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開始忙論文的事了,所以恐怕沒有多少時間可以聊天。」
兩人站在一棵相思樹下,他抬頭吟著:「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勸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王維寫下這樣的詩,真是多情之人。」
「真是不好意思,好幾天沒去你那裡……」
他打斷她的話:「那天在醫院見你病成那樣,我心裡擔心極了。」
她正要說什麼,馮從愛和周橫加入他們。
「怎麼不進屋,我買了好多火鍋料,我和周橫全放下去煮了。」馮從愛看看兩人,「你們的表情有些詭異喲。」
「別說這麼多了,我們趕緊進去吧。」周橫比了比手勢。
四人痛快的吃著,還喝了不少紅酒。
「我們來划拳,輸的人罰喝酒。」
才玩第一回,孔芸初就輸了。
「芸初,這酒真是太好喝了,你一定要喝一杯。」馮從愛勸著酒。
孔芸初搖頭推拒著。「我不能喝酒的,一杯就醉了。」
「我來喝吧。」劉東居一把將酒杯搶去。
「你幹嘛!我又不是要你喝,你搶這麼快做什麼?」馮從愛藉著酒意說著醉話。
「芸初不勝酒力,你不要強人所難。」
「你們不要吵了,我來替芸初喝。」周橫搶過劉東居手上的酒杯,一飲而下。
馮從愛大聲嚷道:「你們這些男生最不夠意思了,只會替漂亮的女孩子喝酒,我們這些不漂亮的就只能自己孤獨的吞下所有的酒是不是?」
孔芸初見馮從愛不是滋味的話,只得一歎。「好吧,我自己該罰的酒自己喝,你們誰也不許替我喝。」
不久後三人已經躺平,電話鈴聲不識相的選在這個時候響起,唯一清醒的周橫起身接電話,一聽電話那頭的聲音,周橫當場酒醒了一半。
他看了看掛在牆上的時鐘,時針指著一。天啊!怎麼會這麼晚了?
「教授,沒錯,我今晚會在這裡住下來……已經一點了,大家太高興了,多喝了兩杯……對,不是只有我一個男生,還有我的一位畫家朋友。」
韓履冰不知在電話那頭說了什麼,周橫變得更加小心翼翼。
「我們全睡在地板上……不……不是地板,孔芸初和我的畫家朋友睡在沙發上。」
對方又說了一串話。
「什麼……我沒有不努力寫論文……我只是……」
電話毫不留情的收了線,周橫像洩了氣的皮球,幾乎癱倒在地上。
完蛋了,他真的完了,韓教授——他的指導教授,對他發了一頓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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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以最俐落的速度把昨晚杯盤狼藉的客廳收拾得一塵不染。
「我又沒有做壞事,教授為什麼把我臭罵一頓?」周橫懊惱的自言自語。
孔芸初當然知道為什麼,可是她不敢說出來,怕橫生枝節。
他不准她帶男同學回家過夜,她不聽話,等他回台灣不知道會怎樣處罰她。
「我很認真寫論文的,怎麼可以說我不認真呢?」周橫心理不平衡的說道。
「你不要埋怨了,凌晨一點你幾乎喝掛了的出現在教授家裡,他不生氣才有鬼。」馮從愛有些幸災樂禍的說道。
「都是你,馮從愛!你還好意思說,如果不是你非要劃什麼酒拳,今天也不會發生這種事。」周橫惡狠狠的看著她。
「干我何事,是你們自己愛喝好不好,如果不是你自己酒癮犯了,酒酣耳熱一杯接著一杯喝,又怎麼會有今天的事。」
「你只會推卸責任,你是衝著自己的指導教授不是所長,所以才無事一身輕,告訴你,我一樣可以把你拖下水,我就說酒是你買的。」
「周橫,我勸你最好不要把我扯進去,我這個人說話誇張,又會演戲,你不一定討得了便宜,到時候我把你說得更糟糕,看你怎麼解釋。」
馮從愛可是很怕得罪韓教授的,她只是嘴硬罷了,她也知道自己這回闖禍了,就這麼倒楣,平常喝酒都沒事,昨晚太得意了,結果多喝了兩杯,把一樁開心事弄得悲劇收場。
坐在窗欞下的劉東居小聲的問孔芸初:「你……會不會有麻煩?」
「不會吧,就算有麻煩我自己也能處理。」她一笑。
「他是不是管你管得很嚴?」他問。
「看你對嚴格的定義,有人喜歡住在軍營裡過著規律的生活:有人喜歡住在帳棚裡逐水草而居。」
「你呢?你喜歡過規律的生活還是逐水草而居?」
她該說實話嗎?可以說到什麼程度?她選擇這樣回答,「人的一生永遠在追尋心靈的歸宿,不論人活到什麼年紀都是如此,所有的問題談到最後都是哲學問題,我不知道我喜歡過什麼樣的生活,或許我還沒真正找到,所以我還在追尋。」
「你可不可以不住在這裡?」劉東居試探性的問道。
「不可以。」她明白劉東居的心思,所以她如此斬釘截鐵的回答,有些話是不能留下任何伏筆的。
「為什麼非要依附他不可?」
「不是依附,是各取所需。」孔芸初說得真切。
「這和依附有什麼兩樣,同樣是靠著一個男人生活。」劉東居說得直接。
「我們的事不是三兩語可以說完的,在某種程度上我是依附他,你要這樣解讀也可以,可是我並不覺得丟臉,希望你不要用有色的眼光苛求我。」
劉東居心情不佳的看著她,「如果我有錢,也會做同樣的事。」
「什麼?」
「讓你依附我。」
她一驚,看來她猜得沒錯。「你會遇到想要依附你的好女孩。」
「你的心裡沒有其他位置可以給我了是嗎?」他問得可憐又含蓄。
「這個問題我不能回笞你。」孔芸初一秒也沒考慮的說道。
聞言,劉東居有些受傷,在這個世界上他一直是個寂寞的人,總是找不著懂他的人,如今有一個可以走入他生命的女孩,卻不願意屬於他。
「你們又在說悄悄話了,真是夠了。快說!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我的口風很緊的,不會說出去。」馮從愛一屁股坐在兩人之間。
「你們不要被她唬了,她這個人話最多,除非嘴上縫條拉鏈,否則走到哪裡說到哪裡。」周橫半點餘地也不留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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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正機場往市區的路上,程亞絮絮叨叨的說著話。
「我猜的沒錯吧,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大人一不在就急著玩耍,還把男孩子帶回屋裡,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一樣了。」
開車的王計豪附和道:「我不知道所長還有這麼一段故事,我以為所長抱定單身呢。不過和小女孩談情說愛真的比較辛苦,多半都是不懂事的小鬼,想要她們瞭解我們這些成熟男子的心情是不可能的。」
「也許芸初是個例外。」程亞接腔。
「孩子就是孩子,會有什麼例外?還不是玩心很重。所以我說找對象一定要在差不多背景和年齡的圈子找,不要找太年輕的,小女孩不會伺候人就算了,沒事還弄個小男朋友讓你生氣。」王計豪一笑。
「你們不要亂說話,我和芸初之間不是你們想的那樣。」韓履冰保守的說道。
一聽就知道他下意識的想要保護某個人,王計豪與程亞四目交接的會心一笑。
「我們這麼熟了,沒什麼不能談的,你和孔芸初的事幾乎是公開的秘密了,不是嗎?不必擔心,我們會以健康的心態看這件事的。」
「我沒有擔心什麼。」韓履冰簡潔的說道。
「所長會害羞,你不要亂說話。」程亞朝王計豪使了個眼色。
「這也沒什麼,又不是婚外情,要我就大方的承認,不過和女學生談戀愛確實比較那個一點,我可以理解所長不願公開的苦衷。」王計豪半諷刺的說道。
「不談這個了,所長這次的美國行有什麼收穫啊?」程亞機伶的改變話題,有些話點到為止,不需要咄咄逼人,打蛇只要打七吋。
「還好,有幾篇不錯的論文可以看一看;前面讓我下車……就停在校門口。」韓履冰想一個人靜一靜。
「不用送你回家嗎?」程亞看了一眼王計豪。
「不必,我開自己的車回家。」
他不能馬上回家,他要一個人兜兜風,平靜之後才能面對孔芸初,他怕失控下傷了她。
韓履冰下車後程亞有些擔心的問道:「好怕他開快車。」
「放心,頂多開上高速公路,不會有事的。」
「他好像真的很生氣。」
「沒有男人被女人騙了之後還高興得起來。」
「是這樣嗎?」
「不然呢?」
程亞害怕的是他對孔芸初動了真感情,只是他尚未發現而已。
第六章
昨夜,
相思種子發出月芽苞,
輕輕……
我情願是你院裡的落花,
或是一葉凋零。
微風調皮的在青苔上嬉戲,
像是喝著甘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