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的走向紅木門,才剛跨過門檻,便怔愣住,因為豆子居然就站在門外死角。
「小哥,你要上哪去?這裡出去就是大街,我們掌櫃請你到內院坐一會兒。」
「我……我想陳掌櫃也忙,就讓他先忙自個兒的事,我還得去其他地方辦些我家老爺交代的事。」古鳳玉倒退數步。
豆子什麼時候站在外頭?這麼說,他剛才都看見了?
老天!她那副探頭探腦的賊樣,說沒有打什麼壞主意,也沒有人會相信吧!這下要怎麼脫身?
「小哥,你不是受王老爺之命來問事情嗎?都還沒有得到答案,怎麼回去覆命?」掌櫃好厲害,這面生的小子果然有問題。
像是野獸瞧見獵物,豆子緊盯著她,古鳳玉知道自己逃不了。他雖然叫豆子,但是身形魁梧,十指關節粗冽,看得出有練武底子。
「對喔!我都忘了,大概是方才身體不適的關係,那麼我先隨豆子哥到內室等候吧!」
他們到底想怎樣?
古鳳玉坐立難安,咬著唇,絞扭著手,絲毫不覺有人隔著小窗在觀察她。
當扈剛好來視察多寶樓,接到陳掌櫃送來的消息,本來這種小事不需要他親自處理,但是既然遇上,剛巧他又沒有事,便過來看看。
是她!
他驚喜萬分,不過觀察了半炷香時間,原本精銳的眸子開始不自在,甚至轉動著眼珠。
「樓主,你發現什麼不對勁嗎?」這回只有左傳偉跟著出門。
「她的眼睛太純淨,而且瞧她連椅子都坐不住,一點也不穩重,怎麼可能成大事?」當扈不想揭露他早在相州就見過她的事。
「但是陳掌櫃……」
「怎麼這麼多陪葬品?多寶樓到底挖了多少墳啊?」古鳳玉小聲的自言自語。
當扈是個習武的人,聽覺十分敏銳,將她說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不禁嘴角一抿。
「帶她回當燕樓。」這次誰都不能阻止他,就算被她知曉秘密也無所謂。
「樓主,我們乾脆直接把他……」左傳偉的右手在脖子橫著一劃,表示意圖。
死人不會講話。
當扈當然知道左傳偉的建議是最好的方法,可是……
他一直壓抑著大張旗鼓的探尋她的企圖,好不容易再遇上的人兒,就近在咫尺,深灰色的寬袖衣不合身的套在她身上,露出一角的白色襯裡顯得十分邋遢,但不曉得為什麼,他知道這是她故意的,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方纔豆子跟她說話時,她明顯的保持距離,甚至習慣性的迴避眾人的眼神,然而當大家沒有注意她時,又開始張著大眼四處研究,小心翼翼的用自己的步調觀察週遭,當她發現自己又成為注目焦點時,馬上僵住四肢,開始蜷曲著,這種行為莫名的讓他聯想到兔子,一隻誤闖沼澤的小白兔,不對,應該說是小棕兔。
「把她帶回當燕樓。」當扈重申一次。
「是。」左傳偉知道樓主作這樣的決定,一定有他的道理。
很奇妙的感覺!當扈知道自己的異能,或許該說他恨死自己這種異能,卻無法逃避這種異能帶給他的益處,如果沒有這股異能,他早在十歲那年就死在礫漠了。
他十五歲時,就可以隨心所欲的控制這股異能,但是為什麼面對她時,控制力全部消失?
老天!只要他一回想,渾身的肌肉線條就像繃緊的琴弦,接著血液開始沸騰,尤其腹間的火熱……該死!
「當緣,我要去水雲閣一趟。」
看著主子踩著如風的腳步離去,原本進來要請主子用膳的當緣差點跌倒。這……主子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平時主子會去水雲閣,但一直以來都是有商事議談時,跟其他商家約在那兒,談完商事就一併解決男人的需求,從來不曾像現在這麼急切,難道真的是該成親?
唉!他就說嘛,男大當婚。
不過水雲閣的女子可不能娶進門,也不能像主子之前對左右手說的那般,隨便找牙販買,看樣子他當緣要好好的琢磨,這可是他們當府的大事,不能隨便。
未來的當家主母應該要有千金閨秀的嫻雅風範,琴棋書畫更要精通,才不會讓外人恥笑他們當府是沒有文化的暴發戶,這點絕對不能輸給相柳和諦聽。
樓主在家世背景上已經無法和人比較,這未來的當家主母怎麼可以輸人?尤其那個不要臉的周府,居然放出風聲,說他們樓主意圖搶相柳的未過門妻子,呸!如果他早知道周小小婚配給相柳那個大惡棍,說什麼都不會代替樓主上門去求親。
近朱者赤,他又不是瞎了眼,連這點判斷力都沒有。
那要換成哪戶千金?
益州?洛陽?還是到大興城?
第2章(2)
古鳳玉現在終於承認,她決定在古代追求勇敢是錯誤的!
就算她先進千年,但這裡可是封建時期,平民百姓的生命就跟螻蟻一樣。
瞧她把自己推到什麼境地,就這麼隨便被人押走。
不知道這群人押走她的目的是什麼?
她越想越恐懼,逃吧!對,她要逃走。趁現在入夜,在黑幕的掩護下,或許有機會脫離這裡,只要能夠成功的離開,她決定要往回走,至少找到學柔,在同伴的身邊,她可以心安。
抱著孤注一擲的決心,古鳳玉開始推門,理所當然的被鎖上了。那窗戶呢?她用力一推,沒想到窗戶居然輕易的被推開。
啊!趴在窗台上,她發現這個房間居然是搭建在湖面上,微弱的月光下,暗影幢幢,難怪他們沒有把窗子上鎖,篤定她根本無法從窗戶逃走吧!
雖然她在水中稱不上是蛟龍,但也不至於是旱鴨子,小心的調整姿勢,坐在窗台上,慢慢的滑進水裡,深怕驚動其他人。
好冷!湖水怎麼這麼冰寒?
古鳳玉的嘴唇無法控制的顫抖,強迫自己游動四肢,同時在心底默背著定理,轉移身體的不適,試圖找出岸邊的方向。
冰冷的湖水不停的拍打肌膚,沁到骨裡的寒意讓她的知覺變得遲鈍。
她到底游了多久,怎麼還沒有找到岸邊?
啊!摸到的這是什麼?軟軟的,像是人……
人?
古鳳玉瞪大眼,緩慢的收回手掌,此時烏雲散開,微弱的月光讓眼前的輪廓逐漸變得鮮明。
最先清晰的是剛毅的下巴,接著是抿成一直線的嘴唇、挺直的鼻樑,以外表來看,他有一種鋼鐵般的意志力……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有這麼感覺,尤其當月光灑落他的眼底,溫暖在跳動,一種安心又熟識的感覺襲上心頭,讓她不假思索的攀住陌生男子。
「你……」該死!他沒有戴面具。當扈才剛想要上岸,她卻撲了上來。她不怕?不,她怎麼會怕?她還是第一個稱讚他長得好看的女人,頓時,他的眼神變得柔軟。
「好……好冷。」
他接住香軟的身軀,忍不住低咒一聲,隨即俐落的上岸。
時節進入秋分後,氣溫像溜滑梯一般,直直往下降,湖水的溫度冷寒沁骨,他皮粗骨硬,習慣了這種溫度,就算冬至,照樣在湖裡浸泡梳洗,但是她不同,這麼瘦削的身子怎麼可能禁得起?
負責的奴僕是怎麼伺候人的?連主子掉進湖裡都不知道。
「救我……離開這裡……」她迷糊的囈語。
當扈止住腳步,思索片刻,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沒事學人逞什麼英雄?以為自己百毒不侵嗎?都瘦得沒幾兩肉了,還當自己是條魚,可以在水裡游出生天?」
古鳳玉一睜開眼睛,劈頭就被罵了一頓,喉嚨燒燙得根本無法反駁。
他是誰?墨色的眼珠子很熟悉,好溫暖。
溫暖?!晚上在岸邊的男子……是他救了她嗎?啊!他是相州那個人,很溫柔的把她扶起來那位。
「大夫說你高燒剛退,至少要躺幾天,等驅離了侵入體內的風寒,才會慢慢的壯起來。」當扈笨拙的餵她喝水,儘管已經盡量小心,還是灑了一些,濕了她的衣襟。
他拿起白色棉巾幫她擦拭頸子,小心的讓她躺回床上。
「你現在不能說話,這裡很安全,你好好的休息。」
古鳳玉再度墜入夢鄉中,這次知道那雙眸子的主人就在身邊,總算可以安心。
當扈瞪著握住自己大掌的柔荑,纖細得不可思議,讓他心驚自己與她之間的差異,彷彿只要稍微用力,就可以折斷她,肌膚柔嫩,只是用棉巾稍微纏繞,就留下紅痕,這嬌弱的人兒居然跳進湖裡,還游到岸邊?!
幸好游到他的懷裡,否則萬一暈倒在其他地方,等到發現,恐怕早就香消玉殞。
這幾天,每每想到這裡,他就有無限的慶幸。
當扈用厚絲被密實的蓋好她,才轉身離開屋子。
這裡不是當燕樓,而是他位於城外的一座別館,佔地百畝,結構堅實,與當燕樓不同的是,幾乎沒有多餘的擺設。
更重要的是,在這裡,他取下了銀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