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軒揚揚濃眉,眼睛清亮有神,唇邊掛著一抹奇妙的笑意。「我相信您言出必行,您一向是鐵令如山,違者重懲。如果您要收回久大,我絕對沒有異議,我相信您絕對是寶刀未老。」
秦伯航瞇起眼,唇抿成一直線。半晌,他開口了,聲音冷得令人發麻。「看樣子,你是執迷不悟了?」
秦羽軒胸口沉甸甸的,像壓著千斤巨石,但——-他聳聳肩,舒口氣,用盡全身的力量擠出話來。「爸,您並沒有給我選擇的機會,是不是?」
「很好,從明天起,你就不再是我秦伯航的兒子,你馬上給我搬出去,我眼不見為淨。」秦伯航顫聲發出命令,心中滿是絕望、傷心和憤怒。
秦羽軒心如刀割,他仍維持鎮定,點點頭。「好吧!如果您堅持的話。」在脆弱的淚光湧現前,他倏地離開客廳,奔上二樓。
剛步上二樓走廊,他痛楚而難過地聽見了樓下傳來清脆、刺耳的玻璃碎裂聲。
☆
思薇草草結束了晚飯,她不想搭電梯,沿著樓梯,她緩緩拾階爬上五樓辦公室。試圖藉著走動的機會來消耗卡路里。
自從那天和姚立凱在音樂會不歡而散後,他就不曾再打過電話給她,就像斷線的風箏消失在她的生命裡。
對於姚立凱,她真的有說不出的抱歉和感激。但她也清楚,這兩樣都不足於彌補他所付出的。
是她的錯,她不該拿他來當擋箭牌,不該為了自己的尊嚴而忽略了他的感受。他雖然用情至深,對她關愛有加,但這並不表示他沒有個人的自尊和原則,她傷害了他的男性尊嚴向來都是他主動,她從未自動找過他,或者打過電話問候他,或許在潛意識裡,她知道自己在他心目中的身價,因此,她把他視之為理所當然。
打個電話給他吧!於情於理,她都欠他的。
剛坐在辦公桌前,拿起電話筒準備撥號時,陸順民神秘兮兮地靠了過來。「有個路邊消息你一定很感興趣。」
思薇放回聽筒,不感興趣地抬起眉毛。「什麼了不起的消息要勞駕你老兄特地爬上樓來向我報告?」
陸順民似笑非笑地盯著她,一雙手玩弄著桌上的膠水瓶罐。「嘿嘿,這個消息我可是第一手的數據,若非衝著你我之間的交情,我才懶得做這種吃力又不討好的事呢!」
思薇慧黠地眨眨眼,戲譫地撅起唇:
「謝謝,原來你這麼夠意思,我今天才知道原來我們交情非凡。」
陸順民吹鬍子瞪眼睛。「喂!小姐你這樣就太過分了吧!不領情就算了,何必挖苦我呢?」他放下膠水瓶,抓把椅子坐下。「我陸順民好歹也長得人模人樣的,你幹嘛就這麼看不起我?」
「好了,少用那種酸溜溜的口氣跟我說話,你一向唱作俱佳,全身上下都充滿了演戲的細胞,如果不是從事新聞工作,去——-」
「去做電影明星一定大紅大紫,前途無量,是不是?」陸順民沒好氣地打斷了她。
「好了啦,你有什麼正經事快說,我還有事要做呢!」
「就這麼吝嗇啊?多談一會都不行?」
思薇瞪著他。「你到底說不說?」
「好吧!」他無奈地攤著手。「我告訴你,我昨天去久大信託找他們營業部主任,無意間得知一個驚人的內幕消息。聽說,秦羽軒跟他老子鬧翻了,被趕出秦家大宅,而且被摘下了總經理的烏紗帽。」
「什麼?!」思薇震驚地張大了眼睛。
「嘿嘿,我就知道你對這個消息感興趣。」陸順民沾沾自喜的說。
「為了什麼原因鬧翻,你知道嗎?」思薇急欲知道真相。
「一場電影交換!」陸順民討價還價起來,他仍不放棄一親芳澤的念頭。
「什麼?」思薇瞪大眼睛。「陸順民,你——-你實在很不可愛吔!」
「這個罪名太冤枉了吧!我只不過要求看一場電影而巳。」
「我不是指看電影的事,而是你這種行為,你這叫趁火打劫,叫勒索,你知道嗎?」
「我不用這種交換方式,你楊大小姐肯陪我看電影嗎?」
思薇白了他一眼。「你又沒約過我,你怎知我不肯?」
陸順民喜上眉梢。「你是說你肯囉?!可是,我平常找你搭訕,你都沒有給過我好臉色看。」
思薇失笑道:「你看我給那個男同事好臉色看過,尤其是居心不良的?」
「那——星期日中午十二點我們去忠孝看《驚弓之鳥》?!」
陸順民徵詢她,眼中滿是期盼的光芒。
「好,不過,我先說清楚,純粹看電影,沒有其它附加的含義喔。」
陸順民略為失望地撇撇唇。「那麼,總比不去好,我也不敢奢望中東危機會在一天之內解決。」
「現在,你能告訴我秦羽軒被趕出久大的原因嗎?」
「聽說是為了他跟董至芬拍拖的事,他老爸秦伯航大為震怒,揚言他不和董至芬分手,他將讓他一無所有。」
思薇分不清自己此刻的心境,是擔憂、悲哀,還是悵然若失?
「想不到,這傢伙居然為了一個女人,不惜和父親翻臉,拋卻一切,甚至割捨一手辛苦振興的事業,女人——真是禍水不是嗎?」陸順民感慨的搖搖頭。「這傢伙或許可以媲美那位只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溫莎公爵。」
「哼哼,你真以為他是情聖嗎?他可是有妻室的人,拋棄原配,另結新歡的戀曲,並不像你所想的那樣浪漫神聖!」思薇冷冷地說。
陸順民詫異地審視她。「你怎麼了?瞧你氣憤填膺的樣子,他又不是負了你!你幹嘛比人家的妻子還要生氣?!」
「我看不順眼,可不可以?」她沒好氣地抽出一本稿紙重重往桌上一放。
「連稿紙都得罪你了?思薇,你沒道理生氣嘛!就算你不苟同他的作為,你也犯不著生這麼大的氣嘛?」
「你管我!」她秀眉一揚,眼睛閃爍著無名火。隨即她在陸順民困惑又好奇的目光梭巡下,慌亂地提出解釋。「呃,我只不過,有種被愚弄的感覺,你記得我曾經去採訪過他,我曾經報導過他的婚姻生活十分美滿和諧——呃——你應該瞭解我這種出於本能的反應——」
「情緒反應?」陸順民好笑地搖搖頭,眼睛裡閃動著興味十足的光芒。「幸好他的妻子不是你,否則他鐵定沒好日子過。」
思薇忽然笑吟吟地斜睨著他,甜甜地說:
「你星期日還想不想去看電影啊?」
陸順民趕忙知趣地站起來。「好,我自討沒趣,我下樓可以吧!」
陸順民一走,思薇也近乎崩潰了。她承受不住這個消息所帶來的震撼和衝擊,他竟然為了董至芬不惜和他一向孝敬有加的父親翻臉?不惜冒著身敗名裂的風險,不惜鬧出醜聞?
他真的那麼愛她?愛到這樣的不惜一切,義無反顧?她的心揉成一團,頓時思緒如麻,什麼事都做不了。更甭提佯裝無事地打電話向姚立凱賠罪。
她看看斜對桌正埋首案桌,振筆疾書的李翠瑛一眼,泫然欲泣的眼睛軟弱而酸楚。她硬生生地收回視線,然後連吸好幾口氣,拿起筆,強迫自己將注意力放回稿紙上。
如發洩滿腔憤怒、不快和心痛的情緒,思薇下筆如飛,文思泉湧,半個小時,她便完成了一篇精闢生動的新聞稿!她重新審閱一次,然後把稿件交給召集人。
返回座位,她突然覺得疲憊蕭索。內心空洞,像被白蟻啃得七零八落、體無完膚的腐木般。
然後,擾人心扉的電話鈴拉回她恍然的思緒。她提起精神拿起聽筒。「喂,採訪組。」
「小薇嗎?我是姚立凱。」他的聲音讓思薇心頭一暖,她眼睛莫名紅了。「我以為你再也不理我了。」
她那像小女孩般依賴嬌憨的口吻,讓姚立凱心弦震動。「這麼說,你在等我的電話?」
「我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到現在我才知道我有多麼自私任性。」她的聲音模糊而夾帶著哭意。
「小薇,你怎麼了?」
「沒什麼,我只是沒想到你還會打電話來,原本我還打算今晚撥電話給你呢!」
「這麼說,我們還挺有默契的。你想打電話給我說什麼?」
思薇遲疑了一下。「說我的感激,說我的抱歉,說我不願意失去你——」
電話那端忽然寂靜無聲。
思薇緊張了。「立凱,你怎麼了?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不,我沒有,我只是無法忍受自己被當成道具,當然,我知道你是無心的。」
「我知道,是我的錯,我太自私了。」
「好了,不要再提了,若非那件事,我怎會知道我是被你列名在內的未婚夫人選。」姚立凱開玩笑的說,他沒想到思薇居然默不哼聲。「怎麼啦!你是害羞還是生氣了?」
「都不是,我只是——沒什麼。」
「小薇,你沒事吧?」姚立凱察覺出她的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