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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梁心

  他的臉色好難看,像在思索什麼似的,唇瓣抿得好緊,說不定都能把蟹腳抿斷了。之前她說採茶簡單,被他斥了一頓,這回會不會怪她把制茶想得太容易?

  「不,我覺得你這主意很好。」茶要色香味形,如果鳴茶能多個「體」,比例拿捏得當,制茶工藝就能跟其他茶號拉開距離,還用得著怕蔣英華搞鬼嗎?

  蔣負謙恨不得立刻衝到書房修書一封,送到張家老爺介紹的制茶師傅手裡,請他過府一敘,討論是否能將晴蜜的主意體現出來,同時能防範其他茶號倣傚。

  可是,是他說要放半天假陪她的,這回怎麼好意思開口說要回房處理會事?蔣負謙的靈感源源不絕,恨不得立刻動手寫下來。

  杜睛蜜見他心不在焉,向來細心穩妥的他,竟然讓熱水燙了幾回。既然他看重她隨口提出的主意,她應該有幫上鳴茶的忙,心裡也是驕傲得意的。往後還有幾十年能泡茶賞花,不貪這一時。

  「你去忙吧,我在這裡曬會兒太陽,不礙事的。等你說的那位要介紹幫手的人來,我再請他到隔壁探阿水嬸的口風。」她挪了竹椅位置到艷紫荊下,蔣負謙見狀旋即接手,順著她的指示擺到了樹蔭能遮到臉的地方。

  他愧疚,但也鬆了口氣。「謝謝你。」將她擁入懷裡,其實不太寄望這個擁抱能消除她心裡的委屈。「謝謝你的體諒。」

  杜晴蜜笑了,眼眶濕濕的。得了他這句也值了。「去吧,正事要緊,孩子以後是要拿爹當榜樣的。」

  「我就在書房,有事喚我,千萬別逞強自己來,知道嗎?」蔣負謙想了想,又說:「還是你跟我一塊兒去書房?」

  「別了,我進書房,小小打個噴塗你都緊張得像天快塌了一樣,你辦什麼公?」她天天告訴自己要耐得住寂寞,只要負謙得空,時間都是她的。「去吧,我一個人行的。」

  她不只是蔣負謙的妻子,還是鳴茶茶號當家的妻子,已經幫不上忙了,還雞腸小肚地拖累他的腳步,能看嗎?

  蔣英華以蔣母之名另設茶號,以低價打擊鳴茶,可能茶量有限,私改合同的茶行維持在四家不變,蔣負謙尚未決定是否要告上官府或是私下和解,因為他正忙著跟制茶師傅研討蓮茶——泡開後像朵蓮花座的葉。

  他畫出了幾張圖,說明以棉線纏繞茶梗的部分,揉捻成球狀,等蓮茶工藝有規模可循,再來改進於蓮心的部分加入乾燥且可食用的小花。

  「夫君,打擾一下。」杜晴蜜敲了書房,得到應允才開門。「姊姊派人請你過府一敘,說有要事相談。」

  「好,請他稍待,我收拾一下就隨他過去。」蔣負謙捲走草圖,交由鳴台山的制茶師傅。房裡是各茶山的代表師傅,共有七位,書房雖然是宅子裡最大的房間,但一口氣塞了七個大男人,能轉身走兩步就很了不起了。「你們先回客棧檢討,有什麼意見,明天再說。」

  「是。」制茶師傅們也跟蔣負謙一塊兒離開,踏出家門前,正好遇上買菜回來的阿水嬸。

  她接了幫傭的工作,又有個跟蔣負謙差不多大的兒子,自然就把他們夫妻倆當自己的孩子看,偶爾母性一起,就想管一管。

  「菜都買回來了,吃完午飯再走吧?」

  「阿水嬸,不用麻煩了。負謙要到龍家一趟,姊姊等著呢。」杜晴蜜站在廳門前喚著阿水嬸,同時揮手要蔣負謙快點離開。「負謙工作多,別誤他的行程,以後他留下來再煮他的飯吧。今天就我們兩個吃。」

  「不是我嘮叨,做人家的妻子,怎麼不關心丈夫三餐吃得好不好呢?最近的小輩們想法都不對。算了,你就當我老婆子年紀大,不念不舒服,左耳進右耳出。我進廚房準備吃食,你先去縫小孩子的衣鞋吧。」

  「好。」杜晴蜜笑著,阿水嬸終究是長輩,不想跟她爭辯什麼。阿水嬸很熱心,可能生活沒什麼寄托,很愛東家長、西家短,頭一次見姊姊來家裡,前腳剛走,她後腳就來探聽他們跟龍升行有什麼關係?本來還想托她替她兒子在龍升行引差事,讓他跟媳婦搬回省城來住。她不好意思向姊姊開口,便請負謙幫忙,後來才知道阿水嬸的兒子是怕婆媳問題,借口不跟母親住罷了,便婉轉回拒了阿水嬸。

  外頭光線好,杜晴蜜搬著竹椅到廳外走廊,要替腹中娃兒縫製衣物,不知是男是女,索性就一道兒做了,最先完成的是避邪惡、保平安的小虎帽。

  不曉得孩子生出來會像誰多一點?她沒見過負謙小時候,如果孩子長得像他多一點就好了,戴上這小虎帽,沒牙的小嘴淌著銀絲,隨著大人的逗哄呵呵呵地揮舞著小手,模樣不知道有多可愛。

  杜晴蜜擱下小虎帽,往大門看了去,只是無意的一瞥,卻瞧見了一名個子嬌小、眼距微開的姑娘家,在門口探頭探腦。

  會不會是阿水嬸的媳婦呢?杜晴蜜擱下裝有針線布片的竹籃,趨上前探問:「你要找誰?阿水嬸嗎?」

  豈知那名姑娘陰惻惻地看了她一眼,隨即一溜煙地跑了,留下滿腹疑問的杜晴蜜,只好搔搔頭,走回廳前迴廊。

  那名姑娘的眼神好可怕呀,看起來不像尋人,反而像尋仇一樣。

  蔣負謙來到龍家,穿庭過院,來到主廳一樓的議事廳。廳中只有龍君奕與蔣舒月,未有任何服侍的奴僕。此間未經通報,任何人皆不得擅自入內。他才剛踏進廳裡,領他過來的奴僕便將大門關上,杜絕任何干擾。

  「姊姊、姊夫。」蔣負謙拱手示意後,便尋一處落坐。「姊姊急著找小弟來,是為了商討如何應對蔣英華的計策,還是姊姊已有腹案?」

  「君奕這幾天跟蔣英華聯絡過了,我們本想請他到省城釐清始末,他卻說蔣家與龍升行已無生意往來,要談就要我們到福州,大夥兒進玉磬行談,姿態高得嚇人,還在信用一事上反問君奕,岳母置茶山,以劉氏名義出貨,哪裡礙著他跟玉磬行簽定的合同了?」氣得她差點把回信撕爛,最好他買下茶山一座,產量足夠應付四家茶行,明明就是把玉磬行退掉或壓價的茶葉借屍還魂出售!

  「意料中的事,姊姊也別氣了,不值得。」蔣負謙安撫道,語氣徐和。

  「你看起來一點都不急,是否有什麼錦囊妙計?快說出來大夥兒評估評估,別讓你大哥佔了便宜又賣乖。」龍君奕呼了一口熱茶,態度不熱不急,若非這事動到他妻子最看顧的弟弟,他根本樂得坐收漁翁之利,說不定能攀這波趨勢,把鳴茶引回龍升行裡,連循以往與蔣家的合作模式,全權代理。

  「我最近沒空想該怎麼辦。」蔣負謙說得理直氣壯,瞠了他們夫妻倆的眼。「有東西扎到肉裡,做什麼都疼,除非把刺全除了。可惜蔣英華這根刺太難除,他暗中釋出價格,影響鳴茶賣價,原本打算買鳴茶散貨的客人幾乎不見人影,新客、舊客至少有六成寫信來跟我壓價格,如果我人在鳴台山,可能三個月都走不出書房。」

  「事情總不能就這樣擱著,鳴茶好歹也有你姊姊一份。」龍君奕不禁氣惱,他不想看到妻子為了這件事成天愁眉苦臉,憂心掛懷。

  「我知道,我只是在思考,究竟要連肉一塊兒挖掉,斷尾求生,還是忍痛待傷口癒合,把這根刺包進肉裡,等哪天蔣英華跟違約的茶行想退,都沒有門路走。」鳴茶自有他人無法超越的優勢,兩種辦法,他都有本錢陪對方耗。

  「你要斷尾求生,或要等肉癒合,都得要有相當大的把握跟勝算。」蔣舒月斂目沈思,幾天前她到負謙家還不見他有這等自信。「你說你沒空想辦法應對私改合同的茶行,那只有一種可能,你在想新的制茶工藝,是也不是?」

  「新的制茶工藝?!」是啊,還是他娘子聰明,一會兒就聯想到這裡。能讓負謙擱下身邊大小事,連私改合同都入不了他的眼,肯定只有這件事了。「快說來聽聽,你有什麼新的制茶工藝?」

  「果然還是姊姊懂我。」蔣負謙信心滿滿,他旗下的制茶師傅已經做出概念跟方向,只要再精進改良,就能獨步天下了。「確實有新的制茶工藝,但量少費工,單價可能得訂得高一些,其他的我不便透露。」省得姊夫又吵著要糖吃。

  他就是不想把貨鋪進龍升行,說他幼稚、愛記仇都隨便了。

  見丈夫跟弟弟之間不知何時才能化解的對峙,蔣舒月只能搖頭。「有新的工藝等於有更強大的武器,不用屈就於價格,就有人捧著大把銀子來求茶,只是工藝不是一時能成,就算有頭緒也得不斷嘗試才有穩定質量……依我之見,不如雙管齊下,斷尾求生,讓肉癒合。那條斷尾以後再想回來,也沒有他的位置,所以……告,這一定要告上官府!」蔣舒月瞇起眼,絕對不能讓這種無良的茶行稱心如意,以為賠點錢就沒事了。這回不黑了他們的名,還以為鳴茶茶號是可以任他們搓圓捏扁的軟柿子!「我現在就差陳總賬去請狀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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