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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楓橋

  楔子

  生老病死,自古不變的定律。

  床上躺著的中年男子,面色慘白,手腳冰冷,無疑是一副快掛了的模樣;但他彷彿是心願未了的撐著一口氣,勉強舉起拿著信的右手,顫著唇說道:「徒兒……為師大限已至,你別為……為師傷心難過,我留了信給你,你看了就會明白……為師對你的……苦心了……」

  男子虛弱的說完,放下綿軟的手後,便嚥下最後一口氣。

  約莫過了一刻鐘之久,男子口中的徒兒才從震驚中回神過來。

  「師父、師父,你不能死啊!師父……」

  初曉,從這不知名的半山腰上,傳來陣陣驚天地泣鬼神的叫喊聲…

  花飛雲跪在床畔,滿臉的驚愕與不信;好歹也是她從小就相依為命、親如生父的師父,要她心平氣和的面對師父猝死的大事是很困難的。

  明明昨日師父吼她時還中氣十足,怎麼今日說掛就掛?

  花飛雲無法相信,她不但聲嘶力竭的呼喚著床上的老者,還不斷地搖晃著甫斷氣之人,也就是她從小相依為命的師父──段長眉。

  然而在這杳無人跡的深山中,除了破茅屋裡的師徒倆,剩下的山林走獸被這一大清早的吼叫驚嚇得嘶嗚不已,不管是四隻腳的、兩隻腳的,抑或是沒有腳的,統統很有默契的朝山下逃竄。

  突如其來的劇變,令花飛雲很難接受,一直以來她面對的人只有師父,能說話的對象也只有師父;若師父走了,就再也沒有人同她拌嘴,那樣的日子不是很恐怖,最重要的一點是……

  「師父,你不能走啊!你還沒把武功全教給我,你怎麼能死啊!師父……」

  瞧她說的那是什麼話!師父之於她,只是一個教她練武的工具嗎?

  躺在床上的段長眉不禁暗罵:臭娃兒,竟然只在意自己,難不成為師存在的價值只是教你習武的工具嗎?辛苦把你拉拔大,你最在乎的居然不是為師的死活,難道要教會你我所有的武功,我才準死嗎?

  花飛雲聲嘶力竭的呼喚著,面對著唯一的親人死去,奇異的是她竟然未流一滴淚;難道是哀莫大於心死,傷心過頭,以至於哭不出來?  驀地,花飛雲瞥見師父遺留給她的信。

  這死老頭,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嗎?既然知道自己大限已到,有話不早點告訴她,還留什麼遺書?

  她滿腹疑問的打開師父臨終前留給她的信──

  飛雲愛徒:

  你已學成我畢生的武功,為師我已傾囊相受,絕無藏私,徒兒你雖然身為女子,但身子骨奇佳,是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如今為師我氣數已盡,即將撒手人寰,你即日起即可下山。

  切記,雖然你的武學造詣非凡,但有道是「學無止境」,切勿驕矜自喜,世上比為師厲害的人多如牛毛,若察覺技不如人時,切記「忍」字為一要訣,當忍則忍,明哲保身。

  為師絕筆

  花飛雲的嬌顏因為信的內容而怒氣橫生,她氣得將信撕得粉碎。

  「放狗屁!死老頭才教我那幾招打老虎的功夫,當然比我厲害的人多如牛毛。」她根本不能苟同段長眉信中的話。

  既然死老頭已經撒手歸西,她就照老頭的遺言下山。老頭不是也說了,山下厲害的人多如牛毛,不如她就另拜師學藝,反正他人都已經掛了,也沒人可說她是背叛師門。

  不囉唆,說走就走!

  花飛雲很有效率地即刻動身,臨走前像是良心發現,回頭看了破茅屋一眼。

  好歹與這間破茅屋相處了十六年,她突然決定要走,還是會感到心酸酸的。

  花飛雲駐足了好一會兒,猛地回過神,用力吸了吸鼻,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這個從小到大生長的地方。

  ☆☆☆☆☆☆☆☆☆☆  ☆☆☆☆☆☆☆☆☆☆

  雖然花飛雲的輕功世上無幾人能敵,但仍逃不過段長眉的耳力。

  確定了花飛雲已經離開,原本斷了氣的段長眉竟然又活了過來!

  「太好了!臭娃兒沒察覺到我用龜息大法讓自己呈現假死的狀態,可見得我的功夫已經到家,臭娃兒才不疑有他。」

  段長眉先是得意自己瞞天過海的功力,隨即又不悅的皺起眉罵道:「這死沒良心的娃兒,虧我辛苦把她拉拔長大,為師的我不幸仙逝,竟然一點也不想為我守孝,迫不及待的就『包袱款款』走人了。

  還說什麼女孩家貼心,我看根本就是沒良心!幸好我今天是假死,若我真的嗝屁了,豈不是任我的屍體腐壞,慘一點的還引來野獸啃食。不過也幸好那娃兒笨,沒想到這一點,否則一旦我入土為安,就真的要嗝屁了!」

  撿起被花飛雲丟在地上的碎紙,段長眉不禁搖頭歎道:「唉!這娃兒的脾氣還是這麼差。」

  之所以會留封信,是他想到昔日襁褓中的小娃兒如今已長成了大姑娘,如果一直把她困在人煙稀少的山中,會誤了她的姻緣,所以只好忍痛要她下山,但沒想到娃兒竟然毫不留戀。

  唉!以後沒人會對他大呼小叫了,沒有娃兒在的日子,一定很無聊。

  第一章

  花飛雲漫無目的的朝山下走,每走一步心就忍不住的往下沉。

  雖然平日她同師父沒大沒小的,但好歹相處了十多年,沒有父女之情,至少也有師徒情誼,說不傷心是騙人的。

  她像後知後覺般,難過起段長眉過世的事。

  心念一轉,她決定將師父的死拋諸腦後;因為換個角度想,她就不用每天跟臭老頭大眼瞪小眼,不用守著破茅屋,她的生活會變得更愜意。

  她要同山下人過生活了,她好期待喔!

  山下,我來囉!

  「咕嚕、咕嚕……」什麼聲音?

  呵呵,真是不好意思,原來是她的肚子在叫!

  抬頭看看高掛的艷陽,難怪她的肚子餓得咕嚕叫,原來是午膳的時間到了。

  餓了就要吃東西,這是花飛雲的常識。她可沒有名媛千金保持身材的顧忌,能吃就是福,可是她的準則。

  花飛雲熟練的打野食生火,很快地就把自己餵飽;在滿足了口腹之慾,睡意就席捲而來。

  她找了處陰涼的樹下,呈大字狀的躺在地上,臉上淨是滿足的模樣。

  好舒服喔,自然的微風,教人不想睡也難。

  意識朦朧間,她的手撫著撐飽的肚皮,心裡想著方纔那頓差強人意的野味,雖然不比山上,但肚子餓的時候,什麼東西都是人間美味。

  沒錯!能吃能睡,無拘無束,沒有師父在一旁念東念西,花飛雲開始沉醉在自由的幸福裡。

  ☆☆☆☆☆☆☆☆☆☆  ☆☆☆☆☆☆☆☆☆☆

  咻咻咻!

  花飛雲進入夢鄉之後,不遠處約莫有十名男子正以輕功較勁,前頭的白衣男子將眾人遠拋在後,誰勝一籌,一看便知。

  甩不開的糾纏令白衣男子的俊容顯得不悅。

  不是他技不如人,也不是他有所畏懼,只要他刀一拔、手臂一展,那群人肯定身首異處。

  那他為何要讓自己看起來就像是在逃命?因為他有他的原則,雖身為殺手,但絕不濫殺。

  他知道他們是誰指使的,那個人不惜重金禮聘的高手,武功一個比一個強,但仍是不及他,甩掉他們是遲早的事。

  雖然已經差不多甩掉他們了,但為了安全起見,得再與他們拉開一段距離。

  驀地瞥見一道纖細的身影,前所未有的引發他的駐足。

  他的心是冷的,對任何事都是默不關心,更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引起他的注意,可是這女人……竟然勾起了他埋在內心深處最不願回憶的部分。

  傷痛的心早已麻木,原以為活著只是一具軀殼,沒想到還有事物可以再次引發他的悸動。

  盯著眼前的陌生女子,白衣男子的冷眸先是震愕、不信,而後又在迷濛渙散後轉為欣喜,還多了一份不為人知的柔情。

  因為她實在是太像了!像到他冰封多年的心彷彿轉瞬間融化,再也冷不起來。

  當封鎖的回憶掙脫了束縛,曾經逝去的痛如潮水般澎湃地湧現心頭,也因為如此,他發現了自己的脆弱。

  一種失而復得的渴望,令他起了私心,曾經失去,如今老天又還給他,他當然得好好把握。

  然而,也許是練過功的關係,睡夢中的花飛雲警覺到有人站在她附近,本能的睜開眼要看清楚是何人,卻冷不防地被點了穴,她又迷迷糊糊的睡去。

  沒料到女子會突然醒來,白衣男子情急之下只好點了她的睡穴;這時他又聽到數道疾行而來的腳步聲,無暇多想,他一把抄起她,疾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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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棧裡──

  金燁望著床上的陌生女子,雖然不顧一切的將她擄來,但他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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