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明白。」眼淚一止,朱雅文瞟了偷覷她的母親一眼。
其實她也知道媽是為了她好,怕她被人騙,如果媽也像真姨一樣跟她講道理,分析外頭的危險給她聽,或許她還能冷靜地接受規勸。
可是她老當她是小孩子,一不順其心意便大發雷霆,措辭嚴厲不留情面,好像她說的才是對的,別人做什麼全是錯誤的。
「你明白?你倒是挺會做人的,我說上老半天你甩都不甩,還當我在唱大戲,怎麼你真姨一開口就成理了。」到底誰才是她的媽。
母親的諷語讓朱雅文雙肩微縮,瞪大了雙眼怨視。
「幹麼,想把你女兒打入十八層地獄呀,你語氣不能和緩些嗎?孩子是你肚裡分出來的肉,你總要善待自己吧!」看來她得常來走動,免得哪天這對母女舉刀相向。
「等你做了媽以後再來批評也不遲,沒事你可以走了。」扯不下臉承認自己的言語過於刻薄,鳳姊兒不客氣地趕人。
「不會吧!氣量這麼狹小。」聽不進諫言。
她獰笑地把人推出去。「你今天才認識我嗎?」
喬品真錯愕地站在刺骨的寒風中,表情有些呆滯,難以置信她也有被趕的一天。
掀動羽睫凝望無星的夜空,閃爍的霓紅燈將她的身影淹沒,獨自走在黑夜鋪成的道路上,她思索著該如何改善她們母女倆的相處之處,渾然不知身後的地面上多了幾條曳長的人影。
第五章
「品真,小心。」一道黑影倏地撲向兀自發呆的喬品真,將她抱離棍棒齊落的位置,以極其敏捷的動作拉著她就跑,讓後頭以為萬無一失的偷襲者怔仲片刻,忘了要追上他們。
今晚喝了點酒,商左逸一時興起,學詩人的浪漫在風中散步,想學李太白摘月偷星,看能不能鑲成求愛寶戒,成功地追到伊人。
剛發現那群黑影時,想起搬家時前呼後擁的一大票人,他把尾隨其後的身影當成其中幾人,心裡暗自好笑這小妮子真像黑道千金,出入都有兄弟隨行。
直到車燈閃過,他才察覺不對勁,那一根根幾乎拖地的長條狀物居然是木棍,而且越走越接近她身後,好像打算直揮而下。
剎那間,酒氣全消,哪容他多做他想,連忙一個箭步衝上前,先把人安全救下再說。
感謝老母的安排,強迫他和名門小姐相親,還一直強灌他酒,不許他太早離席,所以他才會在外逗留,要不然錯過驚險時刻,後果堪虞。
「呼!呼!呼!我快喘不過氣了,你……呼!呼!要跑到什麼時候。」好歹也顧慮她人小腳短,沒法和他那雙長腿競賽。
「你累了?」回頭看看有無追兵,氣息平順的商左逸慢慢緩下腳步。
喬品真沒好氣地說:「是胸口快要爆開了,肺葉灌滿今晚的冷空氣,一口氣蹦上喉頭還沒吐出就塞住了。」讓人喘得要命。一口氣說完話,她彎下腰猛喘氣。
上頭的那張笑臉佈滿關心,輕拍她的背。「放輕鬆,調整呼吸,小口小口地吸氣,吐氣,不要急。」
對一隻步調緩慢的烏龜而言,「急」這個字屬於稀有名詞,她微愕了一下,脫口而出的笑聲卡到呼出的氣,登時喘息變咳嗽—差點咳出腦汁。
她咳得滿臉漲紅,甚至一度翻青,商左逸輕輕拍撫她的背,她才漸漸恢復平常瞼色,噁心的鼻涕在連續的咳嗽聲中順流而下,不甘寂寞地跑來湊熱鬧。
「你不會照顧自己。」當頭一句似責怪的話,他伸手拭去她的鼻水。
「嘎?!」什麼意思?
「看你多散漫,被盯上都不曉得,實在很讓人擔心呀!」憐寵的語氣中,似乎還有種過分輕快的感覺。
「呃!我的運氣一向很好,少有壞事降臨頭上,你不用放在心上。」隨遇而安是她的人生態度。
像是沒聽見她的話,自說自話的商左逸很「痛心」地握拳。「你需要一個人陪在身邊,時時看著你、守著你,讓你能長命百歲。」
喬品真不解。「長……長命百歲?」他究竟在說什麼,怎麼她一句也聽不懂。
「最好是很親近的人,能隨時隨地注意到你的需求,而且要無怨無悔。」嗯!這人選很難挑選。
「無怨無悔?」他在背哪一齣戲的文藝對白。
眨了眨眼,腦子有點混亂的喬品真如鸚鵡學說話,不斷重複他的話尾,昏沉沉的思路捉不到其中的重點。
「一個女孩家最重要的不是事業有成、與灰土煤煙為伍, 人生最美滿的莫過於愛情,它會讓你容光煥發,充滿喜悅,如騰雲駕霧般輕飄飄……」
騰雲駕霧?輕飄飄?那不是……
「吸毒!」
「……女人需要一雙足以依靠的臂膀,將你緊緊地擁抱在懷裡,給你愛的力量和保護,為你遮風擋雨。」以及溫暖你的床。
「呃!等等,你越說我越糊塗了,大腦險些暫停運作,還有你幹麼抱著我,你很冷嗎?」頓覺怪異的盯著橫過胸前的雙臂,他胸膛異常的熱度傳向她的背。
嘴角揚起一抹寫意,商左逸「熱心助人」地宣佈,「從現在起,我正式升任為你的男朋友一職,負責寵你、憐你、愛你,至死方休。」
「嘎?!什麼男……朋友……」口水嗆了一下,她驚訝萬分地瞠大眼。
「我知道你欣喜若狂,興奮得臉都紅了,心頭小鹿亂撞好不羞怯,高興得心臟都要停正跳動。」嗯!好現象,進展成果令人滿意。
喬品真頭一仰,這才發現身後的男人很高。「我沒有興奮……咦!你看起來很面熟。」
因為他們所處的位置背光,再加上天色星稀月暗,瞧不清楚彼此的臉,只覺得輪廓似曾相識。
商左逸對她的反應有些訝異。「面熟?」壓低的嗓音多了一絲冷意。
「很像拿著鑽牙怪獸的牙醫先生……啊——你、你……牙醫先生?!」她失聲一喚。
呼嘯而過的車子閃過車頭燈,乍起的光亮照出一張猙獰面孔……或者說光線的角度讓他的表情變得扭曲,感覺如厲鬼附身。
喬品真冷不防的抽氣聲清晰可聞,讓獰笑的男人眼一沉,扳過她的身子低頭一吻,攫取他被輕忽的賠償。
「左逸或逸,在你面前我只是個男人。」與職業無關。
「牙醫……」先生。
他又吻了她,強行又霸道。
「左逸或逸,喊錯一次我就吻你一次,直到你能正確使用我的名字為止。」小心,他要展開猛烈攻擊了。
「吻……」像是混沌初開的那顆損石重擊,喬品真頓時驚喘,撫著餘溫尚存的唇,「你、你為什麼吻我?」
商左逸以指點了點她的唇,「因為你看起來很可口。」如同一顆成熟的櫻桃,朝他大喊著,吃我,吃我,吃我……
所以他就吃了。
「牙……」
「嗯——」學不乖喔!我的小女人。
一見他似笑非笑的挑起眉,她在心裡打了個突。「左逸,你不可以吻我,那是不對的行為。」
「哪裡不對。」他反問。
頓了一下,她有些困惑。「當然不對,你怎麼可以隨便亂吻人,這是很失禮的舉動。」
「不,我一點也不隨便,我吻自己的女朋友是天經地義的事,不算失禮。」哪天若省了這步驟,恐怕她還會失望地大發脾氣。
風呼呼地吹著,入夜的寒意冷得讓人受不了,接連幾天寒流過境,人的身體會自然產生惰性,動也不想動地保留體力。
然而這裡有兩個笨蛋捨棄可擋風避寒的車子,佇立在街頭的燈柱下,任憑寒風吹打著直挺挺的雙腿,畫面唯美卻不實際,只讓人覺得很呆。
也許是擁抱太溫暖了,讓人捨不得移動半步,還是抱在一起比較暖和。
「你的女朋友是誰……」喬品真的腦筋一時轉不過來,直到溫熱的唇覆上,她猶如全身經脈突然暢通,猶然驚呼,「我?!」
「就是你呀!我親愛的女朋友。」他眨了眨眼,吻上癮似地輕啄她的唇一下。
「我什麼時候變成你的女朋友?」她的表情是不解還有深深的迷惑。
「現在。」商左逸毫不慚愧地說道,神情得意的像剛獲至寶。
「現在?」奇怪,酒沒沾唇怎麼也醉了?
這一定是幻覺,「嫉妒」裡的酒氣太濃了,熏得她有點微醺,才會產生迷幻似的連續劇劇情,身墜迷霧中分不清真實與虛假。
等醺意散去就沒事了,她不可能賴在可怕的牙醫怪獸懷中,依戀著這一份寧靜的暖意,好像春天的明媚提早到來。
回去睡一覺自然忘卻一切,天一亮又是全新的開始,王老闆賺大錢要換新屋了,看好日子要搬家,她得合計合計收取多少費用才合算。
喬品真呼著氣,自我催眠地當這是一場夢,而且是個還算不太差的夢境,起碼夢裡沒有用兩隻腳走路的鑽牙器。
不過她的失神引起某人的不滿,覺得自己遭到冷落,於是一個長達十分鐘的熱吻倏地落下,吻得她有如溺水的鴨子拚命劃掌,一口氣要斷不斷,無法忽視他的存在,他方肯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