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歲,她打遊戲打累了,困得東倒西歪睜不開眼,也是孫嘉樹把她扛進屋,然後兩人一起倒進被子裡睡得昏天黑地。
哪怕到了十四、五歲,從補習班夏令營溜出來那回,他們也是在旅店裡要了一間房,蓋著一張被子睡了整個晚上。
但她從來沒有此刻這種感覺,這種強烈到好像心臟都要從喉嚨裡蹦出來的緊張和無措!姜凌波慌得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兒看,只能朝後扭頭,躲開他的呼吸,但她還是強作鎮定,別開臉嫌棄地戳著他的胸口,不耐煩道:「喂喂喂,你的電話,快點起來接啊。」
孫嘉樹輕嗯了一聲,帶著明顯沒睡醒的沙啞。
見他沒反應,姜凌波又戳他,手卻被他一把握住,懶懶地拉到唇邊輕輕摩挲。
「大花別鬧啊,我再睡會兒……」
孫嘉樹眼睛未睜,唇齒間逸出的聲音模糊而親暱,他甚至微張開嘴唇,輕吮了下她的食指骨節,分離時發出了輕微「啵」的聲響。
姜凌波腦子裡像斷了根弦,一股戰慄從指節湧到心尖。
「孫嘉樹,你給我起來!」她大叫著,啪的把手抽回來。
孫嘉樹揉著眼睛,單手撐地歪坐起來,好一會兒他才勉強睜開眼,看到正對他怒目而視的姜凌波,他懶洋洋地勾起嘴角,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姜凌波頓時氣炸了,拿起枕頭就往他胳膊上拍,見他張開嘴想要說話,她又立刻強硬地大喊,「閉嘴!不准說話!」
她一點都不想聽見他的聲音,聽到就會想起他剛剛親她食指……她的臉肯定會紅!這麼想著,她用枕頭拍他的力道更大了。
孫嘉樹也抱起自己的枕頭,很不用心地擋著她的攻擊,邊擋他還邊壞笑著問她,「你早飯想吃什麼?給你下面吃好不好?」
姜凌波才不理他,心中只有一個聲音——流流流流氓!
兩人的激戰打擾到了躺在窗簾後面睡覺的五花肉,它好奇地鑽出窗簾,等看到那不斷用動的枕頭,瞬間激動地躍出來,一口把姜凌波手裡的枕頭撲搶到嘴裡。
孫嘉樹隨即雙手掐住姜凌波的腰,稍微一用力,就把還在愣神的她舉到了半空。
姜凌波嚇了一跳,她低頭看孫嘉樹,有點懵。
孫嘉樹晃著胳膊,把她舉著據了掂,然後很認真地看著她說:「胖了點。」
不能忍!姜凌波回頭,對著還在啃枕頭的五花肉喊道:「五花肉,咬他!」
「嗚汪,嗷!」五花肉歡快地拖著枕頭跑過來,但剛跳進鋪蓋裡,它就摔得翻了個跟頭。
沒戴眼鏡看不清的姜凌波很痛心,「五花肉你……居然這麼笨!」這種地方也能摔倒啊!
孫嘉樹把她小心的放回地面,猶豫了一下,決定告訴她真相,「它是踩到了你的眼鏡,被絆倒的。」
「……」
十分鐘後,孫嘉樹躺在臥室床上講電話,而姜凌波坐在書桌前,抖著手用黏膠黏眼鏡,但沒黏幾下她就放棄了——整個眼鏡從鏡框中間喀嚓斷開,眼鏡腿還從根部折斷了,就算黏好也戴不了。
她哀嚎著把眼鏡推到一邊,趴到了桌子上。她總共就只有兩副眼鏡,前天下雨被撞丟了一副,今天又被五花肉踩扁一副,她現在已經沒有眼鏡戴了。而沒有眼鏡,她走路會撞到玻璃、下樓梯會踩空、過馬路搞不好還會被車撞……她都已經預估到接下來的悲慘人生了。
「別黏了,我陪你去配一副新的吧。」孫嘉樹掛了電話,側身躺著看她哀號,笑得眼睛都彎了,「不會讓你掉到沒有水溝蓋的下水道裡的。」
……混蛋!
罵歸罵,但不戴眼鏡,姜凌波是真的不敢自己出門,所以就算心裡不斷喊著「離孫嘉樹這個混蛋遠點」,但走到馬路上,她還是一手拽緊五花肉的牽引繩,一手扯住孫嘉樹的袖子不放。
孫嘉樹也陪著她慢慢走,那只打著石膏的腳好用得很,走得比姜凌波都穩。
姜凌波氣得跳腳,「你那隻腳果然是裝的吧!」
孫嘉樹只是微笑,「可能是我恢復得快。」
撒謊居然撒得如此理直氣壯,等我配好眼鏡,絕對把你掃地出門!
等到了眼鏡行門口,姜凌波把五花肉交給孫嘉樹,語氣柔和得很,「不能帶它進眼鏡行啊,你也別進去了,被人認出來怎麼辦?你就陪它去對面逛逛吧。」很是低聲下氣。
但等戴上了新眼鏡,姜凌波又恢復了活力四射,她拉著五花肉跑到花壇邊,看孫嘉樹慢吞吞跳著靠近,又帶著五花肉跑回去,繞著他轉圈。
「五花肉它好喜歡你呀,你要不要帶它玩?」
孫嘉樹看都不看腳邊打轉的五花肉,手插著口袋徑直朝前跳,剛跳到噴泉邊的石階上坐下,五花肉又「嗚汪」一聲跟著姜凌波跑過來。
姜凌波坐到孫嘉樹旁邊,抱著五花肉的脖子親熱地蹭了蹭,然後和它一起扭頭看孫嘉樹。
「五花肉真的很乖,不會咬人的,你摸一下它嘛。」
五花肉也很配合她,發出「嗚嗚」的可憐聲音撒嬌。
孫嘉樹不為所動。
姜凌波伸出一根指頭,噘著嘴巴說:「你就摸一次嘛,就一次!」
以前只要她這樣,孫嘉樹再不情願都會答應的。
果然孫嘉樹抬起頭,懶懶看了她一眼,然後舉起胳膊——摸了摸她的腦袋。
「……」她想咬人了怎麼辦!
孫嘉樹看到她的表情,忽然悶笑出聲,用力揉了把她的頭,把她的頭髮弄得遮住了臉,
接著握住她的手,一起放到五花肉的腦袋上。
眼前有頭髮擋著,她看不清孫嘉樹的表情,但她知道,他的手心冰涼。
「滿意了吧。」孫嘉樹鬆開手,把她臉前的頭髮撥開,看了看她的眼睛,又笑著捏住她的臉,用力往兩邊拉。
姜凌波心裡低叫——
啊,臉好疼。
***
孫嘉樹左腳的石膏沒幾天就拆掉了,然後他就變得更能幹了。
天不亮就會端出熱騰騰的早飯,等姜凌波刷牙洗臉完,溫度剛剛好,午飯和晚飯則更加豐盛,而且每天都不會重樣。
刷鍋洗碗拖地就更不用說了,姜凌波只需要偶爾出門到超市買點東西,其他的什麼都不用做,連五花肉都由孫嘉樹來照顧,雖然他對它的照顧只是遠遠地丟點狗糧。
對此,姜凌波既覺得日子不能這麼過,又覺得不這麼過的都不叫日子,很是糾結。
好在姜錦繡的電話很快就到了,拍公益廣告的日程也提到了眼前。
大清早,姜凌波喝完新煮出來的八寶粥,問孫嘉樹,「你還不收拾行李嗎?」
腳好了,那就該搬走啦。
孫嘉樹正收拾著碗筷往洗碗槽裡放,聽到她的問話,把水龍頭一扭,當做沒聽見。姜凌波還真以為他沒聽見呢,捧著杯子又晃過去,剛要開口,結果孫嘉樹突然轉身,甩著濕漉漉的手,壞笑著彈了她一臉水!
姜凌波目瞪口呆,隨即憤怒地衝過去,接了滿手心的水,開始蹦著回擊。
等到姜錦繡來接人的時候,孫嘉樹圍裙一摘,哪裡都清爽乾淨。
姜錦繡瞥了眼姜凌波渾身的水,哼笑著開口,「現在的年輕人玩的花樣可真多。瞧瞧,這是……濕身?」走到姜凌波眼前,她又居高臨下,掃了掃姜凌波手裡擰成繩要去抽孫嘉樹的毛巾,「嗯……捆綁?」
她接著指指姜凌波衣服前擺上,不小心被洗潔精濺出的白色斑點,曖昧地勾唇,咂舌不停。「你們這叫什麼來著?廚房Play?!」
孫嘉樹在後面嘿嘿笑出聲,被姜凌波一個眼風掃過去,還無辜地扭開頭,勾著唇角滿臉壞笑,把姜凌波氣得炸毛。
這混蛋以前就不純潔啦,上學那會兒成天和一群男生躲角落裡,拿著書啊光碟啊,嘀嘀咕咕,說著說著就會露出這種壞笑。要不是大堂姊在這兒,她真想踹他兩腳!
這時,孫嘉樹還用手背蹭蹭姜凌波還在滴水的臉頰,微笑道:「你先在家洗個澡、換件衣服,我和錦繡姊先去公司。」
說完,他就真的跟姜錦繡走掉了,留下滿身都是水的姜凌波。
兩個小時後,在經歷了忘記帶錢包回家拿、計程車無論如何招不到、路過的地方全都在堵車、親眼目睹完一場討薪抗議遊行後,姜凌波灰頭土臉跑進了公司大樓。
姜錦繡這會兒正忙,揮揮手就打發她去找孫嘉樹。
姜凌波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到休息室,費勁地推開門,裡面,孫嘉樹穿著雪白實驗袍,臨窗而立,身形挺拔修長。
他垂首撥弄著窗邊的綠色盆栽,看到姜凌波進來,掃了她一眼,傲慢而淡漠地開口,問:「你哪裡不舒服?」
吃錯藥了嗎?姜凌波狐疑地盯著他看。
見她沒回答,孫嘉樹自顧自地向她走近,手越過她的頭頂,把門砰地關上,低頭看著被他困在懷裡的姜凌波。
他忽然嘴角微勾,從實驗袍口袋裡拿出一條帶子,在姜凌波還沒看清時,就把她的兩隻手捆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