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若蘇抬眸對她微微笑,不介意她干擾似的行為。「這些是屬於——」
「屬於涅普圖的骨董。」杜雪薇打斷若蘇的嗓音,也對她微笑,然後,纖手直接拿起一個盤子,回頭望住後理帆,說:「我要送給流遠——他最喜歡骨董,一定會很高興——」
「你不能拿走這些。」若蘇搖頭。
「我當然能。」杜雪薇說了句,拿著盤子,就往側甲板走。背後傳來女子叫著——
「理帆……不能讓她拿走……」
然後,腳步聲趨來。
她越走越快,依然被他拉住。
「雪薇——」
她回頭,馬上搶話:「你真的一點也不把爸爸放在眼裡——又是社會生物學家,又是考古學家,還缺什麼?」美顏冷凝,直視他的眼睛。
後理帆看著她,沉吟了一會兒,說:「就缺一個長駐醫療艙的全科醫師。」
杜雪薇愣了一下,別開臉。「我就是要送這個骨董盤子給流遠,看他高興的樣子。」她說完,甩掉他握住她手腕的大掌,轉身下舷梯的步調有些急。
後理帆站在舷梯口,又點了根煙,看著快艇開出去,一道白浪從海面翻起。
第七章
上了岸,杜雪薇想找一家禮品包裝店,把骨董瓷盤包起來,要包得美美的,一層一層,拆不完的神秘與期待。
就像她第一次走進無國界慈善組織,別人對她的感覺一樣——
那年,杜雪薇走進無國界慈善組織七樓辦公室,接受松亞傑的面試。
松亞傑坐在大辦公桌後,抽煙斗,一手拿著資料。這是今天的最後一個,看完這個,他還有一大堆事要做。今年可期待的人真少,實在不需要費心看資料,速戰速決,做個表面就好。
他將資料低丟至桌面,身子躺入椅背,長腿交疊,瞇著眼,吹吐煙圈。開門聲傳來,他直接開口:「幾歲啊?」
「資料上有寫。」
松亞傑張眸,看見雙手插在口袋、歪頭瞪著他瞧的杜雪薇。她的眼神好像在說他是個癡呆老人一樣,這使他不得不坐正,挺起尚青春的完美骨架,重拾桌面資料一覽。
「十八歲?」他挑眉。
「對。」沒什麼特別的語氣,她往前一步,更靠近辦公桌。
松亞傑眸光閃了閃。真不簡單……她的確有十八歲的樣子,大部分的人都會相信她十八歲,但是騙不了他閱歷無數的雙眼,不過,他可以考慮讓她騙,就因為——她說謊還勇往直前!
「杜——雪——薇——」他看著資料上的姓名欄,慢慢問出:「為什麼想進無疆界學園?」
她美眸流轉,道:「需要什麼規矩和理由嗎?」彷彿,她才是面試官。
松亞傑吸了口煙。「我只是想知道什麼動機驅使你來?」即便說謊也要進入……
「嗯……」她想了想,表情靈動又神秘。「我爸爸好像說過……我那短命早死、志猶未伸的爺爺,是這個組織的創始入之一,所以我進入這個組織,應該是繼承爺爺未完成的使命。」
這也是謊言吧——義正辭嚴的謊言!松亞傑頷首,放下煙斗,唇角噙苦笑。
「你爺爺是……」語氣疑問。他想聽她能掰出什麼——
「杜……罄……」杜雪薇眨動睫毛,眸底溜過一抹栗色。「對了!爺爺好像叫杜罄。」
松亞傑雙眼一瞠,露出下屬於自己年紀的表情;「你是罄老的孫女?!」
杜雪蔽沉了一下,點頭,「這樣我可以進無國界吧?」
松亞傑定定神,拿起煙斗。「嗯、嗯——」他滿臉若有所思;「真是罄老的孫女的話……是有點令人期待——」
「這丫頭居然說我老頭死了,哈哈哈……」
「是啊,我也嚇了一跳。」
「這是我的錯——雪薇只在三歲時見過老頭一次,其他時間大概都聽我在咒罵老頭,自然這麼以為……」
「那麼,令尊近來還好吧?」
「好、好——何止近來,那老頭長期安好,女友一個交過一個,情債不少,該死得很——」
「罄老老當益壯,真是太好了,呵……」
男人談笑聲在無國界慈善組織行政中心的禮賓廳傳揚。這是松亞傑與杜濱第一次見面的場合,高懸於樑柱邊角的揚聲器,傳放著歌劇音樂《玫瑰騎士》。他們面對面,坐在斜對壁爐口的大沙發裡,喝著威上忌酒,聊著杜雪薇剛進無國界慈善組織時的大小事。
「我聽說——她後來與令公子交往……」杜濱喝了一口酒,精悍俊臉上那更添中年男性魅力的淡淡細紋,勾陷在眼角,他笑著說:「現在應該還在一起吧?」
松亞傑將酒杯住一旁的小桌放,攤攤大掌。「小輩的感情事由他們,我從來不管的。」
杜濱笑了笑。「如果是兒子,我會跟你一樣,吐句瀟灑的話。」他又啜飲一口酒,眼神深沉地對住壁爐火光。
松亞傑也笑了笑。「我們會見面,應該不是緣分使然吧……」他知道杜濱的出現,有所目的。
「抱歉。」一個示意性聲響,松亞傑的左右手——安朵,帶領著一名相貌俊雅、體態高大的男子瘧來。「這位先生說是——」
「喔!皓斯,」仕濃打斷安朵的嗓音,看著男子,道:「事情辦好了?」
「人給理帆接走了。」皓斯回道,站住杜濱身旁。
杜擴頷首,雙掌幽緩地搓著酒杯杯身。「雪薇呢?」他問。
皓靳微微欠身,低語:「沒見到雪薇——」
「安朵,」松亞傑發出嗓音,道:「叫小鬼們把雪薇老師找來,就說有客人吧——」
「知道了。」安朵微微笑,旋身走出廳門。
松亞傑視線回到杜濃身上。「我們繼續——」他做個手勢,請皓斯自便。
皓靳走到杜濱後方的窗邊長椅落坐。
杜濱才又開口:「的確不是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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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運氣不好,找不到禮品包裝店,杜雪薇抱著一隻圓盤,走在港口倉庫街。
天色暗得真快,巷弄裡每一扇窗都亮了燈,光芒暈暈迷迷地流染,老酒館瑟縮在霧中。沿著倉庫街—直走,可以接上堤岸階梯,她常去的Eye contact就在那兒臨著大河。今晚,她不想去。她反方向走,行經一座又一座的船塢。組織的海洋研究船停泊在最靠行政中心街區的那一號碼頭,有些制服生正在為出海做準備。
杜雪薇走近探看,站在繫纜樁旁,提聲問:「你們今晚要起錨啊?」
立即有人報上答案:「是的,雪薇老師。」也不知道是哪個學員在出聲。
都怪霧太濃。
「松老師在找你呢,雪薇老師——」一個消息附上。「行政中心來了客人……」餘音未絕,一輛公務車唰地甩尾而乏。
「請上車,雪薇老師。」綽號「塔怪」的高瘦制服生,不久前是由她面試進學園的。他推開車門,興致高昂地喊道:「我送你過去——」
「老傢伙找我,準沒好事,我想慢慢拖時問走過去,你倒急著送我……」杜雪薇抱怨地說著。
塔怪腦子轉得快,回道:「我開慢車,繞遠路,到紅色城堡遊逛一圈,走河岸谷地回來——」
「你說什麼呀……那都天亮了,我不被老傢伙念到耳朵長繭才怪。」美眸一個瞟瞪,她拉高衣擺、裙擺坐進車裡,說:「走吧,司機。」
塔怪搔頭傻笑,聽令開車。
距離不遠,走路花下了多少時間,坐車就更快了。雖說塔怪以極緩的車速前行,不過沒照他提議的路線繞,再慢部像在坐火箭,哈欠還沒打完,行政中心的綠羽廣場就出現了。
車子直接開上廣場,燈光掃過巨大綠羽,在那陶瓦貼燙一層溫煦。
「停在這裡就好。」杜雪薇說著,開門下車。「你去忙自己的事吧。」她拍拍車身。
塔怪禮貌道了再見,回轉車頭,駛向霧中的車陣。
杜雪薇往行政中心大樓走。旋轉門送出一抹人影來。
「雪薇!你終於來了。」安朵似乎等她很久了。
杜雪薇迎上前,與安朵—起進入大樓裡,「到底什麼事?」
安朵拉著杜雪薇,直接進電梯,上七樓。「客人來訪——」
「什麼大人物?」杜雪薇嗤了聲。「瞧你們急得——」
「應該是你父親。」電梯門一開,安朵揭曉答案。
杜雪薇愣了一下。安朵拉著她出電梯。她掙扎,停頓腳步。「等一下,安朵——你剛剛說我父親?!」
「是啊,就在禮賓廳裡。」安朵這會兒美顏帶笑說著。「雪薇,你跟你父親有點像……」
杜雪薇回神。「爸爸來幹麼?」她皺眉,逕自快步走。
禮賓廳裡的男人還在歌劇樂聲中對談。
杜濱說:「我這次來,是為了沉船寶物百分之五十的事……」
彷彿還有什麼但書。
忪亞傑不想在這時表示意見,拿起酒瓶,離座,伸長手,往前欠身。「來吧,請——」
杜濱沈笑一聲,將握著酒杯的手探過去,讓流出瓶口的酒液拉升杯中琥珀色澤。「後理帆在我組織裡,是個無足輕重的苦力勞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