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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宋思樵

  她淒迷地含淚苦笑,她正如姚立凱所說的,有張引人側目的美貌,新潮率性的儀表,卻蘊含著最傳統、執著的愛情觀。否則,她不會執著著一份無望的愛,自我折磨,難捨亦難分想到姚立凱,她不禁歉疚滿襟,他的情況又何嘗不是自己的翻版。

  但願,有一天他們都能自感情的心繭中走出來,還復原來清明豁達的關係。

  ☆

  秦羽軒意志消沉地回到自己的住處。

  他仰靠在沙發上,一杯又一杯地啜飲著烈酒,他心裡只有一個意念——把自己灌醉,醉得不知自己犯下的錯誤,醉得無法意識到腦海中一再重演的畫面,思薇美麗的笑靨,她柔軟的嬌軀,她熱情如火的反應,天!他痛苦的閉上眼,他竟然任激情燒掉所有的理智,他竟然侵犯了她,想到她事後的冷漠和淚眼模糊,他的心抽痛得更厲害了。他破壞了她守身如玉的名譽,他,恨不能殺死自己,她不愛他,她愛的是姚立凱——

  他額上冒出冷汗,他該怎麼補救這一切?他該向姚立凱解釋這一切嗎?請他——不!他的尊嚴和驕傲不容許他去做這種事,思薇也不會諒解的。他狠狠地又灌了一杯威士忌,恨自己為什麼還沒醉。還能清醒地思索著這一切令他痛苦不堪的問題?

  老天!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從此長醉不起。為什麼這件事要在這樣尷尬的情況下發生?

  他該為自己一時激情的衝動付出代價嗎?他知道,思薇一定恨死他了,他一輩子也無法博得她的諒解了。

  為什麼他的自制力一碰上思薇就變得那麼不堪一擊呢?他跟方敏芝做了四年掛名夫妻都能相安無事。他嘲諷地掀起唇角,老天爺也太會作弄人了吧!

  驀地,他聽見鈴聲,他掙扎地想弄清楚是不是幻覺。鈴聲仍持續地迴響著,他放下酒杯,踉艙地走到門口打開大門,門外空蕩蕩的。惱人的鈴聲不斷響著,他咕噥地關上門,腳步凌亂地走回客廳拿起電話:「喂!」

  「老天!羽軒,你怎麼了?你該不是喝醉了吧?」

  秦羽軒極力克制胃裡翻攪的嘔吐感,他艱澀地問:「你——你是誰呀?」

  「老天,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啦!我是敏芝,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方敏芝。」

  他稍稍清醒了一下。「敏芝?你不是在紐約嗎?」

  「哼哼,你還沒有醉得太離譜嘛!」她調侃的說。

  「抱歉,我喝太多酒了。」他猛地彎下腰,強力壓抑衝上喉頭的酸氣。他難過的連連咳嗽好幾聲,臉漲的通紅。「抱歉——-」

  「羽軒,你到底怎麼了?怎麼我才回美國不過一個月而已,就發生了這麼多的事?」

  「沒發生什麼事啊!你安心待在美國。」他輕描淡寫地。

  「你還想瞞天過海?我告訴你,我不會讓你背黑鍋,我後天就回家,我會跟你爸把事情說清楚的。」

  「敏芝,你不要多事,你只會把事情搞得更複雜的。」

  「我不管,我後天就回來,若不是杜奕霆通知我,我還不知道你居然用這種笨方法來成全我的愛情。」

  「這是最好的辦法。」

  「我不敢苟同,反正我是回來定了。」她掛了電話。

  秦羽軒陰鬱地掛了電話,他無措地靠著牆壁,有一份深沉的無力感,為什麼才短短幾個小時,所有的事情都失去了控制:老天!他該怎麼做,才能把傷害降低點。

  第五章

  思薇離開報社前夕,曾請了三天年假回基隆探望父母,陪父母逛中正公園,到廟口小吃飽餐一頓。

  返回台北那天的傍晚,楊太太來到思薇的房間,細細端詳女兒明艷照人的容顏,微微蹙起二道濃眉,她憐愛頓生,輕輕握著掌上明珠的手,柔聲勸慰:

  「小薇,不要嫌媽嘮叨,你都廿八了,除了事業外,是不是也該留意一下自己的婚姻大事?你不知道我跟你爸有多掛心你的婚事,我們都希望你能有個美滿的歸宿。」

  思薇心頭一陣酸楚,她怎能對一向愛女心切,對她關懷備至的父母說,她準備抱持獨身主義,不論婚嫁,把所有的重心放在新聞事業上。

  「媽,這種事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你跟爸就不要為我白操心了。反正,我一個人的生活也過得滿愜意自在的。」

  「那個姚立凱,你真的不考慮考慮他嗎?小薇,他對你可真是用心良苦,耐心十足啊!」

  「我知道,可是,我寧願終身不嫁,也不能嫁給他,他值得擁有比我更好的女孩子。」

  楊太太深思地瞅著女兒心事重重的臉,不禁幽幽然地發出一聲長歎:

  「你們兩個人還真是死心眼,小心,不要鑽牛角尖把自己逼到感情的死胡同裡。」

  「媽,你——」思薇震驚地望著母親。

  楊太太拍拍她的肩膀。「怎麼?你以為媽是老糊塗,不清楚自己女兒的心事嗎?你沒聽說過『知女莫若母』嗎?只是,」楊太太搖搖頭,感慨萬千地說:「羽軒這孩子有太多包袱,他身為秦家的獨生子,有太多事不能隨心所欲。」

  「媽,你是不是知道秦家什麼事而瞞著我?」她從母親狐疑的語氣中聽出一點不對勁的地方。

  「有些事是要靠你自己去發掘,不能道聽途說。媽只能說,羽軒他絕不是一個薄倖寡情的人。相反的,他最大的弱點就是在於他太多情了。  」

  「多情?媽,你怎麼不說是濫情?是無情?」她諷刺的說。

  楊太太搖搖頭,不贊同女兒刻薄的批評:「小薇,你認為你真的瞭解羽軒嗎?除了你對他的傾慕之心外,你真正進入過他的心靈深處去探究過他嗎?不要被秦家的風光耀眼的權勢富貴蒙蔽了你的眼睛,而忽略了客觀真實的一面。你可知道身為秦家事業繼承人的羽軒,有多少不為人知的痛苦和悲哀嗎?」

  思薇回到台北住處,腦海裡一直反覆思索著母親意味深長的一席話,她直覺感受到母親真的話中有話,似乎是在暗示些什麼。

  羽軒真如母親所言——有苦衷嗎?她腦海中猛然閃過一線靈光,秦羽軒娶方敏芝時,正巧碰上久大信託集團財務危機的時刻,莫非——她的心情激動起來,她想起對他曾經有過的憎恨和誤解,事實若真是如此,那麼她和秦羽軒未免太悲哀了。

  可是,他跟董至芬的戀情又該作何解釋?這其中的曲折實在撲朔迷離,令人百思不解。

  不管真相如何,她知道,終此一生她再也無法像愛秦羽軒那樣去愛其它男人,即使退而求其次,她也做不到。

  秦羽軒已經在她心裡根深柢固,她已經對他用盡了所有的感情,涓滴不剩。即使對她情有獨鍾,相知甚深的姚立凱也無法取代。

  罷了,就讓一切順其自然吧!如果有緣,他們自然能突破層層障礙,廝守一生。如果無緣,又何苦作繭自縛呢?

  還是把心力放在未來的工作崗位上,面對一個新環境,一切都得重新開始,新的人際關係,新的管理制度,她應該戰戰兢兢,讓她的新老闆刮目相看。

  她看看腕表,快十二點了,她想先洗個澡,再準備整理一下她在世界時報拿到有關財經路線的資料。

  剛洗完臉,她就聽見電話鈴響:

  「喂?哪位?」

  「思薇,我是龔德剛。」

  她有些微的錯愕。「有事嗎?」

  龔德剛聽出她語氣中的不自然。「思薇,也許我的做法稍嫌激烈了些,你願意,呃,繼續留下來嗎?」

  「我不懂,我明天就要離開了,你今天晚上才打電話要我留下來,你不覺得太遲了嗎?」

  「這麼說,你拒絕了?」

  「我已經答應了安啟楊,我不能出爾反爾。」

  「這老小子動作真快,他倒挺有眼光嘛!好吧!就讓你去世界時報磨一磨,也許你會更圓熟內斂些。」

  「什麼意思?」

  「小薇,聽我的話吧!你的個性要改一改,不能老是著眼於工作上,做人也很重要。你的個性好惡分明,剛毅不屈,常常在不經意間得罪許多人,一名成功的記者也應該有成功的人際關係,不可意氣用事。太直腸直肚,像你開罪唐文斌,拒絕秦羽軒都是缺乏理性的作為。」

  「我馬什麼要去應付唐文斌那種紈褲子弟?我又不是交際花!」

  「沒錯,但你犯不著當眾給他難堪啊!你可以運用技巧去避開他對你的騷擾啊!而不須把嫌惡寫在臉上啊!像他這類的人社會上還不算少,你不能統統都開罪呀!外圓內方不僅可以免遭猜妒,又無損於你做人的原則,不是更為高明嗎?」

  「謝謝,我會記住你的勸告。」

  「記住!去一個新環境,廣結善緣是最重要的,尤其是對於你這種挖角過來的人而言。」

  這一瞬間,思薇對龔德剛曾經產生的誤解和怨尤都化為烏有,她從內心裡發出真誠的感激。「謝謝你,龔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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