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女孩晃著一頭及腰的秀麗長髮,一手拖著大行李箱,一手拭去秀美額上滲出的汗珠;彷彿在抗議台灣潮濕悶熱的夏天,小巧可愛的粉唇不滿地嘟囔著,黑白分明的聰慧大眼在機場出境大廳來回搜尋,因為來往的身影中沒有她熟悉的面容,秀眉不禁緊緊蹙起。
看了看手錶,不自覺撇了撇嘴,一定是台灣的夏天熱得她一點耐性都沒了。正想走回機場內再享受一下沁涼的冷氣,驀地一隻男性大手拉過她手上的大行李箱,女孩回過頭,喜上眉梢。
「哥!」她笑嘻嘻地挽住兄長。
廉簡言寵溺地揉揉她的發,斯文好看的臉孔不隱藏對她的疼愛。「最近過得還好嗎?」
看著兄長熟悉的俊秀臉龐,回到故鄉的廉惜玉突然安下心,走向停車場的同時不忘調侃兄長。
「還過得去啦。別說我的事了,哥跟我未見面的嫂嫂處得如何啊?」
她在美國一聽到哥哥居然一聲不響地說要結婚,嚇得她差點衝回台灣,在經過父親的說明之後,她才曉得這是一場政策婚姻,而且哥哥還是被逼的。
用廉明電信的生存要脅哥哥的女人,她原本非常氣她,更氣憤的是哥哥竟然願意娶這樣的女人?
要不是礙於學業和父親的阻擋,好幾次她都想回台灣審問那個自私自利的嫂子。但過了快一年,在父親一次次解說下,她慢慢理解了一些事情,以及未曾謀面的嫂子的真正性情……
她反而迫不及待地想見見這個深愛哥哥的女人,趁著這次回台灣,她一定要想辦法見見她。
廉簡言聽見妹妹提到那個讓他心痛的女人,頓時停住了打開車門的動作,神色僵硬,強壓下那股複雜情緒,冷著聲說:「別談她的事。」
「好好好,不談就不談,那我問爸爸的事總可以吧?」一看見那個冰山臉,就算自己身為他最疼愛的妹妹,也只能舉手投降。
避開有關妻子的話題後,廉簡言一下子就回復正常,溫柔地微笑著。「他很想念你。」
「當然囉,我這麼可愛,誰不想念?」
廉簡言被她的話惹得發笑,不急著發動車子。「你喔,在美國待了四年,越來越不害臊了。這次回來要待多久?」
看見兄長別有所指的眼神,廉惜玉不服氣地嘟著嘴。「別這樣看我,我可是打算回來定居的,我也不想跑到那麼遠的地方唸書啊。而且我還特地回來,就是希望實習、工作的地點是在自己的家鄉。」
哥哥一副她是只脫韁野馬似地看著她,她好歹也是個有理想、有抱負的女青年耶!
「實習的地方?需要我幫忙嗎?」
「不需要啦,我已經找到了。」
「哪一間公司?我聽過嗎?」當哥哥的就是無法放心。
對於兄長的逼問,廉惜玉瞇起眼,防備地看著他。
「告訴你也行,反正憑你恐怖的腦袋早晚也會猜出來。不過我先警告你喔,不准你去叫人家好好照顧我。」她愛妹心切的哥哥的「不良紀錄」實在多得數不清,她可得先防著點。
廉簡言皺眉。「是專打雛妓官司的雷氏嗎?」
「看吧,我就說你一定猜得出來。」裝作沒看見兄長的不贊同,她笑嘻嘻地打哈哈。
「惜玉,你為什麼要這麼堅持……」
廉惜玉打斷兄長的話。「哥,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堅持走這一行,但我總覺得我會遇見什麼大事。或許是小時候看你們幫助那些可憐的小女孩,我才想走這一行,但我一直不懂,你們為何反對?」
廉簡言英挺的劍眉始終沒放鬆過。「我們只希望你過得快樂,你是女孩子,這一行難免要接觸一些不堪的……」
廉惜玉將頭依偎在兄長寬闊的肩上,感動地嬌嗔:「我知道、我知道,愛擔心的大哥!但我總會長大,而且不管發生什麼事,你跟爸爸都會站在我這邊的!」
「唉——算了,我說不過你,凡事小心,有什麼問題一定要告訴我。」
「是是是,小女子遵命!」
女孩的笑容,燦爛得如同夏日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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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氏國際律師事務所領導人雷昊,年紀輕輕就拿下國際司法兩大派的海洋法以及大陸法博士學位,不僅精通國際法律,更是協助破獲世界人口販賣首屈一指的大律師,在國際上稍有法律常識的人都對Ray(雷)的事跡津津樂道。
而這位聞名國際的大律師令人咋舌的卻不是他的才識、事跡,而是他居然對國際各方邀約不屑一顧,拿著一張國際律師執照回到自己的出生地——台灣,成立一間小小的律師事務所,這動作讓所有人跌破了眼鏡。
更讓人猜想不到的是,幾年後雷昊靠著自身能力與用人唯才的態度,讓原本一間小小的事務所一躍國際,在世界各地皆有雷氏的足跡,而總公司仍舊不忘本地定在台灣。
由於國際事務繁雜,雷氏近幾年積極培養人才,不僅成立雷氏法律獎學金,讓未來的法律人才在世界各地留學並進入雷氏實習,表現優異便可進入雷氏旗下成為一員。想成為雷氏一員最快的方法即是得到進入雷氏實習的機會,而雷氏主張用人唯才絕不偏袒台灣學生,想進雷氏的世界學子多如過江之鯽。
奇怪的是,台灣總公司每年的實習名額都會多出許多,許多人寧願到其他國家實習,也不敢覬覦總公司提供的名額。原因並非是地點,而是總公司往往進了十名實習生,最後連一位也沒留下,最後不是抱病放棄、就是轉投其他公司。
雷昊的嚴格讓業界流傳著一句話——
待在地獄一小時,也好過待在雷氏十秒。
當惜玉決定進入雷氏總公司實習時,不少美國同學都覺得她瘋了,不要提她那老是吊車尾的成績了,光那副弱不禁風的模樣,不要說待在雷氏一個月,只怕她看見雷昊的第一眼,就可能找閻王報到去了。但惜玉只笑了笑,依舊送出申請單。
現下,惜玉正坐在雷氏總公司內的會客室,秘書小姐送上咖啡,笑著對她說:「廉小姐,請你稍等一下,會議結束後雷先生有十分鐘的時間可以和你面談。」
只有十分鐘?看來雷先生真的是位超級大忙人哩。
「好,謝謝你。」惜玉回以甜甜的笑臉。
秘書小姐一走後,惜玉不疾不徐地輕啜著咖啡,完全沒有一般面試者的緊張。
她不是勢在必得,只是既來之則安之,這是她一向的態度。
沒多久,會客室的門咿呀一聲開了,走進一名低頭快速翻閱手中文件的男子,男子的長髮整齊束在身後。
「廉小姐?」男子聲音雖極為低沉好聽,卻有如從冰窖裡傳來。
惜玉一接觸到他深若墨石的雙眼,著實愣了一下,一種熟悉感向她襲來。
她隨即搖搖頭,暗罵自己應該不可能見過他,趕緊回話。「我就是,請問你就是雷先生嗎?」
他雖然素負盛名卻痛恨出現在螢光幕前,大部分的人只聞其名卻不見其人。
雷昊其實極為俊秀,可是那雙深黑冷然的眼使他看起來冷淡不羈,乍見他的剎那,會讓人以為見到剛從冰窖裡推出來的冰雕。
惜玉原以為他是一個書卷氣極重的努力型人物,但他的氣質卻如此冷絕。
男子點點頭,表示回答了她的疑問,丟下手中的文件,坐在她對面的位置上。
「我沒有太多時間,所以請你簡單告訴我,為何想到雷氏實習?讚揚的廢話就不用多說了。」意思就是說得不好,馬上滾蛋!
一回到正題,惜玉以初生之犢不畏虎的精神對上他的雙眼。「據我所知,雷先生是專攻雛妓官司最有力的人物,所以我才選擇在這裡學習。」
她的回答尚可,但雷昊對她執著的眼神起了興趣。「為什麼你會對雛妓官司特別有興趣?」
「因為那些孩子值得更好的生活。」
對於她像慈善機構的標準回答,雷昊撇個冷笑。「那你應該去參與慈善事業,不是更快、更有幫助?」雷氏可不是開慈善機構、做慈善事業的。
看見他不屑的冷笑,惜玉皺起秀眉。「能救出她們、遏止雛妓一再發生的,只有站在第一線的法律;而身為破獲人口販賣集團的大功臣,你卻不這麼認為嗎,雷先生?」
雷昊沒有回話,冷然的眼神讀不出他的思緒。
盯著眼前的女孩好半晌,他才道:「你聽說過其他實習生如何形容我嗎?」
「早有耳聞。」聽見他的問題,惜玉漾開笑容,這表示她很有機會可以進雷氏實習了。
雷昊輕敲著桌面,眼神不變。「那麼你還是堅持選擇這裡?你可以選擇更輕鬆的實習地點。」這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女孩能撐多久?他倒很好奇。
惜玉的眼裡只有堅決。「我想要的不只是律師執照,還有真正的實戰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