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樣的心態,造成聖雅學園的入學資格有如戰亂時要駛離戰區的船票般,真的是一位難求。
但閻冠府並沒有這個困擾。
因為聖雅學園是他祖父創立的,是閻家事業的一部分。
事實上如果沒有意外,若干年後繼承閻家所有一切,這學校也是屬於他的,他可以說是未來的理事長,因此拿不到入學資格的這種事,是決計不會發生在他身上,至於他如果想要罩某人,那當然也是沒問題。
只是,這會兒他卻因為這個「沒問題」而被請到小學部的醫護室當中——
「嗚嗚……冠府……我要冠府……」
才剛進門,就聽見小傢伙哭得抽抽噎噎,放聲機似的重複著她的需求。
一直到看見他,哭聲突然停了不來,紅艷艷的小嘴輕癟著,朝他張開雙臂後,這才又放聲大哭。
「冠府……」
「沒事,沒事了。」他坐到床沿,抱住整個撲過來的她。
她細聲的哭著,輕顫的小身子說明了她的害怕,閻冠府沒說什麼,只是摟著她,無聲的輕拍著她的背,安撫她的情緒。
一旁,接獲通知、先一步趕來的婁家管家主動說明情況。「是這樣的,小姐班上有個男同學太調皮,在教室裡跑來跑去的時候不小心絆倒,剛好撞上小姐的桌子,因為力道不小、加上撞到的又是桌角,所以見了血——」
「見血?」冠府挑眉,因為這字眼。
問話的可是未來的老闆,而出問題的則是醫界大老的親孫女,被派駐到校園中執業的醫生趕緊回答:「男同學的傷口不大,縫了三針,剛剛讓家人接回去休息了,至於婁同學,她並沒有什麼大礙,只是一時受驚昏了過去,情緒有些不穩定,安撫下來就好了。」
「通知婁爺爺了嗎?」閻冠府按順序詢問。
「通知了,秘書說婁爺正在開會,等散會了就趕來。」管家如實稟告。
「再通知他一聲,請讓他不必特意跑一趟了。」事有輕重緩急,閻冠府很快做出判斷。「既然娃娃沒事,還是不要耽誤婁爺爺的工作比較好。」
他掌控起一切,在管家領命、借用醫護室的電話進行二次通知之後,他懷中的小人兒已經因為疲累而沉沉睡去。
「先帶娃娃回去休息吧。」因為下午還有課,閭冠府將懷中的小人兒交給管家。
在管家接過她的時候,剛睡著的小人兒忽地醒來。
因為睡意,突然間的搞不清狀況讓小小的臉上流露著驚懼,兩條小手臂直覺的往閻冠府的方向掙去。
「沒事,你睡吧,我讓劉叔叔先帶你回去……」
「嗯……」她發出細微的抗議聲。
「聽話,我下午還有課啊,等我放學後再去找妳。」他打著商量。
她癟著小嘴,有些不情願。
「娃娃要聽話。」他摸摸她的頭。
她想了想,不情不願的妥協,最後朝他嘟起了小嘴。
閻冠府雖然是覺得有些尷尬,但他也深知她這拗執的一面……
眼看著管家處變不驚的看向他方,校醫也很識趣的別過頭假裝忙碌,他趕緊傾身,讓她得償所願的在他的唇上親了兩下才了事。
倒沒想到,送走了她之後——
「等等,閻同學,請留步。」 就像是上演古裝劇,大喊一聲刀下留人,送走負傷男童的女教師匆匆趕了回來,並且叫住了準備回國中部的閻冠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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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女教師說完訴求,閻冠府冷淡俊雅的表情未變,清冷的瞳眸冷了幾分。
「麻煩老師再說一次?」
「就像我剛說的,顯恭的合群性不足,對於紀律的概念極差,我在想,與其讓她留在聖雅,不如讓她轉去附有特殊教育班的學校可能比較適合她。」
「老師的意思是,顯恭應該進啟智班?」閻冠府幫她說得白話些。
女教師默認,但仍不忘補充理由:「我也是為她好,希望保持住聖雅學園的教學水準,才會提出對她跟對學校都有利的提案,要知道,她常常在上課時提問不相干的問題……」
「例如?」閻冠府顯得很冷靜。
女教師遲疑了下,很快的舉例:「例如在教連續減法的時候,我出了很簡單的題目,問四個蘋果,分給媽媽一顆,再分給爸爸一顆,這樣剩幾顆,她的答案是半顆。」
「哦?」
「我問過她為什麼是半顆,她說她沒有爸爸,也沒有媽媽,她要分給爺爺、閻爺爺,還有冠府……相信我,她當時是這麼回答我,還說,因為冠府很喜歡吃蘋果,所以她還要把她的一顆再分給冠府吃,所以她只剩半顆。」
要不是狀況不適當,閻冠府真要為這天真的答案笑出來。
「老師,就某個角度,她說的也沒錯。」要就事論事,那就來就事論事。「四減去三個一,再減0.5,確實是剩下0.5,用蘋果來舉例,也就是半個,這表示連續減法的定義她是明白的,甚至對小數點的概念也稍微理解,唯一的問題只在於她稍微改了題目,不是嗎?」
女教師沒想到他會這樣說,著實楞了下。
「問題……問題並不在這邊,而是她的理解力,她沒辦法理解問題,還有,她常常不顧在上什麼課,想到時就舉手發問,問什麼時候要講故事,還會拿起故事書,問我能不能講那個故事給她聽,讓其他的小朋友有樣學樣,這讓我很難上課。」
「還有呢?」見女教師氣憤的模樣,閻冠府知道事情並不止於此。
沒注意到他的冷淡,氣頭上的女教師一股腦兒的說了。「還有就是吃點心,從開學開始,她每天早上第三堂課的時候,一定會舉手發問是不是要吃點心了,不只一次、也不只兩次,她是天天舉手發問,每次都要我跟她說沒有點心後,她才肯乖乖坐下上課,直到今天她都還是這樣……」
「老師。」閻冠府突然的開口,打斷女教師的連篇抱怨。
女教師噤了聲,及時發現她說得太忘我了,趕緊補充道:「我知道,每個小孩都是家長心中的一塊肉,也知道婁院長是多麼成功的知名人士,但為了顯恭好,我還是建議,讓顯恭轉學,接受特殊教育才是最好的方式。」
閻冠府冷冷的看著她,只提一個問題:「是為了顯恭好,還是為了老師教學方便呢?」
「這、這當然是……」
「我知道顯恭她不是一個特別聰明的孩子。」不理會女教師急於辯駁的樣子,閻冠府維持冷淡、平靜的語氣逕自說道:「因為發生過的一些事,讓她心理發育遲緩,對陌生人的戒心比一般人強,不容易融入新環境,對事情的應對能力也不像一般小孩那樣的活潑,這些我都知道。」
平淡的訴說著他所知道的事,閻冠府只想說一件事。「但是,就因為這些,老師便直接判定她的智能有問題,這對她公平嗎?」
「我並不是說她智能不足。」想改口,但語氣弱了幾分。
「那麼老師是什麼意思呢?」
女教師被問住,一時想不出緩頰的話語。
「如果能拋開成見,用心跟她相處,我相信不難發現,這個在你眼中智能不足的小孩,她很喜歡閱讀。」閻冠府冷冷的說道。「她的識字能力比你所想像的好,不論中英文,一般的兒童讀物她已經能自行閱讀,而且她的想像力豐富,對於沒有文字的繪本,她可以繪聲繪影的自行演繹成長篇故事,也很擅長繪畫,這些,老師知道嗎?」
「我……」
「紀律當然重要。」閻冠府並不給她發言的機會,冷然的續道:「我很清楚要維持一個穩定的群體關係,紀律是不可或缺的,但是她才小學一年級,一個剛離開幼稚園的孩子,她需要的是耐心與愛心的引導,這是聖雅學園的宗旨、最基本的精神,不是嗎?」
女教師啞口無言。
確實,從業太久,有些事情,她已忘了……
「她這個年紀,是想像力跟創造力最旺盛的時候。」明明僅是國二生,但閻冠府此時迫人的氣勢,卻是那麼的渾然天成,恍若一個成年人。
就看他冷凝的說道:「一個優秀的老師,該做的是設法瞭解學生,引導她融入群體,讓她知道合群跟懂得守規矩,而不是因為她的想法不像一般小孩中規中矩,就認定她的智能有問題。」
「我……我……」
「你要表達的事,我已經知道了。」並不想再多談,他冷淡的止住她試圖要為自己開脫的辯解。「沒事的話,我回去上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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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好孩子該上床睡覺的時間……
「這個,今天說這個故事。」從小書櫃抽出最喜歡的一本繪本,童稚的臉蛋上露著大大的笑容,渾然不知她的世界險些興起大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