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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小林子

  就算乞兒到處為家,也不可能找個沒有人家的窮山僻壤去……

  於是,有個念頭,在謝衛國心裡一閃而過。

  ◇◆◇

  從窗外傳來,細細碎碎的,彷彿是風、又像是歎息的聲音……

  是誰……誰在那兒……

  細碎的腳步踩過落葉……不,這只是晚風吹過竹林的聲音……

  那淡淡的歎息聲,聽起來是多麼的熟悉……

  冷雁智睜開了眼,走下了床,推開自己竹屋的門。

  東方的天邊微微亮著魚肚白,在那黯淡的天色裡,竹林開滿了花。一陣微風吹過,就像是下了雪一般。

  另一間竹屋外,一個穿著白色布衣的男子,靠著牆壁,靜靜看著天邊那泛著談紫色的雲彩。他在想什麼呢……他在等什麼呢……

  這一定是夢,一定是夢……

  冷雁智輕輕走了向前,除了紊亂的呼吸以及響亮的心跳,不敢再發出任何的聲音。

  他怕……怕會在無意之中驚擾了這個人兒……

  他怕……怕會在他發現他的一瞬間,自他眼前消逝無蹤……

  直到走近了他的身邊,才快若疾電地握住了白衣男子的手。不是幽魂,不是幻影,雖然有些冰冷,不過,那明明就是實體的肉身!

  男子回過了頭,不發一語地瞧著他。

  「……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焦急地重複著愚蠢的問句。直到那冰冰冷冷的表情似乎漸漸融解了,直到那寒冰一般、面具一般的臉,融成一個淡然的微笑。

  「雁智,你還難過嗎……」

  ◇◆◇

  師兄!再度睜開眼時,心裡只剩一陣的冰涼。

  閉上眼,重溫著那夢裡的笑容,冷雁智的眼角漸漸泛起了淚光。

  手裡握著的,是趙飛英的手。然而,他的笑容,卻是要等到夢裡才能見到。

  重新睜開了眼,冷雁智無奈地笑著,把趙飛英的手擱回他身旁。

  也難怪會做這種夢。都怪他,昨晚又在他房裡睡著了。

  站起了身子,環顧室內一眼,那日趙飛英身上穿著的白色布衣,還整整齊齊地擱在竹屋裡的角落。

  是他親手洗去了沾在上頭的塵土,也是他親手晾了干、折得整整齊齊的。

  輕輕笑了笑,冷雁智決定回到自己屋裡。

  然而,就當他推門而出,看見了眼前的情景,也不自覺地倒抽了一口大氣。

  在那清晨的微微曙光下,昨晚的綠竹在今早開了滿林的花。

  ◇◆◇

  「啊,您來啦。來來來,看看今天的果子,可是昨天剛從梅山鎮運來的呢。」

  一個果販帶著滿臉的笑容吆喝生意。

  「咦?真是的,不是說昨天就要來的嗎,害我等你等到天黑呢。」雜貨店的老闆娘叉著腰喊著。

  「抱歉了,大嬸。」冷雁智笑了笑,走進了那家雜貨店。昨天早上,不曉得是怎麼回事,只覺得心裡一直不能安寧。結果連山也不敢下,守在趙飛英身邊整整一天,最後還在他身旁睡到了天亮。也許是因為沒有睡穩,今天去山泉邊漱洗的時候,還看到自己微微腫著的眼眶,不知道的人,也許還會以為自己哭過……

  「最近發生了什麼好事啊?」眼見冷雁智陷入沉思,老闆娘忍不住問著。

  「啊?」冷雁智不自禁地抬起了頭,嘴邊還帶著笑容。

  「啊什麼,就是這個。」老闆娘捏了捏冷雁智的臉皮,冷雁智閃避不及,當場被吃了一頓豆腐。「你的嘴角足足可以吊上五斤豬肉,心裡在想什麼,來,說給大嬸聽聽。」

  「呵呵……沒什麼了……」冷雁智低了頭笑著。

  「就是嘛,您笑起來多好看的,我這輩子還沒瞧過像您這麼俊的人呢。」老闆娘也笑得合不攏嘴。「第一次見到您的時候,還以為您拿著刀要來搶錢哪,嚇得我的腿兒直打哆嗦。」

  「真的?」冷雁智揚了揚眉。

  「可不是,像個活殭屍一樣。想當初,小紅看上你的時候,我還死命勸她的。現在啊,只要你點個頭……」

  「先前托您買的酒,不曉得是不是到了?」冷雁智連忙閃過了話題。

  「啊……到了到了,早到了。昨天還包好了就等你來拿呢。」老闆娘一邊喃喃念著,一邊從腳邊抬起了兩小罈酒。「本錢二兩,加上五錢運費和我要拿的利潤,就收你三兩好了。」

  「多謝大嬸。」冷雁智付了錢,二話不說拎了酒就走。

  「……這……奇怪了……剛剛才要跟他說什麼的……」老闆娘喃喃自語著。

  ◇◆◇

  就在冷雁智與那雜貨店的老闆娘話說家常之際,附近的一間荒涼小廟裡,謝衛國低垂著斗笠,透過竹編的縫隙瞧著冷雁智。

  整整守了兩天,終於見到了冷雁智的行蹤。謝衛國幾乎就要歡呼出聲了。

  其實,離最近一次見到冷雁智的時候,少說也有快三年的光景,一開始,謝衛國還不太敢貿然上前相認呢。

  然而,瞧冷師兄這副模樣,似乎過得還不錯。那麼,趙師兄呢,他究竟為什麼要帶走趙師兄,又到底是把趙師兄葬在哪兒了?而且,為什麼也不跟莊裡聯絡呢?

  冷雁智走得極快,眼看就要出了鎮。謝衛國連忙也跟了出去。

  師兄!師兄!等等我啊!

  謝衛國急得想大喊,卻還是硬生生忍住了。

  姑且不論他自己,冷師兄之前在京裡要算是半隱居的。他還沒糊塗到當街喊破兩人的身份。

  直到出了小鎮,漸漸地,來到了人煙罕至的地方。

  謝衛國張大了嘴,正要開始扯起喉嚨大喊之時,一把紅艷艷的刀就砍了過來。

  我的天!

  連驚呼都來不及了,謝衛國連續後翻了三個觔斗,從袖裡滑出了一道長鞭,手腕一甩、施展了開,登時將自己守得密不透風。

  聽見那一聲聲砍在自己鞭上的清脆聲音,謝衛國心裡登時發著毛。要不是自己的鞭子還混織著天山冰蠶絲,只怕自己也要跟這長鞭一起了帳。

  「師兄!我是衛國啊!」謝衛國不斷狼狽地喊著,直到那刀勢減了緩,謝衛國才連忙遠遠躍了開。

  那斗笠早不知道碎成了幾片,飄散在夕陽裡了。

  冷雁智手裡拿著刀,靜靜地看著這個自稱是自己師弟的人。

  「師兄,我終於找到您了。」謝衛國喜不自禁地說著。「您上哪兒去了,怎麼不跟莊裡聯絡呢?」

  冷雁智沒有說話,拿著刀,悄悄退了一步。

  「師兄,您將趙師兄的遺體帶去哪兒了,快跟莊裡交代一聲吧。」

  冷雁智又退了一步。

  「師兄,您怎麼……」

  「你認錯了人,回頭去吧。」冷雁智轉身離去,隱於漸漸變暗的夜色之中。

  「騙我!你明明就是十三師兄!」謝衛國奔了向前,無懼冷雁智陰森森的臉色,慌張地喊著。

  「師兄,您是怎麼了。您到底把趙師兄的遺體帶去哪裡……」

  「住口!」迅若疾電的刀影欺了上身,謝衛國反射地向後閃過了身去。

  然而,直到定了神,冷雁智已然不見了蹤影。謝衛國看著地上摔碎了的酒罈子,眼裡只有無盡的疑惑。

  冷雁智是從村外來的,又是回到了村外,想必不是住在村裡。

  而在這村外,那荒涼的草原中,唯一有人的,也許就只有梅山鎮了。

  再加上,只要想起那村裡盛傳著的,住在竹山上的神仙,冷雁智的去向就不難瞭解。

  結果,守在山下幾天,冷雁智都沒有出現。

  直到耐性都磨了光,深深吸了口氣,謝衛國義無反顧地朝那山頂攀去。

  ◇◆◇

  一站上了竹山頂,謝衛國險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正在作夢。

  之前,他還以為,沒有比蝴蝶谷更美的地方了。然而,那蒼綠的竹林、盛開的柔美白花,以及從不遠處傳來的潺潺流水聲,卻更也是人間仙境。

  屏氣凝神的謝衛國,在行走間還刻意放輕了腳步。這仙境一般的地方,假如突然從竹林裡飄出了美麗的竹仙子,自己是一點也不會驚訝的。

  冷師兄就一直住在這兒嗎……謝衛國不禁有些羨慕了起來。自己在江湖裡打滾多年,沾染了一身的俗塵,假如有這地方可以隱居,自是也不願再回人間的了。

  遠遠的,有兩間竹屋。謝衛國心裡一動,便走向了前去。

  凝神聽著,沒有人呼吸的聲音。冷師兄是出去了還是根本不住在這兒?

  「冷師兄?」謝衛國敲了敲其中一間竹屋的門,不過,理所當然是沒有回答的了。

  「我進去了喔。」謝衛國還很有禮貌地通報了一聲才走進房門。

  然而,眼前的景象,卻讓他摀住了嘴。

  天……天……

  「趙師兄!趙師兄!」謝衛國連忙走了向前拚命搖著趙飛英的身子。

  沒有反應。

  謝衛國探出了手去量他的脈搏……當場一顆心就跌到了谷底。

  沒有脈搏……

  收回了手,謝衛國呆呆看著這位叫他們整個莊裡都要翻過了天的趙師兄。

  趙師兄是確實斷了氣的,然而,為什麼……為什麼他的身軀還這麼完整……

  是冷師兄做了什麼嗎……天,難道,冷師兄之所以要帶走趙師兄,就是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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