
第十章
高坐於堂上的男人目光看著遠方,思忖半晌後開口。
「第一條,不許仗恃有本領,欺奸婦女。第二條,不許仗恃有本領,搶孀逼嫁。第三條,不許仗恃有本領,欺負良善。第四條,不許仗恃有本領,酗酒茲事。第五條,不許仗恃有本領,胡作非為。第六條,不許仗恃有本領,結交邪黨……」
堂下負責記錄的男人再也寫不下去了,苦著臉舉起手。
「少主,前面幾條屬下們尚可勉為其難地接受,但是第六條:。:」會不會太強人所難了點?
想他烏金教派源自於波斯,自盛唐時來到中原創教,立基已逾百年。
歷代教主無不戮力於宣揚教義、增加教徒,且不擇手段地擴大聖教領域,是以任何邪門歪道的手法,只要是能對教中發展有利的,都是被允許的。
沒想到這會兒傳到了這位年輕少主手上時,居然想出了這麼多猶如正義之師的……狗屁倒灶教規。
真是可惜,虧他家少主生了張與前任教主年輕時一模一樣的面孔。
邪肆恣霸,刁蠻流氣,一看就像個惡胚,非常適合當邪教教主,想必也能因此而招來更多教徒,怎知一開口,還真是——令人大失所望!
尤其是第六條的不結交邪黨,呸!那不是讓他們都別跟自己人說話結交了嗎?
「怎麼?第六條不妥嗎?」天威望將眼神投往堂下在教中地位猶如軍師,位居執法長老的中年男子臉上。
「不妥不妥,大大地不妥!」
甄協鱷往他身前湊近幾步,左顧右盼後壓低嗓音。
「教主及教主夫人都不在了,由您出任教主雖是咱們過半人同意的結果,但並不代表底下的人已無野心,全都服您了,與其立了些不妥的教規還不如不立。」
要不,等您讓咱們給熏陶得夠壞夠惡夠邪了後再說吧,免得這種教規一宣揚出去,不笑壞了武林正道人士及其他邪教人的大牙才怪呢!
是嗎?他提出的想法當真不妥嗎?天威望接過甄協鱷的手記,看了看後沒聲音了。
不許欺奸婦女?不許欺負良善?不許胡作非為?甚至不許結交邪黨?
呃,這的確比較像是少林寺戒規而非邪教教規。
奇怪,他明明自以為已堅定了心念,今生要做個大惡人,為何當他一開口,卻會說出這樣的東西來呢?
難道,他還沒從立志要當俠女的「某熊」陰影中走出?
還在為了想要討好她,心裡仍隱隱然地有著俠義天下的濟世情懷?
不該呀不該!天威望搖頭,暗暗責怪自己。
一來他早決定了不再敞開心房去喜歡人,免得會受傷,二來……都已經過了那麼久,小熊或許早已和三師弟把話說開,兩人歡歡喜喜地手牽手了,他沒事去惦記人家的未來老婆做什麼?
可惡!都怪甄長老,沒事要他立個屁教規,才會害他又想起那頭熊。
天威望遷怒地開口罵人:「你有病呀?讓我想籌教規的人是你,不要我輕舉妄動的又是你!」
甄協鱷試著想解釋他原是想讓少主立下這些教規,好警告那些尚有野心的部屬,或是讓其他幫派的人心生忌憚,以鞏固他新任教主的寶座,怎知這位少主一開了口,居然會是這等廢料垃圾!
沒讓甄協鱷有機會出聲,天威望沒好氣地一揮手。
「別說了,不立了!不立了!我不玩了,你下去吧……噢,對了!」他喊住正待離去的對方。「前些天我交給你辦的事呢?」
「啟稟少主,屬下已派兄弟們為您自大江南北,招攬回了百位麵點高手。」
「我要那麼多人做什麼?」天威望不但沒被感動,還賞給對方一記白眼,「不過是應付我一個人的吃食罷了,請那麼多人來,不是白白浪費糧食了嗎?」
「那麼依少主的意思,是將他們都放……呃,不!都請回去嗎?」
甄協鱷暗抹把冷汗,沒敢讓少主知道那些人都是捉回來的。
沒辦法,烏金教以邪教自居百年,不幹點壞事總覺得對不起自己和上蒼。
「那也不行!」天威望撫著下巴思索,「如果讓你留下來的都是做得難吃的,那還得了!這樣吧,你讓他們每個人都試做一道麵食,由我來評鑒去留。」
「這倒也是個方法,但不知少主想讓他們以哪道麵點,作為競賽項目?」
「就做……小熊饅頭吧。」
天威望仰起臉閉眸微笑,滿臉沉浸在美好回憶裡的酣醉表情,讓立在堂下,素來沒啥浪漫情懷,只愛逞兇鬥狠的甄協鱷,看了後忍不住打了個覺得噁心的哆嗦。
小熊饅頭?
真是讓人笑不出來的孩子麵點,他們這合該威武雄壯,合該猛惡凶殘的未來教主,會不會太可愛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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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雲頂上,烏金教新任教主的即位大典即將開始。
高高坐在三百多層台階上方寶座裡,身著黑袍銀甲,頭頂烏金絲冠的年輕男子,正是即將接任教主之位的天威望。
儀式即將開始,羅列兩旁的烏金教眾,個個歡欣鼓舞、眸光熱切的等待,等待那將要帶領聖教繼續前進的新教主即位。
在儀式開始前,來自於武林各大門派的使者得先入座好觀禮,他們也都很懂禮地帶來了賀禮。
想那烏金教乃邪道中數一數二的大門派,名門正派雖不齒其所為,但仍不願多有得罪,而邪魔歪道則是急著巴結,是以今日來送禮來的人可不在少數。
禮多人多座位有限,負責安排座位的甄協鱷,自然是按著禮物大小,以及該派在武林中的聲望、與烏金教間關係的疏密來排定。
「天山清涼派!黃金蜜蠟戲球獅一對!」
位於門口處,負責收禮的執事,除了會大聲道出來客身份外,還會順道報出對方所帶來的賀禮,方便甄協鱷立刻判定客人的座位。
「一百七十五排丙座。」甄協鱷出聲,讓門口帶位的弟子去領人入座。
所謂排數,是以與新教主寶座間的距離來定的,第一排就在教主正前方,第三百多排則是下面幾層了。
「洛陽平和鏢局!金貂刀、獅頭寶刀各一!」
最愛寶刀的甄協鱷聽了眉開眼笑,笑咪咪地點頭,「七排甲座。」
「神農百草藥王派!起死回生靈芝一對!」
「九排丁座。」
「老君山無情門!蝴蝶爭艷鼻煙壺一隻!」
「兩百二十七排庚座。」
「洞庭湖玉女神教!出浴裸女圖屏風一對!」
這個好!「四排甲座。」
「無錫無惡不作派!獻舞舞孃十二名!」
這個更妙!「二排乙座。」
三百多個座位,三百多名賓客,烏金教其他人是愈聽愈得意,覺得能讓那麼多門派的人都來送禮祝賀真是威風,但天威望卻是愈聽愈覺得無聊。
不但無聊而且迷惑,他實在想不通自己坐在這裡,究竟所為何來。
是為了那一雙緣分淺薄到連一面都沒能見著的父母親?
是為了想實踐自己那想當天下第一大惡人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