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承認,方才是誇大了些。」明見淡淡一笑,「但有損閨譽倒是真的,這一點殿下也無法否認吧?」
「昨晚只是權宜之計。」璽御馬上辯解。
「屬下相信,但明明還有其他方式可以解決此事,為何殿下會選擇那樣的方式呢?」明見意有所指的反問。
璽御這下子眉頭蹙得更緊了,心莫名一虛,一時之間竟想不出什麼話來反駁。
他的確可以用其他的方式幫她解圍,但為什麼在那個當下,他卻選擇將她納在自己的羽翼裡,親自保護她?
內心有種莫名的情愫在他結冰的心湖掙扎著,想要破冰而出。這感覺太過陌生,他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乾脆置之不理。
「明見,你多言了。」璽御冷下表情警告。
「屬下知錯、」他知道自己的話已經刺激到殿下,識趣的暫時收手,「不過殿下也不必擔心,陶姑娘對昨晚的事似乎不以為意,應該不會死纏爛打,真的要殿下不負責。」
這句話卻讓璽御再度變臉,那表情似乎顯得有點……不是滋味?
她不想要他負責,她覺得昨晚沒什麼,她一點都不在乎,她為什麼能如此火大的看待這件事,甚至明見慫恿她找他負責時,還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表情?
別的女人爭著想當他的妾,想要他給個名分,他都是不屑一顧,偏偏她的反應卻和別人不一樣,恐怕還會擔心他主動提起昨晚的事。
一股煩悶之氣突然梗在胸口,讓他異常的難受。她不想找他負責,他正好省了麻煩,他該感到慶幸,不是嗎?
但為什麼……他就是不高興,還非常的不高興!
殷族族長所居的宮殿內,昨晚被派出去抓陶天香的男子正在主殿裡向殷治稟報昨晚的情況。
「你說那商人願意用另外兩名處子換他的寵奴?」
「沒錯,那兩名處於屬下已命人帶回來,目前正關在祭品所住的院落裡。」
滿頭白髮的殷治雖然對這樣的結果不是很滿意,也只能勉強接受。畢竟抓一個已非處女的女人回來,對他們來說並沒有任何用處,而且對方用兩名處子來換,也算是非常有誠意。
他對自己寵愛的女兒死在璽國之事始終耿耿於懷,非常的懊惱悔恨,若早知會讓愛女賠上一條性命,他就算是死,當年也會阻止她出嫁。
因此當有人說能助他讓女兒復活,他欣喜若狂,多年來的懊悔終於找到彌補的機會,無論是真是假,他都得試一試不可,要不,他絕不會甘心的!
「寵奴?」此時一名身穿黑色披風,只露出下半邊臉的神秘男子從外走進,剛好聽到他們的談話。「那日在街上鬧事的,是哪位商人的寵奴?」
這人就是易非,目前深受殷治的信任,可以在族長的宮殿內自由走動,且受到其他族人的尊敬。
「就因為是寵奴,難怪驕縱任性,大膽無禮。」殷治恨恨的說。
「寵奴啊……」易非低聲吟道,顯得若有所思。
他知道那名商人是璽國二殿下璽御,他更清楚璽御排斥女人,身邊連個寵妾都沒有,連服侍他的人都是男的,又怎麼會突然出現一個「寵奴」?
這其中肯定有什麼問題存在!他微勾起一抹笑,打算若有機會,非得一探那個寵奴的虛實,或許會有意外收穫也不一定。
至於璽御送來代替寵奴的兩個女人,也得特別注意,免得她們在這搞鬼,破壞了他的計劃。
璽御,你就等著慢慢掉入我為你所布下的陷阱吧……
第4章(1)
雪,從黑暗的夜空大片大片的落下,寧靜無聲,偌大的庭院早已被瑞雪蓋住,白茫一片,在沒有其他顏色。
他小小的身子躺在積雪深厚的庭院中央,全身發寒,想從雪地上掙扎起身卻沒有辦法,因為他被人給思思的掐住脖子,深深壓入雪地裡,想要置他於死地。
那人,是生養他的母親,她曾經愛過他的,卻不知道為什麼,變得恨不得殺了他……
「孩子,你不該來到這個世上……」
她的臉色蒼白,五官凹陷,披散著長髮,原本美麗的樣貌變得異常憔悴,神色則是不正常的瘋狂,無論他如何掙扎、在她掐住他的手上抓出一道道血痕,她還是不放手,甚至掐得更緊。
他無法呼吸,他好痛苦,有誰能救他?他還不想死!放開他,快放開他……
她睜著滿是血絲的眼睛,掐住他的力道逐漸加大,不斷的低聲喃語,「既然是我生下你的,那就由我親自結束你的性命,更正這場錯誤……」
不要,他不想死……
「孩子,別再掙扎,你死了之後,娘會一併過去陪你的……」
救命!誰來求救他?他不要、不要……
「別怕,孩子別怕……」
「不——」
驚恐的叫喊瞬間迴響在黑暗寧靜的房間裡,聽來特別駭人。躺在床上的璽御瞪大雙眼,全身流著冷汗,不斷的大口喘氣,遲遲無法從夢魘中回過神來。
他又夢到小時候的事情了,這夢魘始終緊纏著他,每到冬季來臨,出現的機會便大大增加,讓他很不好受。
他厭惡冬天,每年冬天一到,對他都是一種痛苦的折磨。他一年熬過一年,情況卻始終不見好轉,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夠擺脫這場夢魘?
「呵……」璽御自嘲的苦笑。他的心上住了一個魔,對他糾纏不休,也擺脫不掉,只能無奈的等著那魔願意主動離開。
但真有那個時候嗎?他不敢奢望,只能繼續熬著、撐著,能過多久算多久。
直到激動的情緒慢慢平復下來,他才起身下床,習慣性的拿起放在床旁的劍,走出房間,打算練劍去。
一打開門,發現外頭已經開始飄起雪花,雖然雪勢不大,已讓他感到不舒服。
他黯下眼眸,不甘心被心魔打敗。無論如何,他都要和心魔對抗到底!
他來到庭院裡,不顧片片雪花飄落,迅速揮舞手中長劍,速度越來越快,就像是要將內心所有的煩悶之氣全發洩出來。
等他將所有招式演練完一遍後,才暫停在庭院中央微微喘著氣。就在這時,他發現有人躲在暗處偷看,行蹤詭異。
「是誰?」他馬上朝右側方的一處竹林瞪過去,卻驚見那裡似乎站著一個披散著長髮的白影,他張大雙眼,有一瞬間的錯愕,幾乎要認為那白影是……
「唉,你又在半夜練劍了,這個時間真有那麼好嗎?」
聲音從另一側傳來,璽御轉頭一瞧,發現陶天香正站在月洞門外,一臉困意的打著哈欠,身上除了薄薄的單衣外,只隨意披了一件較厚的外衣御寒。
「大半夜的,你還出房做什麼?」
「就不能出來上茅廁嗎?」她有些尷尬的咕噥著。她最近的生理時鐘就是這樣啊,每天半夜總是會突然想上廁所,要不然她也很不想出來。
一片雪花突然沾上了她的臉頰,她納悶的摸摸臉蛋,才驚覺這是雪。
沒想到已經冷到下雪了!「天啦,我第一次親眼看到真正的雪……」
她感到新奇的笑著,但在想到接下來肯定會更冷之後又忍不住垮下臉蛋,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忍不忍受得了這從沒見識過的寒冷。
璽御由著陶天香繼續咕噥,視線又不自覺轉向竹林那個方向,那早已不見任何影子存在,好似方才全是他的錯覺。
呵,他竟然會以為……他看到了母親的魂魄……
「那個……你還好吧?」陶天香跨過月洞門,來到他身旁,好奇的也往竹林的方向瞧,「那邊有什麼嗎?」
自從對他改觀後,她對他的態度也跟著變了,之前是巴不得別見到他的面、別和他有任何交集,現在卻是忍不住想關心起他來。
她想,這應該算是禮尚往來吧?他保護她,她關心他也是應該的,既然他個性就是冷冰冰的,那她就主動一點吧,反正她也不奉行女生就該矜持害羞的那一套老古板規矩。
至於兩人曾經同睡一床的事情,他不曾再提起過,她鬆一口氣,但卻又有那麼一點點的……不是滋味,真不懂自己到底在矛盾些什麼?
如果他真的主動提起要對她負責,她肯定會嚇得躲到天邊去,但當他連提都不提,就像從沒發生過似的時,她又感到莫名的氣惱,惱他的雲淡風輕,也惱自己為何要如此介意。
好煩,不想再想了,越想越頭痛……
「沒事。」璽御收回目光,催促她回房去,「你不是怕冷,那還不快一點回去?」她環抱雙臂的模樣讓他越看眉頭皺得越緊。明知道自己怕冷,還穿這麼單薄就出房來?
「我才想問你難道不怕受寒嗎?」她不靠近時沒發覺,靠近才注意到他的衣裳已經全濕了,「練劍練到都流汗了,還不趕緊回去把濕衣裳換下?」
「我不要緊。」他還不想回房,冷不冷對他來說根本就無所謂。
「哪裡不要緊,難道你不是人嗎?」她好心關心他,他卻不領情,這又激起她的牛脾氣,非得逼他回房去不可,「反正你的劍也練完了,為什麼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