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林雪顏輕愣了一下。
「你好。我是今天剛搬來的八樓住戶,我複姓歐陽,歐陽憐,請多多指教。」她伸出手。
林雪顏一臉驚疑的看著她,並沒有伸出手來和她相握。
「啊,對不起,我忘了你的手沒空。」等了三秒,歐陽憐恍然大悟的收回手。「這是你的女兒嗎?好漂亮,跟你長得好像喔。嗨。」她對小女孩揮揮手,又眨眨眼。她一向很喜歡小孩子,尤其是漂亮又可愛的小孩子。
「歐陽小姐。」林雪顏猶豫的開口喚道。
歐陽憐倏然將注意力由小女孩身上移回小女孩的母親身上。
「是。」十年不變的工作經驗讓她下意識的對「歐陽小姐」這稱呼有了制式的反應。
「你不用這麼拘謹。」林雪顏輕愣了一下,微笑道。
她也呆愣了一下,然後歉然一笑。「抱歉,這是工作多年養成的習慣。」
「你不需要道歉。」林雪顏搖頭道。「你是羅傑的朋友嗎?」她問她。
「羅傑?」歐陽憐一臉茫然的看著她,像是從未聽過這個名字。
「你不是羅傑的朋友嗎?」林雪顏眨了眨眼,慢慢浮現茫然的神情。
「我從沒聽過這個名字。」歐陽憐搖頭說。
林雪顏忽然皺起眉頭,然後轉頭看了一眼放在大門口階梯前的四件大型行李箱,再回過頭來看著眼前這名穿著簡樸,長髮束整垂腰,五官明亮,卻脂粉未施的女人,思緒百轉千回著。
她說她是八樓的住戶,但卻不認識羅傑,甚至於從沒聽過這個名字,這怎麼可能呢?因為八樓早在上個月底就已經租給沃嚳和奎狩之他們倆從美國來的共同朋友羅傑了,雖然那傢伙後來突然有事又跑回美國去,直到前幾天才又回到這裡,但是沒道理他會把房子分租給別人,卻不報上自己大名的呀。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一點都不覺得那傢伙會需要分租公寓,因為他有的是錢,不是嗎?
聽說那傢伙是美國十大企業的少東,是個含金湯匙出生的人,天生注定一輩子不愁吃穿。這樣一個貴公子又怎會做出分租的事呢?
所以從一開始,她便以為這位歐陽小姐是他的朋友──或許是女朋友,但是結果似乎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歐陽小姐……」
「你可以直接叫我歐陽憐沒關係,另外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你貴姓大名、住在幾樓呢,可以告訴我嗎?」
「我叫林雪顏,這是我女兒小潔,我們住在四樓。」一頓,她決定開門見山的問比較快。「請問你真的沒聽過羅傑這個名字嗎?如果你真的沒聽過,那麼是誰將八樓公寓分租給你住呢?」
「分租?八樓不是只租給我一個人嗎?房東太太那時並沒有說除了我之外,還要將八樓分租給別人呀。」
「房東太太?是劉妤將房子租給你的?」
「劉妤?」
「這棟房子的所有人。」
「不對,這棟房子的所有人不是姓黃嗎?一個長得有點像彌勒佛,滿臉笑容,大概這麼高的五十多歲歐巴桑。」
林雪顏沉默的看著她,臉上出現一抹不忍與同情。
「不是嗎?」歐陽憐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問道,感覺一陣冷意突然從背脊涼了起來,直冷到她腳底,而她甚至於什麼壞消息都還沒聽見。
還用聽嗎?
光是對方臉上同情的神情,以及自己手上不能用的鑰匙和那個始終沒有接聽的電話號碼,就已經告訴她一切了。
她被騙了,那個拿走她七萬塊的人,根本就不是這裡的房東太太!
但是怎麼會呢?她明明就有這裡的鑰匙,明明就帶她到八樓實際的看過房子,她如果不是這棟公寓的相關人士,怎麼可能會有鑰匙呢?
「之前負責打掃這裡的清潔公司員工也曾在這裡詐騙過其他人,我們因而換了間清潔公司,沒想到同樣的事情竟又發生……」林雪顏欲言又止的看著她,歉聲道:「我很抱歉。」
歐陽憐茫然無力的搖了搖頭。是她鬼迷了心竅才會受騙上當的,根本與旁人無關。
只是她不懂,她都已經這麼悲慘了,為什麼還要讓她碰到這種事?老天爺是在測試她受挫的韌性有多強嗎?還是想看她崩潰的模樣?
不,她不會投降、不會認輸,更不會讓自己崩潰的,有道是天無絕人之路,她就不相信自己真會這樣一路悲慘到活不下去,惡運才會停止。
沒關係,被騙就被騙,當作花錢消災就好了。
至於這裡……雖然不能入住,她還是能回到原來住的地方,只要凶悍一點把陳浩白趕出去就好了,畢竟說要分手的人是他,當然走的人也應該是他,而不是她。
有了決定,她立刻深吸了一口氣,轉身走下階梯。
「歐──」林雪顏正想喚住她,問她接下來有何打算時,女兒小潔卻在此時拉了拉她的手,開口說道:
「媽咪,我要嗯嗯。」
沒辦法,她只好趕緊用鑰匙開門,帶著女兒趕回四樓去嗯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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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歐陽憐終於將自己的四件大行李從一樓搬上四樓,搬到她早上離開時,還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踏進一步的家門口。
人生難以預料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輕歎一口大氣,她用早上被她丟進信箱裡的鑰匙開門,然後將門敞開到最大,好方便她將門外的行李搬進屋裡。只是門一敞開,兩條幾近完全赤裸的人體驀然從沙發上跌了下來,巨大的動作與聲音讓原本完全沒注意到屋裡有人的她,不由自主的望向那方,然後瞬間臉色刷白。
沒想到會有人突然開門闖入,跌下沙發後的男女立刻用最快速度找衣物掩體。
男人比女人要遮掩的部份少了些,所以很快就站了起來。
「歐陽憐,你想幹什麼?」他怒目相向的朝她瞪眼問道。
歐陽憐腦袋一片空白,仍處在震驚之中。
「你不是已經搬走了嗎?什麼東西沒拿到,要來之前難道不會先打通電話嗎?這樣莫名其妙的闖進我家裡算什麼?你到底想幹什麼?」
他冷言冷語、咄咄逼人的態度終於讓她的腦袋恢復正常運作,她瞪著他,眼神和表情冷得幾乎可以讓週遭結冰。
「我記得當初租這房子時,押金是我出的,過去每個月的房租錢也是我付的,你憑什麼說這是你家?如果這間房子真能屬於誰的話,那個擁有者也該是我,而不是你。」她面無表情的盯著他,緩慢的冷聲道。
「我也有付過房租。」
「是嗎?一次還是兩次?一年前還是兩年前付的?」
陳浩白臉色一陣青白交錯。「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這是我租的房子,我的家,我不能回來嗎?」她仍冷著一張瞼。
「你的行李不是已經全都搬出去了嗎?」
「原來你早就在等我搬出去,然後迫不及待的帶新女朋友回來了?好個個性不合的分手理由。」她諷刺的冷笑出聲。
「我這樣說只是不想傷害你而已,難道你要我老實跟你說我已經不愛你了嗎?況且我又沒趕你出去,是你自己要搬出去的,你現在卻回頭來怪我,這豈不是很可笑?」
「陳浩白,你真不是人。」
「歐陽憐,你別太過分!」
「浩,這個歐巴桑是誰呀?」沙發下的女人終於把該遮的地方都遮好了,扭腰擺臀的巴到自個兒男人身上,宣示所有權。
「雖然她的外型的確很像歐巴桑,但是她還小你一歲。」
「什麼?!小我一歲?天啊,這個女人該不會是大陸妹吧?還是外籍女傭?太可怕了,我竟然和這種女人差不多年紀!」女人以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尖聲叫道。
陳浩白輕笑出聲,好像覺得她的反應很可愛。
「你想太多了,你的樣子看起來頂多就只有二十歲而已。」
「真的嗎?」她立刻心花怒放的笑咧了嘴。
「真的。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我甚至還懷疑過你未成年呢。」
「真的嗎?」她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當然是真的。」
「哇,我最愛你了,浩。」女人歡喜的跳起來獻吻。
「我也愛你。」
看著陳浩白在她面前旁若無人的和別的女人親熱,歐陽憐從震驚、心痛、心碎到麻木再無任何感覺。這種男人,她真的想不起來自己當初到底為什麼喜歡上他,又為什麼會傻到為他奉獻所有積蓄、所有自我,以及三年多的寶貴青春。
她好恨,但卻不是恨他而是恨自己,恨自己當初怎會瞎了眼以為他是可以托付一生的人?
她沉默的轉身離開,祈願這輩子再也不要看見或聽見關於這個男人的一點消息。
將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搬上四樓的行李再從四樓搬下來,歐陽憐一臉茫然的站在馬路邊,完全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能去哪裡、要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