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我沒胃口。」他的口氣突然轉得很冷。
她才剛剛感覺到兩人之間好不容易有了一點「祥和」的氣氛,沒想到那麼快,像一把煙火似的一下子就沒了……失望是在所難免,不過習慣也成自然。幾次約會,他甚至都比現在更冰冷。說真的,起碼他現在直接發脾氣的態度真的好多了。
「不行,你才吃了幾口而已,還要多吃點。來。」所以說,她還是得餵他吃才行。
「我說夠——唔!」赫連義少扯眉瞪著她,嘴裡含著一口稀飯。
她滿意地微笑,低頭又慢慢撥著熱騰騰的碗裡最上面一層比較涼的稀飯,夾了一點菜。
「你昏迷好幾天,多吃點才有元氣。我……才能安心。」她紅著臉,聲音又低又細又軟。
赫連義少沉默了下來,無言地繼續被她餵著稀飯。
葉芷淺淺地笑著,神色很溫柔……他盯著她的五官看了好一會兒。
「對了……你為什麼……不能讓你堂哥知道你受傷?」他答應會告訴她,所以這應該是一個保險的話題吧,不然一直沉默,她總覺得氣溫愈來愈低,渾身發冷。
他一怔,緩緩移開目光。「在赫連家族裡,五龍的身份比較特殊,許多長老對五龍的安全會特別緊張,如果我受傷的事傳回歐洲,以後可能就沒這麼自由了。」
「你是說……你會被帶回去嗎?」
「帶回去?你把五龍當犯人了嗎?」她的用詞令他差點噴飯。即使他是五龍裡面最「溫和」的一個,也不太能忍受如此「侮辱」的字眼。「他們會派專機來『請』我回去。」
「結果……還不是一樣。」害她的心小小失落了一下。幸好他受傷的事沒曝光,不然……她會見不到他了吧?
她失神地舀著稀飯給他吃,那張透明的臉上寫著什麼一清二楚。他望著她不知不覺又看了好一會兒……
她忽然抬起頭,望著他笑,「幸好,你已經沒什麼事了。阿龍說,你醒過來後只要好好休息一陣子,就能康復了」」
「……你跟阿龍很有話聊嗎?」阿龍、阿龍,從他醒過來後,這名字一直在她嘴裡出現,她倒叫得很順口。
他怎麼突然音調又降低了好幾度……她瞅著他,餵他一口稀飯,才說:「阿龍說,我跟你第一次見面,就是在他的燒烤店裡……他見過我一次,所以覺得我和他很有緣。……他是你的朋友,所以……我有點得意忘形了嗎?你不高興我和你的朋友太接近?」
她的心思非常細膩,甚至敏感到……令他訝異的程度。他不得不承認,如果是在更早之前,她所說的都對了。但是……現在,她猜錯了,他只是不相心聽到阿龍的名字一再出現在她的嘴裡而已……
「沒這回事。只是阿龍很少和女生交談,我有點好奇而已。」他冷淡地帶過了。
「哦……」好奇的聲音是那麼冷的嗎?算了。
她沉默了下來,直到餵他吃完了稀飯都沒有試著再為兩人找話題聊。
他也一直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一直到她起身收拾時,他靠著床頭倚坐,忽然開口問起她的事,語氣還有些古怪,「你那位院長夫人的兒子……他喝醉酒,你要照顧,他生病,你也要餵他吃飯。既然你們感情這麼好……怎麼不乾脆交往?看得出來你的那位院長夫人很有意思撮合你們……不是嗎?」
葉芷把碗盤收回托盤裡,一面聽著他的話,動作變得緩慢,心裡像是一塊大石頭壓了下來,神色不自覺地添了淡淡的愁煩。
「我跟天磊哥感情很好是沒錯,不過只是像兄妹的手足之情。天磊哥是獨生子,從小把我當妹妹一樣看待,對我很好。……夫人是有那個意思,但是我和天磊哥都不認為……起碼,我們並沒有愛上彼此。」
「都不認為……什麼?怎麼不說下去?」他敏感地注意到她欲言又止的話裡有重點沒說。
「沒什麼,那只是……我不認為我和天磊哥適合結婚。」她避重就輕地說。
「……換句話說,向天磊也許沒有愛上你,但是他認為可以和你結婚……是嗎?」他盯著她為難的臉色。
她忽然張大眼,訝異而佩服地望著他,簡直想為他拍手了。「……你的思路真清楚,不像昏睡了幾天的人。太好了,我想你很快可以康復。」
他受傷的是腹部,又不是腦子!她的誇獎沒有讓他高興,反而是她間接承認他的說法,讓他感到莫名的氣怒。
「既然他想和你結婚,為什麼你不乾脆嫁給他?好歹他是醫院院長的公子,家世算不錯。」
「……我說過了,我們不愛對方。」他怎麼突然生氣了?講話……好刻薄。說起來……他怎麼突然開起這話題?
「你不愛他,是嫌他本身的條件?」
他……還要問下去啊?到底為什麼一直問……是因為她逼他交往?……他想藉此告訴她什麼嗎?她忽然覺得全身冰冷,不由自主地握緊了雙手。
「葉芷?」他逼問的目光直瞅著她。
她緩緩搖頭,聲音依然輕柔,老實的回答他,「不管外型、才智、學識各方面,天磊哥都比我優秀太多了,是我配不上他。」
「……既然他有這麼好,他又想娶你,你不是更應該要好好把握?」
「天磊哥的條件是很好。但是對我而言,感情……絕對無法用外在條件來衡量,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我愛的人是你。」她的眼眶濕熱疼痛地望著他。
他這才驚覺她眼裡滾著熱淚,內心深處悸動著一股莫名的情緒,但對於她眼裡彷彿受了傷的神色,他茫然而且困惑……
葉芷抹掉了淚,「你明明已經知道的,卻這樣逼問我,是故意欺負我,還是……就是希望我知難而退,叫我選擇天磊哥?」
他一怔,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葉芷把開水倒好,和他該吃的藥擺在一塊,然後端起托盤。「你等一下,把藥吃了,再睡一下。……我回去了。」
她把房門輕輕的帶上,沒有留下一絲情緒。
赫連義少望向窗外,天空劃出了一道破白的裂痕……他即將看到晨曦的曙光。
他有曾經想過,逼她選擇向天磊的意思嗎?……是啊,這明明是個不錯的主意,怎麼他都沒有想到呢?
……就連起一點點的念頭都沒有。
是他的腦袋鈍了,還是……
琴音這幾天,沒有遇到麻煩吧?
……真奇怪,她到底愛上他哪一點?他既沒有善待她,甚至……不曾給她好臉色,她為什麼要愛他?
……為什麼……
你明明知道的……我愛的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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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點都不在乎她,也許……甚至還希望她趕緊嫁給天磊哥,好解決和他的婚約問題。
即使他是這麼冷漠無情……可他受傷了。
還好,他跟天磊哥住在同一楝大廈裡,這一陣子向夫人都以為她是來找天磊哥,所以……省不少事。
她每天早上來一次,下了班也馬上過來照顧他。前一、兩天,她會先打電話給他,然後直接上來,這樣就不用通過大廳管理員那一關,她除了瞞住向夫人,她想赫連義少大概也不希望和她傳出話題來。
所以,他給了她電梯密碼,並且幫她設定指紋,讓她可以自由在這裡出入。
通常早晨她來的時候他都還在睡覺,她做好早、午餐就會離開。下了班過來,也是幫他做飯、洗衣和打掃,因為他受傷的事不能傳出去,所以她暫時幫他停掉固定會過來打掃的家事服務公司。
躺了一個多禮拜,他已經好很多了。她最近發現他好像都在深夜工作,在他書房裡的那部電腦從來沒有關過,早晨她來的時候,還會聽到傳真機的聲音。他不是只開了一家夜店嗎?而且他說過,那家店有管理人,平常不太需要用到他。
她做了幾道菜,煮了魚湯,才喊他吃飯。他在客廳的沙發裡睡著了……
她蹲下來控著雙腮,望著他,聲音很輕很小,「在這裡睡會著涼的。等吃飽了,再回床上去躺。」
「……你每天上班,下了班還要過來這裡,不累嗎?」赫連義少只是閉著眼休息而已。
「不會啊,只是做一些平常的事情。」原來他沒有睡著。她咬著下唇想,還好剛才沒有伸手摸他……為什麼他的皮膚這麼好呢?
「……手給我。」
「手?」做什麼?她充滿疑問,但還是把手伸出來。
他拉過她的手,摸他的臉。
「你!你做什麼啊?」她心臟差點跳了出來,趕緊抽回冰冷的手。她剛剛洗菜碰冷水,手很冰的。
「你不是想摸我的臉嗎?」他張開了眼睛,深邃精明的眼神捉住了她的心思。
「我……我……我沒有說。」
「你是沒有說,不過口水都快流下來了。真是……我又不是、牛。……肉。」赫連義少坐直身子,一點都不意外看見她羞紅了臉,連掩飾都不會的尷尬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