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十八歲,一個多麼具有意義的年歲。
十八歲,可以抽煙喝酒嚼檳榔、可以與人上床翻滾不犯法、可以搬出家門一去不回頭,可以……。
只要年過十八歲,好像什麼事情都變得可行了。
站在高級酒吧門口,蘭日初拉了拉身上這襲橘紅色低胸小禮服,有點不習慣夜晚的涼意不斷經由領口灌進。
今天,她終於也年滿十八歲了。
挺身抖落隨夜色降臨在自己肩上的瑟縮,她於是伸手緩緩推開酒吧大門…...
「小姐,對不起,請讓我檢查您的身份證。」馬上有服務生對她的生嫩感到懷疑,上前確認她是否已達合法飲酒的年齡。
「我滿十八歲了。」彷彿早有準備般,蘭日初掏出預備好的粉紅色證件。
上面記載的出生月日和今天一模一樣。
「抱歉耽誤您時間,裡面請,謝謝。」
酒吧昏黃的燈光照得蘭日出精緻嬌柔的臉龐有些泛紅,四周空氣中懸浮的酒氣在在提醒她─她此行的目的。
「小姐要點些什麼酒?」見她隻身一人坐在離吧檯最近的桌位,酒保只看一眼便猜出她是那種一滿十八歲,便迫不及待想嘗嘗成年滋味的小女孩。
事實上蘭日初也的確是如此。
但她主要的目的並不是喝酒,喝酒只是壯膽,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先等我看看酒單再說好了。」拿起豎立在桌上的酒單,上頭五花八門的雞尾酒名瞧的蘭日初兩眼發昏。
纖指逐一劃過每個華麗的名字,最後停在其中一個帶點熟悉的字串上。
就這個吧!
「麻煩請給我一杯,龍舌蘭日出。」
第一章
「日初,妳又跑去打工啊!」剛踏出補習班便在街上遇見已畢業的同窗,昔日同學甲揮手招呼剛下班、正準備趕回家的蘭日初。
纖瘦的可人兒停下腳步回應同學的招呼。
「是啊!」為了溫飽,除了上學,她幾乎將所有的時間花在打工賺錢上。
蘭日初不是沒人依靠的孤兒,她上有繼母一尊、下有繼妹一枚、親弟一位。說她家不有錢,不,她家「曾經」還算有錢,爸爸是警察收入穩定且薪水不低,但卻在她國中時發生意外去世,所有財產和政府撫恤金都落到繼母手中,而繼母一分一毫也不想將錢花在日初及月洛身上,她只愛自己的女兒蘭巧卉。
她算是個現代灰姑娘,不,她比灰姑娘還慘,至少灰姑娘再慘也只有自己一人,她底下卻還有個智商超過兩百、好學不倦弟弟。以前爸爸的同事多少會接濟他們姊弟一點,可日初考慮到自家的有進無出,後來選擇婉拒大家的好意義,自己兼一堆差、打一堆工為才十三歲卻已在讀大學的弟弟付學費、書籍費。
繼母根本不想讓月洛讀大學,也不想讓自己念高中。她一直認為養他們是她的負擔,他們該早早出社會工作賺錢回報她、供她女兒享樂。
「有沒有搞錯啊!再過幾天就要聯考了,妳還要去打工!」同學甲為她抱屈,日初在校成績並不差,若能多些時間讀書肯定能考上好大學、畢了業也能找到好工作,何苦現在就急著賺錢養家?
「沒辦法,我媽又準備要向我要錢了。」而她賺來的錢,一半拿來養活自己和弟弟,另一半全進了繼母口袋。
有時日初真懷疑她都已經那麼有錢了,何必再向她討錢?
幾千萬撫恤金可不是筆小數目。
「我說日初,妳何不搬出來自己住,干麻執意留在家裡讓那女人虐待?」
「我也想啊!可是那女人扣留我弟當籌碼,硬是逼我留在家裡供她使喚。妳也知道我弟未成年,監護權還在她手上。」日初說的好無奈。
她當然想搬,可是力不從心,她拋不下弟弟。
若讓月洛繼續留在那個沒有她的家,他肯定會成為第二個自己,整天忙著做事、供那裡個女人使喚而更沒時間讀書。
她並不想讓這樣一個天才殞落。
「那妳乾脆對症下藥,看能不能用錢為他贖身,反正再過不到一個月妳就滿十八歲了,到時她治不了妳、妳也有了法定撫養能力。」
「五百萬。」
「什麼五百萬?」同學甲一時聽不懂蘭日初說的數字意義。
「要她交出監護權,除非我還清她養我弟十年的費用─五百萬元整。」
「五百萬!她會不會太獅子大開口了點,養一個小孩十年要五百萬!她乾脆去搶銀行算了。」日初到哪去生出五百萬贖她弟?
「該去搶銀行的應該是我吧!」蘭日初糾正同學甲的主詞。
「天啊!我不知道那女人竟然恐怖到這樣。日初妳真是太偉大了,竟然可以在她的魔掌下存活這麼多年。」
「不然又能怎樣?」蘭日初並不覺得自己有多厲害,她只是命稍微韌一點而已。「太晚了,我得趕緊回家,以免又被鎖在門外。」
她身上可還有從別人那裡要來的原文書,準備帶回家給月洛讀的。
「那妳快走,回去多休息點,千萬別累倒了。」
「這麼多年累積的經驗,要累倒我還真不是普通的難事。」日初自嘲地說給昔日同窗聽、也說給自己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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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在鎖門前一刻進家門,蘭日初沒理會在客廳大呼小叫的繼母,將薪水袋往桌上一扔便拐進了自己和弟弟共用的房間。
「月洛,你要的書我幫你借到了。」
「多謝了,姐。挪,我幫妳做了重點整理,妳趕快趁這幾天背一背,能撈幾分算幾分。」蘭月洛小小年紀的眼睛裡閃著與他外貌不成比例的精明成熟。
除了身子,他無疑已是個小大人。
蘭日初收下資料夾,凝眸望著月洛好半晌,沒有說半句話。
「怎麼了?」發現日初的異常,月洛分神由桌前一迭數學方程式中抬頭問。
自己從三歲起便在姊姊用雙手撐起的世界裡安心唸書,月洛最關心、最敬佩的人就是蘭日初。
在他這數理天才眼裡,愛因斯坦也沒有姐姐偉大。
「月洛,幾天前你的指導教授約我見了面。」
「你可以不必理他。」月洛眼裡流星般閃過一絲悵然。
他當然知道老教授找姐姐的目的是什麼,可他不想再增加姐姐的負擔。
姐姐還年輕啊!沒道理為了他,什麼青春都沒嘗到。
日初腦裡飛快地閃過老教授和她談的話。
教授說月洛留在台灣沒什麼前途,他太聰明了,應該到國外接受更好的教育、找更好的工作。還說他有親戚人在美國,沒有小孩,願意代為照顧月洛,而他自己可以幫月洛安排好所有學校事宜,蘭家只需出學費及生活費。
學費及生活費,這就是蘭日初即蘭月洛最灰心的地方。
他們哪來的錢出學費及生活費。
「月洛,老實告訴姊姊,你想不想出國?」
「我……不想。」月洛強壓住心頭那股衝動,撇開頭說出違心之論。
他怎麼會不想?
窺見弟弟內心的掙扎,日初心疼不已。
月洛還那麼小,應當還屬於童真的年代,卻被迫必須提早學低頭,割捨自己的夢想成全現實。「說實話,月洛。」
「我說,我不想出國。」月洛忍不住朝日初嘶吼。「不想不想不想。」
「你還這麼小,留在國內是沒有公司會僱用你的。」
「姊姊,你只需花送我出國十分之一的錢讓我讀完研究所,年滿十六歲我就能獨自出去賺錢,到時那女人也不能再刁難妳什麼。」
「可是……」
「沒有可是,就是這樣。」
見月洛的態度不容置喙,日初只得將其他未說出的話往肚裡吞。
稍晚,沐浴時,萬千念頭在蘭日初心中盤旋。
其實月洛的出發點並沒有錯,要送他出國,自己必須先取得他的監護權,否則繼母是一定不會同意的。
花掉了那五百萬,接下來的出國費用少說也要兩百萬,老教授說他可以贊助五十萬,還有一百五十萬,光靠打工打個五年也打不出這麼多錢。
所以說,就算月洛說他想,她也沒那能力辦到。
出了浴室,日初不經意地望見客廳牆上的月曆,六月底了,她的生日在七月初,剛好和大學聯考尾聲同一天。
等考完聯考,她就真的成年了。
成年……
一個念頭在蘭日初心中抵定,只要成年,似乎什麼事都變的可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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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遲到了。」吧檯角落,曲碩修斜睨晚了將近一小時才到的男人。
「加班。」莫危拉開椅子落座,對於遲到一事再度搬出相同理由打發。
反正他也沒其他理由可以替換。
「是喔!又加班。真不知道你們公司聘那些職員是做什麼的,一年到都要勞駕你這位老闆加班。」曲碩修半開玩笑地道。
「我又不是你,在外邊玩個幾年回家就有大位子擺在那等你座。」這位風流事一年四季不間斷的曲大少,正是台灣前幾大集團─「曲氏」集團的少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