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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董妮

  女皇一時有些懵了。要驕傲嗎?她的女兒才八歲已懂得替她分憂解勞,但是……她是女孩子啊,女人如何領兵?

  「悅陽,娘很高興你有此心思,但女人是不能領兵上陣殺敵的。」

  「怎麼會?爹說過,我封家先祖問鼎天下時,昔長公主鄂逸聰明絕頂、英武不凡,旗下飛鳳軍清一色女兵,卻屢立戰功,待國定,先祖念她功高,在其封號上追封寧國二子,始稱寧國太平公主,是有史以來唯一雙封號的公主。悅陽也要學鄂逸長公主,為國盡心,百死無悔。」悅陽雖長在深宮,卻有個不凡的爹爹,自然養出不凡的志向。

  女皇卻聽得愣了,這是八歲女娃兒該有的表現嗎?王夫到底教了她什麼?竟想領軍出征?而二皇子卻以軍師為志?那太子呢?該不會太子的夢想是成為武林盟主吧?

  一念至此,她忍不住傻笑起來。她的王夫、她的孩子們……她竟然一個也無法掌控,她這皇帝是不是做得太失敗了?

  不行,再想頭又要痛了,她最近老是頭癟,真懷疑自己是不是未老先衰了?

  「娘,你還好吧?」虧得養氣丹的好功效,無論是小悅陽,還是她兩個兄長都靈智早開、聰明絕頂,身子也較一般孩子壯實,察言觀色的能力自然也較常人強上百倍。

  「朕……」她搖搖頭。差點忘了,王夫說過,別在孩子面前擺皇帝派頭,他們是一家人,爹爹、娘親,還有三個可愛的孩子,彼此之間是平等的,沒有地位高低之分,所以不必羨慕老大出生便是儲君,也無需哀傷小二晚了半刻鐘,失去繼承權,更不用為寶貝兒生為女兒身而黯然神傷。男子有男子的權利與義務,女子亦然,沒有誰比誰了不起,尤其是在爹娘心裡,大家一樣重要,相同——慢慢慢!她是不是被王夫教得太徹底了,怎麼時刻想的都是他的「教誨」?

  他是不是對她下了蠱?否則她是這麼聽話的一個人嗎?

  「娘……」小悅陽看母親神色變化不定,心頭不禁忐忑。她聽過那些宮女、太監評論娘親,都說她殺伐果決,是個有大毅力、大魄力的人,但在家裡——也就是養心殿,娘卻是最脆弱的一個。

  她看到姑姑玩毒,要暈;瞧見爹爹教他們妙手空空之技,也暈;大哥說,將來要當一個極品昏君,她更暈……

  悅陽也覺得娘親真的軟弱,懂一點毒有什麼不對,不一定要毒害人家,但懂毒物可以預防別人謀害自己,這很好啊!

  至於妙手空空,那不過是個遊戲,難道他們還會去做賊不成?玩樂人生、人生玩樂,這樣的日子才有趣味,娘真是太嚴肅了。

  而大哥說的「極品昏君」,有事大臣服其勞,從此君王不早朝……她覺得很有道理啊!像娘這樣,凡事事必躬親,多累啊,應該學會看人、懂得用人、擅長用人,皇帝坐起來才是真正的有滋有味,否則累死了都沒人感激。

  真不明白,娘為什麼這樣緊張?這是不是像小叔叔說的那樣,娘……嗯,不懂得生活?

  對,就是太死板、固執、不會變通,事事謹守規矩,像個牽線娃娃一樣,沒趣。

  如此一想,娘的日子肯定不好過,她將來絕對不要像娘這樣,天天把祖宗家法頂在頭上過日子,她要像爹爹、姑姑、叔叔他們那樣瀟灑做自己。

  嗯,人生就要恣意,才不枉紅塵走一遭。

  小悅陽又立定了一個志向,但幸好她夠聰明,沒將這事說出來,否則女皇十成十又要再暈一會。

  ****

  在悅陽領路之時,女皇兩行淚水默默往肚裡流。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起,她回養心殿得要女兒領路才能安全「到家」,否則半路都要遇機關、遭暗算,落得一身狼狽,有家難歸的下場。

  但不論如何,今日有悅陽在,她總算平安無事地回到養心殿了。

  進入殿中,她腳步再度踉蹌,險些再撲了一個五體投地。

  她她的皇太子、未來的儲君殿下居然在……學看相。

  天哪、地啊!太平不讀聖賢書,竟學命理,是想改行做算命師嗎?

  當初是龍天宙自己誇口,論文學武功,他就算不是歷屆狀元第一,但也絕對排得進前三,若不信,隨便叫三個大學士與他比試一番,若有能勝他者,他便將教養孩子們的責任交出,否則,叫那群迂夫子少來誤人子弟。

  她倒沒讓人和他比試,卻將他當年參加科舉的試卷調出來看了一遍,確定自家王夫並未自誇,天下之才若有十斗,他最少佔七鬥,確實是絕佳的夫子人選,加上孩子們又親他,因此她便答應了由他全權包辦三個孩子的功課。

  當然,她也欽點了幾個品行端正的老臣來教孩子們禮儀規矩,以免王夫教出三個才高八斗,卻如龍家人般視禮教如無物的怪物。

  只是她千算萬算也沒想到,三個孩子根本不買那些大學士、宰輔的帳,他們只聽他們爹爹的話,其他的……以小悅陽的說法就是——無聊、無趣加無用。

  女皇陛下都快落淚了。皇子沒有皇子樣、公主沒有公主相,而太子……嗚,太子快變成算命仙了!

  第9章(2)

  「咳!」她重重地咳了一聲提醒父子二人,她回來了。

  小悅陽聽見娘親的重咳聲,趕緊落跑。面對這種事,她經驗豐富,通常娘親臉色開始變化,表示她生氣了,但當她氣到頂點,反而變得冷靜到近乎冷酷,這種時候,誰來找碴誰倒霉。

  迄今為止,能在這種狂風暴雨中全身而退的只有偉大的爹爹,所以……人微言輕的人趕緊逃,反正呢,天塌下來有高個兒的爹爹扛,至於他們,保住自己就好。

  「娘!」太子一邊起身行禮,一邊瞪了落跑的悅陽一眼。要帶娘親過來也不打聲招呼,存心讓他倒霉嘛!哼,等一下去膳房,在她最喜歡的桂花糕上撒一堆辣椒粉,看她還敢不敢幹這種損人不利己的蠢事?

  唉!這個太子也是個不省心的主。

  「你先下去,我有話與你們爹爹說。」這也是龍天宙說的,不要在孩子們面前吵架,有事夫妻倆關上門說——見鬼了,為何她事事都要聽他的?

  但……好像聽習慣了,如今不須他提醒,她也會不自覺照做。

  唉,要不要說她太沒有原則呢?不然為什麼會被他吃的這樣死?

  「是,兒臣告退。」太子拋給爹爹一個「你保重」的眼神,然後以最恭謹的態度離開養心殿,去幹他的報復大業。

  聽見那句「兒臣」,女皇陛下鬱悶了半天的心終於稍稍緩解下來。

  總算啊總算,她還有一個孩子懂得遵守宮廷禮儀,不枉她費盡心思欽點那麼多大臣來教導他們規矩。

  要知道,現在百官們一聽說要教導三位龍子鳳孫,都是抵死不從,他們已被她三個孩子驚世駭俗的言行舉止嚇瘋了。

  待得太子離開,殿門關上,她也忘記「禮儀」兩個字怎麼寫了,猛地撲上去揪住龍天宙的衣襟,惡狠狠瞪著他,就像只擇人欲噬的母老虎。

  這要讓外人瞧見,非嚇得連作三天惡夢不可。

  但龍天宙的臉色一點也沒變,依然是那麼瀟灑、那麼自在、那麼……帥到天怒人怨。

  對啦!她很怨,為什麼她明明年紀比較輕,但兩人站在一起,他卻是光彩奪目,而她……唉,青春可不可以別溜得這麼快,她不想跟他差太遠。

  「回來啦!」他微笑,同時伸手撥開她額上一繒亂髮。「累了吧?要不要先休息?半個時辰後傳膳,我們全家一起用飯。」

  全家一起用飯是一件極為快樂的事,真的。她以前總是自己一個人用膳,偶爾父皇、母妃賜宴,也因為種種規矩而吃得痛苦萬分。

  但龍天宙說的「全家一起用飯」卻不是這麼回事,他們一家五口圍著一張桌子,他會幫她挾菜,替她挑魚刺、剝蝦殼,然後她幫孩子們挾菜,孩子們也會挾菜給她,大家一邊吃一邊談天說地,那滋味要說多溫馨就有多溫馨,是她最最喜歡的一項活動。

  當然,這也成了少數她非常樂意違反的皇家禮儀之一。

  至於之二、之三……她不要再想了,再想下去,她她還有什麼臉面要求孩子們遵儀守規?

  畢竟,堂堂一國之君都視禮教如無物了,又如何要求別人?

  「嗯。」她輕輕頷首,感覺他的手搭上她的肩,輕輕揉捏她僵硬的肩頸肌肉,真是……她閉上眼睛,實在太舒服了。

  「最近國事很繁忙嗎?你的身體繃得僵硬。」這樣對身體可不好,難怪她成天擔心自己老了,這樣沒日沒夜地操勞,不老才怪。

  「是啊!北爍又開始蠢蠢欲動了。」她語泛睏意,被他按摩得好快活。

  「今年少雨、乾旱,我朝北部都傳出災情了,何況北部。他們日子不好過,自然興起南下掠奪的念頭,這並不難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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