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知道了,我剛才向她介紹過你,她說你看起來善良、大方又很博愛的樣子。」
她只能再笑,然後被煙嗆到了,咳得直流下淚。他急忙替她拍背,望著她脹紅的臉,他又想起病房裡那一幕吻戲。
她不會主動對他提起和張人傑之間的現況,他一直也不方便問。
「你有沒有過那種受癡情迷惑、麻醉、蹂躪的感覺?」這麼問可以稍微紓解她如鯁在喉的感覺。
「那是什麼感覺啊?」她一聽就皺眉,「聽起來好不人道啊。」
他聳聳肩。她的回答讓他很滿意,「我也沒體驗過,大概就是所謂的「愛總是敲痛我的心」吧?」
「哦?你執意守著一個可能、永遠無法清醒,甚至無法自己呼吸的女人,也不能體會出那種感覺嗎?你的心沒痛過嗎?」
他不言語,神情甚是淡然。此刻若是對她說,他對賀小春沒有那種罕見的癡情,似乎有失厚道。
「算了,這種話題太深奧了,我們可能都涉獵不深,還是不要自暴其短吧。」她自行了斷話題,「唉,你等一下有空嗎?」
他看了看她那張充滿央求意味的臉。
「今天只想來看看我媽,沒別的事了,你想什麼?」
她歎了口氣,也沉了臉,「我好不容易才休一天假,看過我爸之後,還得去向我老媽報到。」
「你不是跟你媽處得很好嗎?幹嘛那麼哀怨?」
「等一下我還得陪她和我繼父打網球。」
「你不喜歡運動?」
「不是,是不喜歡別有目的的運動。」她翻了對白眼,「打網球只是我媽他們的借口,他們想撮合我跟黃永鴻,以為我不知道。」
「怎麼你的麻煩這麼多?」他皺眉,「一下子是張人傑,一下子又是黃永鴻?是不是你媽不贊成你跟張人傑再在一起?」
「她從前反對過,張人傑好了之後,她又不反對了,不過我自己反對。我這一反對,她又想把我推給她的繼子,她說肥水不落外人田。」
「她打的算盤倒也沒錯,如此一來,女兒嫁跟不嫁沒兩樣。」
她癟著嘴瞪他。
「所以等一下你是要跟黃永鴻打網球?」
「對啦。」
「你媽替你著急也是人之常情。」他只能這麼言不由衷地安慰她,「我看黃永鴻人還不錯嘛,好好先生一個,你這個人也沒什麼熱情,配他剛好。」
「我是懶得談戀愛沒錯,可是要我這樣無條件配給他,我還是不甘心。」
「那你想怎樣?」他看著她一臉賊樣,「不會又想情商我客串你的男朋友吧?」
「算你倒霉!」她很高興他自投羅網,「今天碰到你,算我走運,一定是我爸暗地裡在幫我,他一定也不甘心老婆跟女兒都嫁到黃家去。」
「你還真能自說自話,自作主張,我可沒說要當你男朋友喔。」
「委屈一下好不好?等一下你陪我去打網球。」她把自己帶來的紙錢燒完了,拾起一疊他帶來的,一臉奉承地問:「這一疊是美金吧?我幫你燒。」
「謝了。」他一聲哼笑,「麻煩你順便驗一驗,看看是不是真鈔。」
她從來沒在這個地方連續笑這麼多次。
「怎麼樣?幫不幫我這個忙?」
「我有什麼好處?」他一副要勒索她的德性。
「我請你吃魷魚羹面。」
「你還不是普通的節儉耶!」他哼了一聲,接著就開出自己的條件,「巴西烤肉。」
她有點猶豫,「你很會打網球嗎?」
「只要他們不是國手,我想我不會讓你丟臉的。」
「好吧,那就巴西烤肉吧。」
黃永鴻很有風度,對郭力恆這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不以為意,大方地與他切磋球技。
黃父對不速之客的出現,頗有警覺心,但表面上還是故作鎮定,靜觀其變。
可惜的是,兒子會不會情場失意還是個未知數,但眼前已在球場上遜了一籌。
他自認寶刀未老,挺著一身硬朗的老骨頭上場,想替兒子給郭力恆一點顏色瞧瞧。
最老謀深算的人是夏母呂珠雲。新老伴上場了,她又支開了剛下場的繼子,要他去球場外買冰豆花。天氣還不熱,冰豆花可能不容易買到。她才有多一點時間探探女兒。
「他就是我們在餐廳看到的那個吉他手?」
「是呀。」
「你今天帶他來是什麼意思?」呂珠雲倒沒有生氣,「害我對你爸——你黃伯伯很不好意思耶。」
「媽,以後你就放心的說「你爸」吧,人家黃永鴻都能那麼親熱地喊你一聲媽,我不會計較這個的,你沒聽見我已經改口喊黃伯伯「爸爸」了嗎!」
「是啦,這一點我是很安慰,可是你的終身大事——」
「你也可以很安慰呀,」她說得好自豪,「我今天帶他來,就是要告訴你們,我還是有人追的。」
她心虛地衝著球場上的郭力恆一笑,不過他沒看見。
「你說他在追你?」
「你不相信?」她以反問代替了謊言。
「不是。有人追你是好事,只是這樣一來,我就很為難了,你知道永鴻對你也有意思。」
「我的事你就不要管了嘛,人家都說兒孫自有兒孫福,你沒事操這種心幹麼?自找麻煩。」
「你很不體諒我耶!這下好了,你要我站在哪一邊?幫他還是幫永鴻?」
「你誰都不用幫,讓我自生自滅就可以了。」
「說什麼呀!」
她懶得再理老媽,專心看著場上正在廝殺的兩人。
「去喊他們過來休息一下吧,」一陣安靜之後,呂珠雲開口了,「我看老的那個快撐不住了。」
她去把兩人叫回場邊,此時黃永鴻拎著五杯豆花回來了。
吃著豆花,黃父邊詢問眾人是否一起吃頓晚飯,大家都看著夏組琦,等她回答。
「我跟郭力恆吃。」她看了黃家三口人一眼,「我們還有點事情要談。」
「好吧,那我跟爸媽去吃就好,不打擾你們了。」黃永鴻趕緊替自己找個台階下。
二老不好有意見,吃完豆花就說要先走一步。
郭力恆隨後也跟著夏組琦上了車。
「多謝你拔刀相助,我們今晚就去巴西烤肉店吧。」
「你很有效率。」他笑笑,「黃永鴻回家之後會不會拿我當鏢靶練鏢?」
「有可能。」
「被你害死。」他故作委屈狀,「沒吃到羊肉還惹了一身膻。」
「誰說的?等一下就點烤羊腿給你吃。」
賀小春已經出院,住到安養中心去了,可是郭力恆又在醫院裡出現。
「你來啦?」
她到病房來查巡,見他正坐在二號病床旁邊。床上的傷患是他父親,幾天前騎機車在路上被另一輛重型機車騎士撞斷肋骨,此刻正在睡覺。
「我跟醫院好像有不解之緣。」他苦笑,「例行查房?」
「嗯,你爸還好吧?」
「還好。再過多久他才能出院?」
「再住兩天看看吧。」她猶豫片刻才問:「你姐來看過你爸嗎?」
他搖頭。
「你沒告訴她,你爸受傷住院?」
「我懶得通知她,只通知我姐夫把兩個外甥帶走,不知道我姐夫會不會告訴她這件事。」他忿忿地說:「她來了又怎樣?」
她只拍了拍他的肩,沒說什麼。檢查過每一床的病人之後,她才又對他說:「我到隔壁去了。」
「再見。」
他等父親醒來,伺候過晚餐之後,便趕到西餐廳去上班,深夜才又回醫院隨侍在側。
「你又來啦?」夏組琦的聲音打斷他的假寐。
「你也在?」他揉揉眼睛問道。
「今天值大夜班,剛在急診室裡替一個傷患在小腿上縫了幾針,正想回值班室小睡片刻,經過這裡,順便進來看一眼。」
「喔。那你去休息吧。」
「想不想聊一聊?」
「你不是要睡覺嗎?」
「算了,那種覺睡不安穩,隨時等著被人傳喚到急診室和病房。既然你在這裡,我也可以靠聊天來打發瞌睡蟲,順便備戰。」
「好吧,那我們在外面走廊上聊。」他起身,與她到走廊上坐著。
「打過網球之後,黃永鴻還來醫院等你嗎?」他問。
「來呀。」
「還沒死心?」
「沒吧,很煩。」她歎,「我媽也一直追問我和你到底怎麼樣了。」
「又有我的事?」
「後遺症嘛,沒辦法。」
「你怎麼說?」
「隨便敷衍了幾句,掛上電話之後,她也就拿我沒辦法了。」她甩甩頭,「張人傑好像也不死心,最近打電話打得很勤,有時候還在半夜打來,要我陪他聊天。」
他揚了揚眉,「你可不可以先告訴我,你現在看他們哪個比較不順眼?決定了主要敵人之後,你就聯合那個次要的敵人,幹掉主要敵人,最後我再幫你解決次要敵人。這樣做比較科學。」
「我才不想找死哩。」
「那你自己看著辦吧,別又想利用我。」
「這樣的話,我就得接受相親的命運了。我媽說如果沒有我看錯眼的,就要安排我去相親。」
「恭喜。」
「你別幸災樂禍好不好?」她捶了他一下,「當心我哪天招架不住我媽,拿你當替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