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了!」他又蹙了下眉心。
她不再理他,往窗外看去,並透過黑色的玻璃偷偷打量他……
必須誠實地說,這個男人真是個少見的美男子,她從沒想過還會再見到他。只是可惜了,這男的一定有病!
之前他在紐約,對她臉上的疤流露出嫌惡的表情,如今又說些「有顏色」的話,還像冰磚一樣的警告她,不可死纏他。單憑這三點,就可以斷定這個男人不是超自戀,就是有「病」,精神方面的「病」。
他覷見她在偷瞧自己,也對玻璃上方的她挑了下眉頭,彷彿在笑她的故作姿態。
泰陽的手機突然響起,一見是連卡佛的電話號碼,旋即按下接通鍵,「怎麼想到打電話給我?新婚之旅玩得如何?」
「棒極了。要不要加入我們?」連卡佛在那端說道。
「我出場,哪還有你的份?」他自負地說。
「你嫂子你搶不走的,她對我的忠貞一如瑞士山上終年不化的積雪,永遠不會變的。」
「女人心海底針,你多保重。」他可不相信有哪個女人,可以永遠愛一個男人,那不符合「人性」。
「要不要過來我這裡坐坐?為你介紹個人。」連卡佛說。
「男人還是女人?」他問。
「我不知道,因為我也想知道。」連卡佛說道。
「哦?」他開始好奇。
「是你三嫂說的那個神秘人物。」
「不會是那顆水果吧?」他沒有直接點出「桑椹」兩個字,無非是對身邊身份仍然不明的岳兒有所顧忌。
「你答對了。」
「看來我得抽空上你那一趟。」
「何時有空?」
「我現在有事,晚一點兒再告訴你。」他道。
「OK。要快哦,不然桑椹走了,你就沒機會再見到他或她。」
「想辦法拖住他。」他說,雙眼卻盯著玻璃窗上的葛月兒。
這時月兒的手機也響了,「喂。」她應道。
「月兒,我是三姊,你的工作還順利嗎?」葛雪靈問道。
她停頓了一會兒,又瞥了玻璃窗一眼,「還不知道。」
「那就先到我這裡來,想清楚後再決定做或不做。」
「給我三小時,再告訴你。」話畢,她便收線。
幾乎是同時,二人關上手機,腦中想的是同一件事——到底要不要去連卡佛及葛雪靈下榻的麗絲飯店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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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到了泰陽的家,白色的圍牆,藍色的琉璃瓦屋頂,典雅而大方,雖然看上去佔地不大,但給人—種「家」的感覺。它沒有北國的冰冷,卻有北國文化的風采。
葛月兒必須承認,該屋的主人品味不凡。
就在她仍沉浸在這股舒適的感覺中時,一名約有七旬的長者映入眼前,他正恭謹地站在白色的門扉前,迎接他們一行四人。
她立即直覺這個老者應是泰巴勒,才這麼想,就瞧見他朝他們鞠了個九十度的躬,「歡迎主人回來,也歡迎岳兒小姐光臨『陽光居』。」
她笑得尷尬,在紐約,人們僅以微笑、握手,或是擁抱對方的肩頭表示歡迎,沒有所謂的尊卑,這下子她真不知該如何答禮。
「恕老泰巴勒不能親自去接你,你真的比我想像中的年輕漂亮而且典雅,歡迎,歡迎。」泰巴勒熱情地走向前,右腳還一拐一拐地。
「我不是讓你休息的嗎?再度扭傷怎麼辦?」泰陽雖然面露不悅之色,倒不是真的指責他。
「不礙事,不礙事。我答應岳兒小姐要親自接機的,可是卻食言,現在在門口迎接她,也算是小小的補償。」泰巴勒仍然頂著笑容。
「泰巴勒,你快休息吧,別管我了,岳兒只不過是個小人物,不值得您拿健康來換。」葛月兒連忙上前扶住他。
突然,泰巴勒以一種奇異的眼光瞥向她,十分正經的問:「你相信巫術嗎?」
耳尖的泰陽已聽見泰巴勒的話,連忙打岔,「她只是來工作的,別嚇著人家。」
「不會嚇到我。」葛月兒立刻迎向他們的目光,毫無懼色,「我信。」她正是巫師葛兒西亞的後代,沒理由會被嚇倒。
「好,好!敬畏先輩是對的。」泰巴勃點了點頭。
「我們可以結束這個話題進屋嗎?」泰陽不懂這個對人一向多所設防的泰巴勒,為何獨對這個故作神秘的岳兒,有如此熱情的態度。
「恕我失禮。主人,岳兒小姐,請進。我已備妥最拿手的中國點心。」
「中國點心?」葛月兒十分驚訝。他應是個泰國佬,怎麼會學習中國點心?再怎麼說,也該是準備泰式或歐式點心才對呀!
「對,我的祖先有部分中國人的血統,也就學了些手藝。」泰巴勒解釋道。
「那可以吃了吧?」泰陽吃味的打岔。
泰巴勒意味深長的笑了,「可以,當然可以。主人。」
「稱我的名字就好。」他賭氣地糾正泰巴勒。
「不行,不行,這有違禮制。這麼辦吧,我改口稱您少爺。」
「隨你。」他率先跨人屋內。
「他的脾氣一向都這麼陰陽怪氣的嗎?」跟在後頭走進去,她好奇地睇著泰陽的背影,小聲地詢問泰巴勒。
「我不能批評主人。但是——你的話有部分是事實,然而大部分的時候,他是個對下屬十分大方體貼的主人。」他說。
她笑了。這還不等於是道出泰陽有部分像「怪胎」的事實。
泰巴勒則朝她擠了下眉,示意一切盡在不言中。
「不知你家主人如何稱呼?」她這才想到還沒正式請教這事呢。
「主人的名諱——」他還未道出,就被泰陽的聲音打斷。
「我叫連泰。」連爸收養他為義子後,為了感恩,他到了美國就學後就改名為「連泰」。再說,沒弄清這女人的本事及來歷之前,他不想以「泰陽」的身份出現。
「連泰?」好巧,竟然和她三姊夫的姓氏一樣。
「對。這名字也許你叫不久,因為吃完點心後,我就要看看你修古畫的本事。行與不行,只有兩班班機間隔的時間。」泰陽不講情面地說。
「我不餓,我們可以先看畫。」她才不讓他如此羞辱自己。
好個自負的臭男人!長得美就了不起,住得起日內瓦世外桃源的房子,對人就可以頤指氣使?
「泰巴勒,帶她到畫室。」他也不客氣的命令道。
「是的,少爺。」回應的同時,他不忘對葛月兒壓低聲音解釋,「他平常不是這麼霸氣的。」
她直搖頭,然後回了句中文,「那我平常也不是這麼『見不得人』的。」心想泰陽八成聽不懂,她也就肆無忌憚地說,並露出促狹的笑容。
泰巴勒還來不及回應,泰陽就先開口。
「原來這是你戴面紗的原因。」他也回敬她一句中文。
她登時止住腳步,不可思議地望著泰陽,「你會中文?」
「這有什麼難?」他好整以暇地瞅著她瞧,那雙銳利的瞳眸,彷彿是想將她的面巾給勾下來。
「原來我碰上了一個語言『天才』,以後我會小心點。」她反譏道。
「有沒有以後,還不知道呢。」他不給她喘氣的機會。
「你——」她感到頭頂正冒著煙,很想扯下假髮及面罩,然後取出機車的大鎖用力敲他的腦袋,看看這臭男人還敢不敢這麼冷言冷語。
「我想,我賺不起連大人這筆錢。泰巴勒,可否麻煩您令人送我去機場,這案子我不接了。當初我在E-mnil中已先申明,我很挑剔、難搞。換言之,僱主對我的態度及尊重與否,都是我考量是否承接該案的重點。」她聽見自己氣嘟嘟的呼吸聲。
「少爺,我相信岳小姐是目前修復占畫最好的人才,您可不可以先斂下您的火氣?」泰巴勒以泰語勸說,那語氣有如輕輕滑過鍵盤的音符,讓人完全沒有壓力。
泰陽原本莫名的浮躁頓時冷卻,「謝謝你的提醒。」他也回以泰語。
泰巴勒在某個層面,算是他的「親人」與「長輩」,於是他選擇聽他的勸。
他決定不再激怒對方,只以英文說道:「就先看畫吧。」
葛月兒也察覺到這對主僕的特殊關係,旋即將犀利的態度收起,「請帶路。」
兩分鐘後,他們三人走進一間約有一百坪大的畫室,這是間現代化的畫室,除了電腦之外,在牆的四周,整齊地擺滿了各種修補古畫的用紙、顏料、絹紙及特殊攝影器材,真令她歎為觀止。
連泰與泰巴勒在修復祖先的畫作上,真的下了一番工夫!
匆然,一聲機械啟動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不一會兒,她便瞧見一幅畫作,被慢慢地自地底運送上來。
泰巴勒慎重地說:「岳兒小姐,這就是你要修復的畫作。」
那幅被稱為「太陽之子」的肖像古畫,就這麼展現在她的面前。她的心再一次受到強烈的衝擊,那是一種被火焚身的躁熱與撼動感。一個強而有力的念頭,有如閃電般地劈進她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