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誓言微弱一如星光,
無聲的織成一片靜。
她安靜的整理他的房間,其實沒有什麼需要大費周章打掃的,他一向乾淨整潔,是她所知的男人裡的模範生。
只是……等待的過程中時間特別難捱,她一定得找一些事情來做,雖然在馮從愛他們面前她表現得並不在乎韓履冰會不會生氣,可在骨子裡她無法過分樂觀。
不知道他會發多大的脾氣?會不會把她罵得狗血淋頭?她承受得住嗎?
隨手拿起書桌上的一本英文韋氏字典,無意識地翻了一下,一張照片沒有預期的掉落在桌面。
她愣了一下,好奇的撿起來。
是一個美麗少女的相片,約莫二十出頭,少女神采飛揚的嬌笑著,五官秀致,眉清目秀,像是正享受著萬千寵愛的幸福,臉上沒有一點愁雲。
會是誰?
她看了看相片的背面,寫著「藍言萌送給韓履冰」。
藍言萌會是他苦戀的那名女子嗎?
父親曾經輕描淡寫的提過這段往事,女子是個富家女,愛上窮小子的她最後不敵親情的召喚,還是回到家人的身邊。
失去所愛的韓履冰對自己發下重誓,一定要成功讓女孩家人刮目相看,無奈當他確實小有成就時,她已嫁作人婦。
她將相片夾回它原來該待的地方,離開書房。
回到房間,站在梳妝台前,伸手摸了摸光滑的鏡面。
她漂亮嗎?美麗嗎?
一向不在乎這個問題的她,這一刻希望自己是漂亮的,比漂亮還要更漂亮,比美麗還要更美麗。
老天啊!原來她孔芸初也是一個粗俗的人,注意起自己的外貌一樣不遺餘力,她一定是瘋了,才會如此渴望自己是美麗的。
她想跟誰比呢?
藍言萌到底是個怎麼樣的女人,能讓韓履冰念念不忘的女人應該不是普通的女人,他還在乎她吧,不然為何還留著她的相片?
藍言萌結婚了,她的婚姻能帶給她幸福嗎?她和他還有聯絡嗎?
想著想著,睡意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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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孔芸初匆忙下樓。真該死!昨晚不該想太多深奧的問題,太晚睡的結果就是起不來。
「等我,我送你去學校。」身後傳來韓履冰的聲音。
她轉過身,以為會看見充滿怒意的韓履冰,不意他面容表情平和,看不出任何情緒。
「不用了,我可以搭公車。」她說,一貫的拒人於千里之外。
「如果你想遲到,我不反對你搭公車,可別忘了早上第一堂課是你的指導教授的課。」
「真糟糕,我不能遲到,我要上台報告。」她有些慌亂。
「所以搭我的便車是你現在最好的選擇。」
他走向她,很自然的牽起她的手。
她沒想過要反抗,同樣自然的跟著他走。
一路上兩人無言,車上的音響唱著英文老歌「往日情懷」。
「對不起,我知道你們年輕人是不聽這種老歌的,不過希望你能忍受一下,因為我的車裡只有這些你聽起來想睡覺的老歌,看來我們之間的代溝確實存在。」韓履冰不自覺客套的說道。
原以為經過一夜,他可以調適得很好,沒想到有些情緒還是藏不住,他怎麼會如此小氣?心裡不禁一陣不舒坦。
「我也聽往日情懷啊,只是在真實生活裡不曾經歷過什麼往日情。」孔芸初話中有話。
「往日情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經歷,如果可以選擇,沒有人會希望自己是個只會緬懷過去的人。」韓履冰心裡想的不是他的那段往日情,而是進行中的往日情。
可聽在孔芸初耳裡又是不同的解讀。
「是嗎?教授仍然不斷的緬懷過去呀?」
「我活了三十幾年,自然會有一些必須靠追憶才能想起的往事,是不是緬懷就要看你對緬懷下的定義了。」
「我聽爸爸說教授曾經有過一位非常喜歡的女孩,可是後來和那女孩並無結果是嗎?」她不是刻意非問不可的,只是覺得氛圍還不錯,因此就問出口來。
聞言,他的表情顯然非常不自在。「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只是好奇,如果教授不願意回答,我也不會失望的。」她在說什麼啊,失望與這件事有什麼關聯?她一向頭腦清醒,現在卻語無倫次起來。
「此時此刻並不適合談論這件事,也許有一天我會滿足你的好奇心。」
「你一輩子不說也沒關係,其實也不干我的事,我不該多嘴的,每個人都該保留自己的秘密將它帶進棺材。」
「也不是什麼秘密,只是不認為現在是談論的好時機。」韓履冰仍然堅持不說。
「隨你。」不說也是好的,免得她心裡產生一種怪異的比較心態,以前不曾有過的念頭此刻竟在心上發了芽。
「早餐想吃什麼我買給你吃。」他說。
她低頭看了看放在膝上的書包,覺得自己好像逃學的小學生,正襟危坐的等著老師的發落,故意漫不經心的問道:「你不是要罵我嗎?我看你還是在早餐前趕緊罵一罵,不然待會兒我會消化不良。」
「罵你什麼?你又沒有做錯事。」他看她一眼,頭一回見她小心翼翼的模樣,不禁覺得有趣極了。
「因為我不聽話……讓男同學在你家過夜。」孔芸初心一橫,把話先挑明了說。
韓履冰一笑,有些得意。「很好,懂得認錯了,這是好現象。」
「所以你不會罵我了吧?」真討厭,她不是愛提心吊膽的人,怎麼會一遇上這件事竟然婆婆媽媽起來?她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我本來就沒有要罵你啊。」韓履冰一派輕鬆的說道。
孔芸初抬眼看他,覺得有些不甘心,怎麼可以這樣,害她擔心害怕了一天一夜,以為他一回台灣就會對她三堂會審,不意竟是嚇唬她的。
她深吸了一口氣,黑睫落下,兩滴晶瑩的珠淚不禁滑下……
見她不語,韓履冰將車速放慢,低沉的問:「怎麼了?」
她輕輕的吸了吸鼻頭,「沒什麼。」
他聽出了她聲音裡的不對勁,「你哭了?」
她搖搖頭,「你不要管我。」
「你哭了……為什麼哭?」他心裡有些急。
她先是不說,半晌才吐出話來。「你好壞……」
「我壞?什麼地方壞?」韓履冰開始反省自己做了什麼事,竟讓她一早在他面前掉淚。
孔芸初抽了張面紙拭淚,「我以為你生氣了,擔心了一天一夜,你怎麼可以這樣嚇唬人?」
「因為我沒罵你,所以你哭了?」她的邏輯是這樣嗎?
他的分析裡忘了女人說的話、表現的行為,有的時候不能以邏輯來推論。
「不是。」孔芸初都快要被自己弄糊塗了。
「那是為了什麼?我就是怕你哭所以才一句責備的話都不敢說,怎麼現下還是把你惹哭了?」
女人心,海底針,這句話一點也不假,他遇上的這一個更是箇中高手。
「你不要管我了。」
學校到了,她要下車,他不放心地扯住她的手臂。「你臉上有淚痕,我不能讓你這樣下車。」
她轉身迎上他的目光,冷淡的說道:「我要遲到了,放心,我會把淚痕洗去,不留痕跡的進教室,不會啟人疑竇。」
「你怎麼了?」他到底哪裡得罪她了?
其實他問了也是白問,因為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為什麼她的心情突然沒來由的低落,是為了昨夜的那張照片嗎?
一個喚作藍言萌的女子。
她一向大氣的,心上何時會掛上兒女情長?
「芸初,中午一起吃飯,如果你不想在學校餐廳用餐,我們到外頭吃,你在圓月湖旁邊的側門等我,我一定要治好你的淚水。」韓履冰見不得她流淚,他一定要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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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芸初看了看腕表,十二點又四十五分鐘,他沒有來。
她展現少有的耐心等了他四十五分鐘。
程亞遠遠的朝她走來,站在她面前,用一種看好戲的語氣說道:「不必等了,韓教授不會來了。」
孔芸初一愣,不確定的問道:「他……要開會嗎?」
程亞搖頭一笑,「不是。」
「與研究生Meeting?」
「也不是,你不要亂猜,韓教授是接到一通電話匆匆忙忙出去了,他要我來告訴你不必等他了,有什麼事回家再談,我正好手邊有些事在忙,現在才抽出時間通知你,你應該辦支手機的,不然要聯絡你真的很不方便。」
說完話程亞轉身就要離去。
孔芸初忙不迭地追問:「老師知道是誰打來的電話嗎?」
程亞停下腳步,緩緩的轉身,面對孔芸初。「只知道是一個女人打來的電話,對方好像哭哭啼啼的對韓教授說了些什麼。」
「我明白了,謝謝你。」
「我想你一定很擔心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打電話給所長,不過就我所知,唯一可能與韓教授有所牽連的女人,只有他在日本早稻田大學認識的富家女藍言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