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的,媽,您多心了。」錢齡齡回道。
「但願只是我多心,你要是少打些牌,就可以多點時間弄清楚你兒子心裡到底為了什麼事不開心。」
孫奶奶將完,轉身回房。
錢齡齡則是一臉不開心,嘴裡碎碎念著:「世祁明明沒什麼不對勁嘛,我偶爾打點小牌消遣一下,也要念?為了世祁的婚姻大事,我不也盡心盡力著,這樣講我真是過份。」說完,她拿下耳墜,走回房去。
翌日,世祁醒來,感到有些頭疼。
福伯端了一碗解酒湯進來。
「少爺,你頭疼了嗎?」
「有一點。」
「少爺,先喝了這碗解酒湯吧,這個可以緩解你的不適。」
「我昨晚是不是喝多了?」
「是啊,你還吐了幾次呢。」
世祁慢慢喝著解酒湯,福伯拿出世祁上班要穿的襯衫,準備熨燙。
「那天,我看見丁小姐也吐得臉色發青呢。」
世祁一口喝掉解酒湯,沒有答話。
「那天,我還請她喝了一杯酸梅湯,她才好多了呢。」福伯說完,把襯衫用力一抖掛好。
「福伯,你有話想對我說對吧?你就明說了吧。」世祁把杯子放進托盤裡,靠著床背說道。
「是的,少爺,我以為丁小姐是懷孕了。」
福伯的話讓表情原本平靜的世祁瞠大了眼睛。
「後來我派人注意丁小姐近日往來的醫院,證實了丁小姐確有一個月的身孕。」
一個多月?
那……會不會是他的?
不!
怎麼可能這麼巧,他們就只有那麼一次,但萬一……是呢?
「我派人查過,丁小姐最近犯的案子就是我們這一樁,自她得手之後,便沒有再接新案子了,我還聽他們這個圈子的人說她從不交男朋友,所以……」福伯就此打住沒再說下去。
「所以,你認為那是我的孩子,是嗎?」
「少爺,我只是認為有這個可能性?」
「要是她否認?」
福伯沒有說話,因為這就不是管家能處理的範疇了。
他忽然想到——「她沒有可能把孩子拿掉?」
「應該不會。真要拿,她應該早就拿掉了才是。」福伯分析。
「老實說,福伯,這真是件棘手的事情。丁品臻從來不肯承認對我有意,卻又偷偷懷著我的孩子,這個女人是不是不把我弄瘋她不痛快?真不知道我哪裡得罪了她,她要這樣子耍我!」
「少爺,我們總會想出法子來的。」
「不,你不懂,她有種飄忽的性子,你永遠猜不到她的下一步要怎麼走,對她,我已無計可施。」
「我知道有個人和丁小姐有相同的氣質,也許她能替少爺想個好辦法。」
世祁幾乎是熱切地追問道:「誰?」
「老夫人。」
「奶奶?」
「是的,只要老夫人出馬,這件事一定可以得到圓滿解決的。」
「那我們現在就去見奶奶。」
「但是少爺,您頭不痛了嗎?」
「為了我那個還沒出世的孩子,不知道痛了。」世祁說道。
第10章(1)
經歷過這些日子裡發生的點點滴滴,丁品臻深深體悟到,世道原是公平的,她若負了人家,早晚是要還的。
所以,她決定退出江湖。
她找來麥克李,交代他要想盡辦法替兄弟們漂白,還必須在三年內把公司轉型為正派經營的公司。
「但是老大,這太難了吧?你都做不到,我怎麼會有辦法?」
「我就知道你這沒出息的東西會這樣說。喏,這是我花了兩個月替你作的企劃案,以後公司就經營這三種業務,當然利潤可能沒以往好,但努力做,我想,要讓兄弟們維持一家溫飽是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麥克李照著企劃案念著:「水果業、殯葬業及誦經團。」
麥克尖聲鬼叫:「老大!你是認真的嗎?」
丁品臻拿起菸灰缸。
「老大,別敲,我知道你用心良苦,但是這些事情兄弟們哪會啊?」
「我已經把老師都找齊,學費也付清了,上個禮拜找不到你,所以就先派康林、阿標及秀卿去學了,接下來你要盯著大家把功夫學好,不要鬆懈了。」
「啊我們這樣貿然踏進去這個圈子,要是被原本這些業者排擠,那我們怎麼辦?」
「我們是第一次轉型嗎?」
「不是。」
「我那時候怎麼說的?」
「該殺就殺,該砍就砍。」
「當年的豪氣還在嗎?」
「老大,跟你說,你不要跟別人說哦。自從結了婚以後,跟以前比真的有比較怕死了哦,你會不會笑我沒種?」
丁品臻重重拍著他的肩膀。
「胡扯!兒子都生出來了,怎麼會沒種?」
話是這樣說沒錯,可他還是有說不清的憂慮。
「但是老大,我們這幫人,真的可以嗎?」
「你這是在懷疑我嗎?」丁品臻抬起一隻腳,踩在他面前的椅子上,一臉剽悍地看著他。
「好啦,誰叫你是老大,我當然得聽你的。那老大你自己有什麼打算沒有?」
「我打算把這家店收一收,到比較鄉下的地方賣牛肉麵,要是你們餓了或是受了委屈,一方面可以餵飽你們,一方面也可以聽你們靠夭,必要的時候幫忙出點主意。」
「喔,老大聽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我還以為你要永遠離我們遠去,撒手不管世事了呢?」
丁品臻敲著他的頭。「敢情你以為我是駕鶴西歸去了嗎?」
「哈哈,哈哈,聽起來真的有點像哦。」麥克尷尬的大笑了幾聲。
***
安頓好弟兄們,她開始準備搬家的事情。和老媽討論過後,母女倆決定搬回丁超然娘家台中清水賣牛肉麵。
只是,等買好一棟透天店面,搬到清水,她還是一天到晚狂吐,所以店便一直延宕著沒開張。
因為無聊,母女倆只好一天到晚看電視、報紙和雜誌。
那天黃昏,她們兩個看完偶像劇,丁品臻起身去飲水機旁倒了杯水,打算喝完水就要去洗澡,忽然聽到媽媽在電視機前自言自語:「真是夭壽喔,這些男人真是吃飽撐著沒事去賽車幹嘛咧,想想這些有錢人真是有錢無處花拿命開玩笑,也不必這樣嘛。哇,是我們台灣的動力汽車的少東耶……」丁超然的碎碎念還沒完,突然聽到匡噹一聲,玻璃杯掉到地上的聲音。
「我的大小姐,你是怎麼搞的……」丁超然回頭,看見品臻像鬼一樣白的臉,嚇得起身把品臻拉到椅子上坐下。「品臻,你怎麼了?快告訴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為什麼發抖呢?」
丁品臻沒回話,她拿起桌上的遙控器,轉到新聞台,果然看見今日頭條新聞便是:動力集團少東亞洲賽車失利,在終點站前一百公尺處翻車,奪冠夢碎,目前性命垂危。
她像是不滿意這樣的新聞報導似的,手裡的遙控器像得了強迫症似地不停轉台。
整個有線、無線電視台全轉了一輪,所有的答案都大同小異說他被緊急送醫,目前生死不明。
她攤坐在沙發上。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丁超然看著品臻那哀痛至深的表情,再笨也能從最普通的狀況中歸納出結論,何況她也在紅塵打滾了這麼多年。
她拿起桌上的菸,原要點火的,想到品臻有孕,只好叼在嘴上,過過乾癮。
把打火機往茶几上一丟!她問:「那個送醫的傢伙是你肚裡孩子的爸,對吧?」
品臻靜默著沒答話。
丁超然拿起茶杯用力一摜,怒咆:「丁品臻!你他媽的也太過份了!我好歹當了你三十年的媽,就算沒功勞,老娘總有些苦勞吧?你給我惹這麼大一樁事,你講都不講,屁也不吭一聲,難道真當我死了?!」
「你別生氣,我說便是。那送醫的傢伙叫孫世祁,是我肚裡孩子的父親。」品臻平靜地說著。
「媽的!好不容易看你喜歡一個人,怎地手氣這麼背?現在弄成這樣,你看該怎麼辦?」
品臻把頭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沉思。
「他要真這麼死了,我也無可奈何。要是他還能活著被送回來,我便要盡一切力量把他救活。」
「我看那小子的面相不像福薄的短命郎,我相信他一定會平安回來,你別太擔心了。」除了安慰,丁超然也不知道自己該再說些什麼。
丁品臻靠著沙發思考了半個小時,隨即告訴丁超然:「媽,我要馬上趕去台北打探消息,可能要好一陣子才能回來,你看要不要去找朋友玩一陣子,店就等我回來再開吧。」
「你忙你的去吧,我哪兒都不去,就在家等你,看看情況怎樣,跟我打個電話。」
「我知道了。」丁品臻丟下這句話,馬上回到房間收拾行李。
***
她在飯店住了兩天,終於打聽到孫家透過各種關係將在今天上午以專機方式將孫世祁由泰國送回台灣。
因為不解,所以她重複看著搜集來的資訊,並以紅筆劃著「孫家以要讓孫世祁獲得最好的照顧為由,拒絕將他送到任何一家醫院住院,僅挑選孫家信任的醫護團隊進駐孫家二十四小時照料」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