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並不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人,但是從她十八歲出外工作搬出家裡後,她原有的房間便成了儲藏室,更在三年前舊屋翻新裝潢後,被弟弟們刮分了原有的空間,那個家早已沒她可以立足的地方了。
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她才會這麼想要擁有屬於自己的家,以至於讓陳浩白有機可趁的在過去三年來將她騙得團團轉而不知不覺。
她實在是領悟得太晚也覺悟得太慢了,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後悔莫及呢?
無力的自嘲著,歐陽憐抬頭看向前方,再轉頭望向左右。
道路四通八達,但她卻發現自己無路可走。
從今而後,哪裡才是她歸屬的地方?
會有這個地方嗎?
天不語,也沒有人回答她。
第二章
旅社的外觀看起來破破舊舊的,裡面的設備也是破破舊舊的,但是只要它仍然可以住人,有熱水可以洗澡,而且住宿費相當的便宜,這就夠了。
歐陽憐沒有浪費太多時間在自嘲與後悔上,坐上計程車,她憑著記憶找到一間破舊的旅社投宿之後,便又馬不停蹄的出門找房子去,而除了房子之外,她還得找一份工作才可以應付她此時捉襟見肘的窘境,因為她目前全部存款只有三萬元。
為了節省交通費的開支,她決定以現在投宿的旅社到公司之間的路程做為優先範圍,徒步在大街小巷裡尋找徵人和租屋的廣告。
她不確定自己到底找了多久,只知道當她開始找時,太陽還高掛在天空上,而現在卻已滿天星斗。
她也不確定自己總共應徵過幾間店,打過幾通電話,見過幾位房東,只知道她走得雙腿發軟的結果是毫無所獲。
肚子好餓,口好渴,腿好酸,但是心更累。她真的很懷疑自己是不是犯太歲,要不然怎麼會有這麼多厄運接二連三的降臨到她頭上?
才這麼想而已,她腳一拐,聽見喀的一聲響,鞋跟竟然就這樣斷了,而且還讓她扭到了腳。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到底還有什麼厄運、倒楣事還沒找上門來的,乾脆全部一起來好了,混蛋!
歐陽憐惱火的坐到地上,將斷了鞋跟的鞋子脫了下來,然後使盡力氣將斷掉的鞋跟從鞋子上扯下來,揚手狠狠的丟出去以洩心頭之恨。
「媽的!什麼東西?」
鞋跟不偏不倚的打到一名路人的頭,那人回過頭來尋找肇事者,憤怒的雙眼一瞬間對準了她,然後接著便大步朝她走來。
「剛剛是你拿東西丟我,對不對?」對方捂著額頭怒聲問道。
「對不起,我沒想到剛好會有人經過。」她呆了一下,蹙眉歉聲道。
「一句對不起就可以了嗎?你看到沒,我的額頭都流血了。」男人將捂著額頭的那隻手拿到眼前看了一下,只見手上已沾了一抹血跡。難怪這麼痛,該死的!
其實是她有錯在先,本來就該好好的向人賠罪道歉才對,但是她已被近來這一連串的厄運搞得心力交瘁了,連安撫他人、鞠躬道歉的力氣都沒有。歐陽憐輕歎一口氣,決定用最快的方法解決眼前的麻煩。
她從皮包裡抽出五百元遞給對方。「五百元應該夠掛急診吧?」
「你說什麼?!」對方一瞬間瞠大雙眼,怒不可遏的朝她狂吼出聲。
歐陽憐愣了一下,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剛剛的說法實在很不妥。
「我並沒有其他意思,這只是醫藥費而已。」她改口說。
「醫藥費?那五百塊會不會太便宜了,要給就給五萬塊吧!」對方瞪著她半晌,突然以輕佻的口氣冷哼道。
歐陽憐沉默不語的瞪著他,這才發現對方的穿著一點也不普通,不僅花衫襯配西裝褲,還腳踏夾腳拖鞋,脖子上更戴了兩條粗項煉,一看就不是善類。
神經在一瞬間繃緊,她將手上斷了鞋跟的涼鞋穿回腳上,然後扶著身後的牆面緩緩站了起來。
「我身上沒有這麼多錢。」她改用謹慎小心的態度說。
「我不介意陪你去領錢。」對方挑眉說。
至此,歐陽憐已經不得不相信自己真的讓衰鬼給附身了,要不然的話她怎麼會倒楣到這種程度?
陞遷成泡影,被男朋友拋棄還捲走所有積蓄,被假房東騙去僅剩的一點錢後無家可歸,然後是找不到工作、住處、扭傷腳,最後還惹上流氓獅子大開口的索賠醫藥費。這世上還有第二個人比她更衰、更慘嗎?
「我全部的財產只有三萬元而已。」她絕望的說。
對方聞言輕佻了下眉頭,一副你當我是三歲小孩的模樣。
歐陽憐突然有股想哭的衝動,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老天的無情對待。她到底做錯了什麼事,老天要這樣接二連三的讓她擔心受怕,這樣的折磨她?
淚水驀然在她眼眶中凝聚,然後快速滑落。
她立刻用手背抹去淚水,不想屈服。
「我帶你去領錢,你就會相信了。」她不等對方有何反應,即強忍著腳痛,拖著受傷的腳往前走。
不遠的前方就一台ATM
的招牌在那邊亮著,她只要把餘額秀給他看,他就會知道她所說的都是實話了。
「你的腳是怎麼一回事?」身後突然傳來對方略帶疑惑的詢問聲。
她沒有回答,因為光是拖著痛腳往前走就已經耗盡她所有的力氣了。
好痛!剛剛坐在地上的時候還不覺得,站起來的時候也只有微微的痛而已,沒想到稍微一使力那股痛楚卻立刻痛進骨子裡,讓她冷汗都流出來了。
她的腳真的只有扭傷嗎?怎麼會這麼痛?
怎麼辦,她的腳變成這樣要怎麼找工作、找房子?面試的老闆在看到她跛足的模樣之後,還會錄取她嗎?
那她往後的日子要怎麼過?就連她僅存的三萬元都要被她身後的土匪流氓勒索去了。
愈想愈覺得心慌無助,愈走愈覺得腳痛難忍。她不想哭,不想屈服於現實的無情,但是淚水卻無法抑制的流了出來。
「喂,我在跟你說話你沒聽見嗎?」無法容忍被漠視的感覺,羅傑兩個大步便超越她。只是他話才一說完,便被她淚流滿面的模樣嚇得止住步代。
「喂,我只是在跟你開玩笑的,並沒有真的要跟你拿錢的意思,你別哭成這樣好不好?」他有些侷促的說,萬萬沒想到自己會把人惹哭。
他只是想給她一點教訓,要她別一副用錢就能擺平一切事情的模樣,他真的沒想過要把她弄哭。
「你沒有要跟我拿錢?」歐陽憐抬起淚眼婆娑的臉,一臉茫然的看著他。
「沒有。」羅傑認真的搖頭。
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一會兒,忽用手背擦去眼眶中的淚水,反過來又用手掌將臉上的擦去。
「你在騙我對不對?」她緩慢的開口說。
「我沒有。」
「我不相信。」她搖頭喃喃自語的說,「你一定是想先鬆了我的戒心,然後再趁機從我這裡得到更多錢。但是你根本就用不著浪費時間來設計我,因為我所有的財產真的就只有三萬塊而已。不信的話,我可以給你看我的存款帳戶餘額。」說著她再度舉起腳步,拖著傷腳往前走。
看她走得萬分痛苦,好像每走一步都會要了她的命一樣,羅傑終於忍不住一把將她拉停了下來。
「你的腳到底是怎麼了?」他皺眉問道,低下頭看著她斷了鞋跟的鞋子。
她不懂他為什麼要問,這件事根本與他無關。
「沒事。」
「見鬼的沒事!」羅傑怒不可遏的說道,霍然蹲下身來拉起她的褲角。
「你幹什麼?」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她迅速往後退,不意將全身重量壓放到受了傷的腳上,痛得她齜牙咧嘴的倒抽一口氣,整張臉變得蒼白。
「你在搞什麼鬼?」羅傑抬頭皺眉道,當他看見她腫得比常人還要大上兩倍的腳踝時,再也忍不住低咒出聲。「該死的,你腳受了傷為什麼不說?」
這個女人實在太愛逞強了!
他站起身來,二話不說的就將她攔腰抱了起來。
歐陽憐驚叫一聲,握緊拳頭用力的捶打他。「你要幹什麼?放我下來!」
「冷靜點,我只是要送你去醫院,你的腳傷很嚴重,必須看醫生才行。」他低下頭來,嚴肅的對她說。
她呆了呆,不知不覺的停下捶打他的動作,不太確定的凝視著他真誠的神情。
「你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半晌後,她說。
「我很懷疑。」他搖著頭,輕而易舉的抱起她往大馬路的方向走去,準備叫計程車。
歐陽憐知道他說的一點都沒錯,她也很懷疑自己真的能走嗎?可是就算不能走也得想辦法呀,這樣讓一個陌生男人抱著走在大街上,她實在是很不習慣,也覺得很不好意思。
「我真的……」她才開口就被打斷。
「你的腳傷是怎麼弄出來的?」他問她。
「鞋跟突然斷掉,不小心扭到的。」她頓了一下才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