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在有空調的涼爽室溫裡,會出現汗水?欲蓋彌彰!
伸出大手,他環住她,輕拍她的背,不理會她的掙扎。
「我保證,我一定會回來,我會寫信給你,會打電話給你,會在聖誕節當你的聖誕老人,把快樂送到你眼前……」
他的保證多到數不清,她只聽見前面幾句,便聽不清後面的了。
室溫沒調高,她的「汗水」卻越聚越多,濡濕了他的前襟。
今夜,有兩個女孩子在他胸前哭泣,只不過,楊依依的淚水讓他想逃離,而書青的眼淚灼燙了他的心,隱隱地,他想留下,不願離去。
第四章
又是暑假,四年了,畢業證書到手,書青馬上趕回南部老家。
守株待兔三十天,她每日在杜家門口徘徊,期待杜家大門開啟,和昔日好友再眾,可惜,庚禹失約了。
望一眼杜家緊閉的大門,書青背起行囊,帶著失望回到北部。
四年裡,發生很多事情,多到二十二歲的夏書青感歎起滄海桑田、人事變遷。
庚禹離開台灣的第二個星期後,父親搬回家裡,為了與庚禹的約定,她以保護自己為前提,刻意不和父親打照面。
母親後來找機會和她談,說父親和外遇對像已經分手,他誠心希望和家人修補感情,於是在母親的懇求下,她試著接納父親。
聯考過後,父親工作重心轉到台北,他們便舉家搬遷,母親總算得到她盼了一輩子的圓滿家庭。
即使搬家,書青仍透過電話、E_mail和庚禹連繫。
她曉得他在唸經濟,卻迷上唱歌演戲,知道他在學校的社團裡有不錯的表現,他不單單在台灣當王子,到美國也成了王子,他的歌迷很多,黃紅黑白人種都有。
他的女朋友一個換過一個,每當新人角逐女友寶座時,總讓他看見女人的心機有多重,他同意書青的話,女人是種極其複雜難懂,且狡猾的生物。
而她則告訴他,她的功課很繁忙,但她選對了科系,決心為下一世紀的新黑死病——憂鬱症而努力。她還說,如果他對女人的心理感興趣,她很樂意提供咨商服務,收費不高,一小時只收五百塊……美金。
庚禹回答,五百塊美金他付得起,他初到美國時,探聽的不是住宿問題而是股票行情,他在最短的時間內進入股市,努力讓兩人的共同基金以倍數方式成長。同學訝異他的能力,紛紛學他加入股友行列,沒想到,輸掉老本的比賺到利息的人多好幾倍。
看吧,想當股市名人,不是誰都能的。
她回信說,好啦好啦,別驕傲,她願意封他為股神,但做人不可過度得意忘形,要是把她的九十萬輸光,等他回台灣,她肯定會剝下他的皮做背心,就算動物保育協會要舉發她,她也照做不誤。
他說,他的皮不保暖、不防風、不防雨,唯一的好處是像人皮,穿在身上的透明感,讓想裸體卻不敢裸體的男女正大光明。他還說,你不必擔心,現在的你長相明艷照人,根本不需要披上人皮充美女,所以他的皮還是留在他身上,製造下一波經濟效益。
一來一往的信件,讓他們不覺得兩人之間有距離,忘記美國到台灣需要長長的十六小時飛行,他們仍同以往一樣分享心情、分享成就和開心。
然,這一切卻在幾個月後的聖誕節突然斷了線。
她發出的E_mail再也收不到回信,她打電話,電話那頭永遠關機,她直接寫航空信……不曉得是不是送信的飛機掉進大海裡,為什麼發出去的信永遠收不到回音?
她發火,拿起和庚禹同拍的照片,對著照片裡面的男人大罵,罵他沒良心,罵他要切斷友誼至少給個道理原因,哪能這樣子莫名其妙消失蹤影。
寒假,她回到南部老家,想找杜奶奶和杜媽媽問問庚禹的情形,卻發現杜家大門深鎖。
她四處按鈴請教鄰居,杜家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大家都說不曉得,猜測大約是杜先生賺大錢,搬到別處豪宅裡。
就這樣,杜庚禹離開她,離開得很徹底。
幾年後,書青搬進離學校很近的公寓裡,和小喬、賀緯翔、房東阿櫻同居 。
書青回到公寓,放下包包,阿櫻湊上來,勾住她的肩膀說:「我有演唱會的門票,晚上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聽?!」
演唱會?沒興趣。
「不要。」
「為什麼不要?又要去跟監?」阿櫻問。
書青課餘時在貳週刊裡當記者,「記者」是潤飾過的說法,白話文叫作狗仔隊,專門跟監當紅的偶像明星,每每追到某顆星賓館外遇,雜誌大賣,老闆的紅包讓人興奮得不想離開這行,於是一年又一年,她正式成了貳週刊一員,嗯,是只業績不壞的小汪汪。
「沒有,只是很累。」書青不想多說話,滿滿的失落演化成委屈。
她理解這種委屈既無聊又沒趣,知道自己想再多都解不出庚禹失約的謎底,可是忍不住的是她的心情,她總是一想再想,想他的容顏、想他不守約的心。
「你回南部是度假還是做苦工?」小喬插進話,他喜歡書青,喜歡阿櫻,喜歡所有有胸部的漂亮女性。
聳肩,她不想回答。
朋友常說她是冰山美人,說她連個微笑都不肯給,他們哪裡曉得,她的笑容早早隨著航空信掉進百慕達三角洲。
「走啦,好好瘋狂一次,小喬和緯翔都要去哦。」阿櫻不放棄鼓吹。
「Dam唱歌很好聽,他是台灣人,卻在美國歌壇崛起,CD銷售量比Blue更好。這次他臨時回台灣開演唱會,早在兩個星期之前,票就銷售一空,要不是托阿櫻的福氣,我們根本沒機會。」小喬拿著門票在她面前晃。
「他撒美金嗎?」書青冷淡的問。
「撒美金?」小喬沒弄懂她的意思。
「書青的意思是,聽演唱會有錢可以領嗎?」沉默的緯翔一語中的,猜中書青的心聲。
「你瘋啦!什麼叫作一票難求你沒聽過?」小喬瞠大眼,以為眼前的兩腳生物是外星品種。
聳肩,書青不置可否,
「書青,小喬說的話多半是狗屎,但這次他說的是真的,Dam臨時決定回台灣舉辦演唱會,造成全國轟動,報紙媒體天天都在討論這件事,你是狗仔隊一員,難道不曉得這個消息?」阿櫻推開小喬,走到她身邊。
「不曉得。」
整整三十天,她待在老家,二十四小時中有三分之一時間望著杜家大門,期待黑頭車出現,將她的小竹馬載回家門。她沒心情看電視,沒心情買報紙,她全心全意守候他的承諾,可是這個杜庚禹居然正大光明毀約?!
「書青,你是不是生病?」小喬怎麼看都覺得她不對勁。
書青沒回話,背起包包往房裡走,突地,輕輕的聲音傳來,是不愛說話的緯翔。
「你們不要勉強書青,反正她房裡有Dam的照片了,去不去看本人都無所謂。」
一句話,緯翔留住她。
「你說什麼?」
旋身,書青望住緯翔的背影,他始終在拈花惹草,擺弄一盆不曉得什麼鬼名字的盆栽。
「我有說什麼嗎?」緯翔還是不輕不重的語調,他壞得讓人想咬他。
「你說什麼?Dam的照片?」書青衝到他面前,半點都沒有她說的疲憊。
緯翔笑而不答。
這種態度最惹人嫌,握起拳頭,她想跑進廚房拿來平底鍋。
「說!什麼Dam的照片?」書青又問。
不說話,他就是不說話,書青的心臟在胸膛裡猛跳,微喘的氣息暴露出她的焦慮。
小喬和阿櫻都一頭霧水,他們搞不清緯翔在布弄什麼懸虛,也搞不清書青的驚惶為的是什麼。
「別生氣,不過是Dam的照片嘛,來來,我拿給你看。」說著,小喬把門票遞到她眼前。「看得清楚嗎?不清楚沒關係,這兩天的報紙都有他的消息,我找給你,」
小喬彎下腰,在書報架上翻找,找出這幾天的影劇版,堆到書青手上。
「他啊,未演先轟動,如果你不去看就太可惜了。」
書青愣住了,門票上的男子躍人眼簾的同時,狂跳的心幾乎要跳出胸門,她、她……快要暈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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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不附體,書青不確定自己是怎麼度過這三天。
演唱會回來後,每天,她抱著小喬提供的報紙,一行行閱讀。
沒錯,庚禹說他念的是紐約大學:沒錯,杜爸爸是通訊業的龍頭老大,近來市場已不再局限於台灣;沒錯,他風流花心,所有女生都想打進他的生活圈;沒錯,那是他的鼻、他的眼、他的薄唇,她永遠不會錯認的杜庚禹。
他回台灣了,卻沒來找她?
為什麼?他紅了,不再需要她這個哥兒們?
不!這樣推論不公平,他們之間失聯太久,也許他找不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