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色乍青乍紅的桑青荷冷著聲,咬牙切齒地說:「沒教養的女人,你的羞恥心哪去了?」她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闖進來,親眼目睹她狼狽的一面。
「被狗啃了,你沒瞧見有只凶巴巴的母狗正朝我直吠嗎?」她以小指輕挖耳朵,語調極慢的數著手指頭。
「你竟然說我是狗,你……你這沒人教管的下等人!」原本她想罵小賤種,卻因扮慣了淑女角色而說不出口。
「不,我是妖孽,你剛剛說過了,還有呀!不要對號入座,好好的人不當卻要當狗,你爸媽一定很難過因為你的關係而變成狗男女。」小狗的出生必須有一公一母兩隻犬。
既然人家說她不懂禮貌,她自然要有禮,而且親切地告訴她,她的家教很好,人家問候她的父母不會教孩子,她能不佩服人家的雙親把犬子犬女教養得十全十美嗎?
烏龜也是有牙齒的,不要當它是可欺的小動物,逼急了,它還會飛呢!
譬如看見拿著鑽牙器的牙醫怪獸時……
喬品真轉頭看了商左逸一眼,心裡想著這是只可愛的怪獸,但她絕對不會再找他看牙,寧可痛死也要硬撐著,不然她會想拿拔牙器先拔光他的牙。
「你……你真是爛泥裡的蛆,無藥可救,你不配和商大哥站在一起。」桑青荷氣極了,不甘心被貶為大類。
「那麼誰比較配?你嗎?」徐徐地拉起商左逸的手臂往腰腹一環,她的平靜很耐人尋味。
「至少比起你難以立足上流社會的黑道背景,我跟任何一位名門千金都有資格爭取當他的伴侶。」她的眼眶泛紅,冷視他環抱著別人的雙臂。
嫉妒,由心底升起,蔓延至如火燒灼的胸口。
點了點頭,喬品真表示瞭解。「但是你問過他要不要當個上流人嗎?他對我所做的事挺下流的,但以一個女人的觀點來說,那是不錯的享受。」
後頭的商左逸先是搖頭,意思是他不當上流人,而後失笑地一點頭,像是贊同她的論調,因她對他的滿意度而露出會心的微笑。
「淫蕩,好人家的女兒不會說出這麼放浪的言語。」她更該覺得可恥。
喬品真好笑地朝她一歎息。「你的記憶力是不是不好,才說我的黑道背景是一大污點,怎麼又扯上好人家的女兒呢?那我到底是好還是壞?」
她承認自己淫蕩又放浪,因為她喜歡當個被寵愛的小女人。
「你沒條件挑我的缺點,你們這種人只配仰賴我們的鼻息過活,讓我們施捨你們存在的價值。」妒恨到極點的桑青荷,說出平時視同有損淑女品德的刻薄言語。
她想贏,贏回面子也贏得商左逸的心,她認為這些年的刻意改變是件艱辛的工程,她有權利擁有付出代價後的同等回報,這是她應得的。
「這種人、那種人,聽得我腦暈腦脹的。」突地,喬品真揚起冷酷的笑臉,「這個叫商左逸的男人屬於我,除非我放手,否則你休想得到他!」
「你……」一瞬間,她忽然感到一絲懼意拂過心頭。
「還有,給我離他遠一點,不要奢望他會對你、這種人。有好感,抱顆枕頭都比抱你這根木頭好過上百倍,你這張不會笑的瞼只會令男人倒陽,永垂不朽地當六點半不舉男。」呵呵呵!
喬品真陰陰地笑著,扳動許久未開工的十根纖細手指。
「你知道我身邊有不少殺人不皺眉,飲血當飲酒的兄弟,你要是不想哪天醒來發現少了一隻手或缺一條腿,我勸你最好不要明目張膽地跟我作對,我有一千種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折磨方式,你要不要試一試?」
「你……你真是可怕……」
臉色發白的桑青荷驚恐地顫著手,在說完話後踉蹌地奪門而出,手腳不聽使喚地撞倒門口的飲水機,水灑一地又差點滑倒。
她怕了,也聽進喬品真的威脅,驚惶失措地像落敗的狗,夾著尾巴落荒而逃。
「我屬於你?」商左逸的聲音很輕,屬於情人間的低喃。
「怎麼,你有意見?」民主社會,人人有權高言灼見。
「那你屬於誰?」他問。
她故作思索地停頓了三秒。「我愛的人。」
「誰是你愛的人?」他又問,但壓低的喉音透著一絲緊窒。
「愛我的那個人。」她笑道。
商左逸反應極快地低頭一吻。「我愛你。」
愛她的慢步調,愛她的小女人天性,愛她的不卑不亢,愛她捍衛愛情的果決明快,更愛她吻起來的滋味,漫無邊際的愛讓人變得卑微。
有個詩人曾經說過,在愛的面前,人人皆是它屈膝的僕人。
喬品真雲淡風輕地說:「謝謝。」
「謝謝?」這麼敷衍。
商左逸不滿地挑眉,揮手要門外偷窺的人走開,他要清理門戶,接下來場面過於血腥,不宜觀看。
「不知足的男人將得不到上帝手中的金蘋果。」她在胸前劃了個十字架,默念了句施主要積德,阿門。
中西合璧,佛與天主同在。
「我只貪心你的愛、戀棧你心底的位子,神的恩賜不足以取代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他把手輕覆她心跳處,以食指輕劃顆心形。
靈慧的清眸漾開出朵朵蓮花,她語含情意地按住他的手,讓他更貼近她的心。「你就在這裡,強悍地佔領。」
「我愛你,真。」這一刻,他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我也愛你,霸道的領主。」她臣服於他的愛下。
商左逸笑了,薄唇輕輕覆上她的,多少情絲纏繞,盡付深情的一吻。
而門外的偷窺者不滿地噘著嘴,直嚷著騙人騙人,說什麼關門鬥爭,根本是一室春光嘛!教壞小孩子。
愛作夢的護士們眼中冒出一顆顆心形的氣泡,傻笑著偷看,羨慕人家的盡訴濃情,幻想有一天屬於她們的王子會騎白馬來,帶著她們飛奔白色城堡。
「還看,不怕長針眼。」商左逸長腿一掃,將門關上。
夢碎,垂首哀歎。
怡人的春色禁止偷窺。
第九章
「青荷,你真讓我失望,虧我把你當親生女兒看待, 交予信任不曾有過一絲虧待,你居然欺瞞我這麼久,把我當傻瓜一樣耍弄……」
再完美的謊言終也成不了真,裂縫的珍珠再也回復不了原來的光澤圓潤,玩弄人心的人終究會遭到反噬,一敗塗地地失去所有。
桑青荷的詭計終於被揭穿了,商夫人在一次茶會中偶聽見兩女的交談,其中提到了商左逸,她不免豎起耳朵用心聽,想知道她們和兒子的交往情形。
殊知傳入耳中的消息令她大為震驚,追問之下才知她們被收買了,從未正式和她引以尢傲的兒子見過面,一切都是出自桑青荷的計劃。
她氣極了,也覺得傷心,不敢相信她百般寵愛的女孩子竟背著她玩兩面遊戲,一方面說她兒子仍有同性戀傾向,需要加強糾正,希望她不要常去見他增加他的壓力;一方面趕走他身邊的女人,妄想獨佔他。
其實她只要說出喜歡商左逸的意願,商夫人絕對會舉雙手贊成,並傾全力撮合他們小倆口,就算佯病硬逼也要達到目的。
可惜桑青荷太自負了,不肯敞露心底事,自以為能瞞天過海地操縱一切,聰明反被聰明誤地失去最有力的一座靠山。
「你馬上給我滾出去,不要再讓我看到你虛偽的瞼,我們的母女關係到此為止,以後你別再叫我乾媽了,我不認你,不認不認……」她太讓人痛心。
望著商夫人眼眶濕潤的搖著頭,自絕後路的桑青荷蹣跚地走出商家大門,她怕落下淚而不敢回,她想跪求商夫人給她一次改過的機會。
可是她太驕傲了,拉不下臉求人,一步一步局躅地遠離曾帶給她溫暖的地方,而今她已親手摧毀它。
說不難過是騙人的,再怎麼說相處多年也是有感情,母女相稱自是不比尋常,少了一個母親的庇護,她的路將會走得更艱辛。
其實她與養父母間並未如外人所見的融洽,從她知道自己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後,隔閡便產生了,以致相對如陌生人,毫無一絲親情。
剎那間,她很茫然,不知何去何從,遠處的一盞燈忽地亮起,像是指引她一個方向,她順著光線走進播放藍調歌曲的「嫉妒」酒吧。
「什麼酒?」柔媚的女聲問道。
「隨便。」她頭未抬,低視著在吧檯上爬行的一隻蒼蠅——跟她很像,在生死間掙扎。
「我們這裡不賣隨便,你再挑一樣。」就算有,酒保也調不出來。
「那就給我喝了會醉的酒,越烈越好,最好一杯就倒。」讓她忘卻所有的不如意。
「沒問題。陳年威士忌,不加冰塊。」她最後兩句是對著酒保吩咐。
一杯不醉也難以清醒。
「不,給我一瓶,我要喝到讓自己不痛為止。」豁出去似地,桑青荷搶過整瓶酒,十分豪氣地就口一灌。
「哪裡痛?」嘖!不會遇到女酒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