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唐憶情拔開了藥瓶,在少女的尖叫聲中,硬著頭皮就把剩下的粉末都吞了下去。
「住手!那是解藥啊!」少女發了瘋似地沖了向前,一把奪走唐憶情手裡的綠色瓶子。
著急地倒著瓶子,卻連一顆粉末都沒剩了。
「天啊!天啊!」少女抓著頭髮只是一徑兒地尖叫著。
「柳小姐,你冷靜一點,你吃的不是毒藥。」
「住口!」柳練羽尖叫一聲,就要過來摑唐憶情的臉頰,然而,蕭子靈卻又怎麼會讓她得逞。
後退一步,蕭子靈朝她的小腿一個輕踢,柳小姐便狼狽地跪在了他們面前。
「好個狠心的小鬼!」掌門動了怒。「給他一把劍,我不殺手裡沒兵器的人。」
蕭子靈不敢怠慢,擔心地看了跪在地上不斷喃喃自語的柳小姐一眼,將唐憶情放在了一邊的椅子上。
「自己小心。」蕭子靈低聲說著。
「你也務必小心。」唐憶情緊緊握了握蕭子靈的手。
◇◆◇
接過了劍,蕭子靈略略挽了個劍花。不太順手呢……該不該用紫稜劍,現在就使紫稜劍嗎?現在,紫稜劍正纏在自己左腕上。然而,只要一使了紫稜劍,自己的身份就一定會曝光。
暗暗盤算時,那掌門輕喝一聲,已然攻了向前。
收起了心神,蕭子靈凝神接招,不敢貿然進擊。畢竟,這是他出道有史以來遇見的第一個高手,而他的身上,也不只背了一條命。
然而,就在蕭子靈與那華山掌門鬥得難分難解之時,唐憶情這裡,起了小小的變化。
本來一直擔心地瞧著蕭子靈的唐憶情,卻因為柳小姐的一聲輕呼而轉回了頭。
柳小姐發現了另外一瓶綠色的藥,驚喜萬分之中正要服下。
「不行!那是我們門裡才能吃的解毒丹!」唐憶情不顧那雙腿之間的酸疼,撲上了前搶過那綠色瓶子。
踉蹌地站了住,那不能說出口的痛楚,讓他臉上的冷汗不斷冒著。
「不能吃的,這瓶你吃下去後,會中毒的。」
然而,那心理因素造成的劇痛以及對唐憶情的仇恨,卻已然讓柳小姐失了心智。「還給我!還給我!你這個畜生!」
柳小姐又再度撲了向前,唐憶情此時光是站著就吃力萬分,更何況是還得閃避那個失了神的女子。
兩人糾纏成一團,此時,那大師兄左手拿著把劍,推開了扶著他的師弟,用惡毒以及憤恨的眼神靠了近。
「小心!」那二師兄忍不住提醒了一聲,讓唐憶情猛然回過了頭。
一把陰森森的劍當胸刺來,唐憶情連忙閃身而過。手裡,與柳練羽一起握著的藥瓶,裡頭的粉末便灑了出來。
粉末灑向了燭火,而唐憶情則是狼狽地跌在了地上。只聽得一聲爆炸的巨響,熊熊的火焰散了開,燃著了柳姑娘的頭髮以及臉龐。柳姑娘尖叫著,在地上聲嘶力竭地翻滾著、哀嚎著,而那被炸得正著的大師兄,則連驚叫的聲音都來不及發出。頭被炸開了一半,其中一顆眼珠子還飛到了唐憶情的面前。
剛剛才進了門裡來的兩人,蒼白著臉目睹著這一幕。
慘死的大師兄手裡還拿著劍,頭臉著火的柳練羽在地上打著滾,幾個師妹連忙扯下了掛著的簾幕往她身上拍著火。
唐憶情臉色慘白,注視著眼前那彷彿死不瞑目、牢牢盯著他的眼珠子。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華清雨朝著唐憶情大喊著。
唐憶情抬起了頭,那直到今早都還猶然恩愛繾綣的人,此時正青著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三師兄,他們是唐門的人。」一個師妹拾起了地上的罐子,那黝黑的瓶底,端端正正地寫了個唐字。
唐憶情的唇,微微顫著。他緩緩站了起來,股間的疼痛,成了最佳的諷刺。
「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清雨。」
「唐門……你竟然是唐門的人……」華清雨的臉血色盡褪。「引狼入室……沒想到,我華清雨竟然引狼入室……你們害死我二師叔還不夠,連我大師兄、柳師妹都不放過是不是!」
「清雨,你聽我說好不好……」唐憶情危顫顫地走了上前,臉上全然是乞求解釋的神色。
華清雨拔起了劍,劍尖還微微顫著。
看著唐憶情,華清雨咬著唇說了。「你也不叫石青,對不對?唐大俠!連名字都是假的,你叫我怎麼信你!」
◇◆◇
儘管那爆炸聲驚人,跟蕭子靈鬥得正酣的掌門,還沒發現愛子的慘死。
直到,那火焰燒著了簾幕,一路延燒到了腳邊,蕭子靈暫時躍開了戰圈,偷得空閒的華山掌門,才見到了兒子還站在一旁的屍首。
「海兒!」挾著聲嘶力竭的蒼老聲音,掌門一劍剌向了唐憶情,蕭子靈連忙擋了開。
「姓唐的!你還楞在那兒做什麼!還不閃開!」蕭子靈眼見華山掌門劍劍不離唐憶情的背心,而那唐憶情卻還在跟那華清雨大眼瞪小眼,不由得怒罵了起來。
一直沒有反擊,不代表蕭子靈的劍術就比華山掌門還要差。華山掌門施展畢生絕學,卻依然無法傷及唐憶情一毫一髮。
唐憶情沒有閃躲,而眼見師尊辣手的華清雨,也是默不作聲。
「清雨!殺了這個妖怪!」那掌門氣紅了眼,與蕭子靈鬥著劍。又加入了幾個弟子圍攻,為了守著唐憶情的背後,蕭子靈全神以對,已然無法抽身去管後頭的事情。
華清雨舉起了劍,劍尖卻顫得更厲害了。
「清雨!還不動手!你眼裡還有你師父!眼裡還有華山派嗎!」
華清雨咬著唇,牢牢盯著唐憶情。
「還不動手!你忘了你大師兄是怎麼死的嗎!」
華清雨的眼前,閃過了目睹的一幕。石青把粉末潑向了大師兄,而柳練羽搶救不及。大師兄當場慘死,柳師妹全身是,那令人作嘔的血腥以及慘叫聲,都還在眼前、耳邊。
「石青,我只問你一件事。當年,我二師叔究竟是死在誰的手裡。」
「……清雨……」
「說!」
「……是我,是我下的手……可是,清雨……」
「華清雨!你要放任這妖怪滅了我華山嗎!」
「石青!我要你的命!」一聲淒厲的哭喊之後,那雷霆萬鈞的一劍便刺了向前。
隨著那一聲大喊,幾個敵手停下了攻勢。
蕭子靈回過了頭,那森森的長劍已然從唐憶情的左胸透胸而過。
手上還拿著劍的,是那個華清雨。
蕭子靈睜大了嘴,不敢相信這一幕。
◇◆◇
唐憶情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華清雨。他要賭,賭他不會下手,賭他相信他,賭他……直到現在,那利刃已然剌過了胸……直到現在,那生命已然悄悄逝去,他還想賭……
他想賭他,會不會……會不會……至少,替自己流下一滴悲傷的淚水。
沒有……沒有……一直到自己閉上了眼,向後傾倒、落在蕭子靈的懷裡,那曾經山盟海誓的冤家,卻連一絲懊悔的表情都沒有。
蕭子靈利落地點了自己胸前的幾個大穴,緩緩拔出了劍。
週遭的聲音已然遠去。他只聽得見,伴著從嘴裡溢出的鮮血,自己那絕望的、無奈的、譏諷的低喃。
「我輸了……華清雨……我輸了……」
第十四章 君莫笑
話說當日,謝衛國隨著蕭子靈一行人來到梅山鎮。
一到了鎮裡,手腳伶俐的小跟班就連忙去聯絡鎮內的接應,而謝衛國,則在客棧附近的茶坊坐著品茶。
幾個扛著謀生工具的泥水匠見了面,一起坐在謝衛國隔壁的桌子。
「敢情兒您也是上那竹山鎮是嗎?」一個泥水匠問著。
「可不是,千里迢迢趕來給竹仙蓋廟哪。」其中一個泥水匠笑得前仰後合。
「都說那村裡窮,可偏偏最近為何富了起來……」
「沒人敢收稅,地主也升了天,這樣還不富就沒天理了……」
幾個泥水匠和坐在其它桌子的家眷,都低低笑著、議論著。
本來,這也不關謝衛國的事,他一邊喝茶、一邊聽著,只當作是等人時的消遣。然而,一句話閃過耳邊之後,他楞了一楞,連忙放下了杯子留神聽著。
「……可聽說,那地主一家子,都是給竹仙血洗了……就連那知縣老爺,也是給一刀砍去了頭……」
◇◆◇
從靖州城往西北走,就來到了這座梅山鎮。往北,就是他們所說的竹山鎮;往西的話,可以到華山。
那個叫做華清雨的人,當時還在華山上面壁思過,不可能插了翅膀來京城害趙師兄。而冷師兄,卻是往京城的西南方走了去。所以,他跟在蕭子靈身後一起來到了這梅山鎮,一方面是幫趙師兄看著他的小徒兒,一方面,也是順道來找冷師兄。
帶著一具屍首,冷師兄孤零零的一個人,不回山莊,又會去哪兒呢?
沿著海、湖的幾個大城鎮,有幾個師兄弟姊妹守著。他們都說沒見過冷師兄。自個兒的幫裡,消息從京城附近就斷絕了。因為,再往西南,就是重重的山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