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點頭,婁顯恭有些不好意思。「雖然胃腸的機能還沒完全復原,但我已經能吃東西了,雖然只吃一點點,但冠府說只要不再吐出來就好了。」
看著她明顯瘦了一大團的身子,好像風一吹就要飛走的虛弱,就算她三言兩語的簡單帶過,但戎蘭開與尉廷宇不難想像,先前的厭食症是多麼的折磨著她。
很心疼她,心疼她喪親的無依,也心疼她歷經病痛折磨後,那試著振作起來、努力要變堅強的小小模樣。
但除了心疼……
「為什麼不找我們呢?」尉廷宇只有這個疑問。
「喂!」戎蘭開雖然也有同樣的疑惑,但沒想到他會在這時候計較。
「別說你沒這麼想,不管小恭遇上什麼困難,即使是再難的關卡,你會不想幫她嗎?」因為是朋友,真的把她當朋友看,尉廷宇才會有如此不甘的心情,那種見朋友有難,知道她有難,卻什麼也沒能幫上一把的懊惱心情。
方纔歷經大病一場而分外柔軟敏感的心,讓婁顯恭很快知道他想表達的訊息,對此,她只覺得很抱歉。
「小宇,蘭開,對不起……那時候我病得厲害,什麼都沒辦法想……」她頓了頓,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明,那種像是被一層黑霧給困住了,明明人還活著,卻是什麼都看不見也感受不到的感覺。
「你別這樣。」戎蘭開出面緩頰。「光看小恭這樣子,也知道她那時一定是病得很厲害,重要的是她能夠恢復,她現在能好轉,很努力的在找回健康,那就很好了,你計較那種小事,會不會太婆婆媽媽了一點?」
「我並不是計較。」尉廷宇感到不悅。
「拜託,你這樣不是計較,什麼才是計較?」戎蘭開吐槽。「雖然我被當成賊看也是很氣,但小恭病到連求援的力氣都沒有了,閻冠府能介入,並且保護她,讓她病情好轉,這一點不能不感謝他。」
現實狀況確實是如此!
如果不是有閻冠府的強勢介入,別說是復原、重新掌握住思考能力,即使是婁顯恭本人,她也沒辦法想像,要是沒有閻冠府的耐心包容與體貼,讓她慢慢走回原有的人生軌道,現在的她會是什麼樣子?
尉廷宇是實際的人,看著她不安又無助的模樣,也知道現實不是她所能掌握的事。
「算了。」吐了一口氣,重新調適心情的尉廷字改口道:「當我什麼都沒說,就像蘭開說的,重要的是小恭。」
「對嘛,重要的是小恭能恢復健康,就算是一次進步一小步也沒關係,至少她現在能開始吃東西了。」戎蘭開開朗的笑著,為她打氣道:「再休養一陣子,一定就能完全恢復健康了,到時養胖一些,就能漂漂亮亮的參加畢業典禮了。」
面對兩位好友的諒解,他們的關心與體貼讓婁顯恭感動得直想哭。
「大家……都對我好好喔……」她覺得好幸福,卻也不知自己是何德何能,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能力像他們一樣,可以強悍得幫助朋友,想到自己的軟弱,那總讓她覺得歉疚。
「說什麼傻話,我們是朋友嘛,朋友本來就是應該互相幫助、照顧的。」戎蘭開笑著揉亂她柔軟蓬鬆的長髮。
「蘭開難得說句人話。」尉廷宇也不願見她自尋煩惱,給自己製造無形的壓力,難得幫腔:「你先專心養病,別想太多了。」
「什麼叫難得說句人話?姓尉的,你不要太瞧不起人了。」戎蘭開怒眼相向。
看著他們兩人就像平常那樣,一言不合就互吵了起來,熟悉的場景,熟悉的相處模式,在在讓婁顯恭覺得安心。
清麗的嬌顏上映著淺淺的笑容,就像平常那樣,她置身火線,卻一臉興味的聽他們兩人鬥嘴。
只是……仍有些些的不同。
她能為他們做什麼?
當這意念一動的時候,就無法遏止的在她的思緒中生了根,讓她不由得開始思索這個問題。
對於這些無條件愛她、挺身保護她的人們,渺小如她,能為他們做什麼?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自己能有那個能力,換她來幫助、照顧這些關愛她的人們……咦?是她的錯覺嗎?
某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讓婁顯恭感到困惑。
她記得很久很久以前,她好像也想過類似的問題,那一次是因為……是了!是冠府!是因為冠府的關係讓她感歎,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有照顧他的能力……
想想,她真是沒用呢!
一個問題拖到了今天,她不但還沒能想出方法來,沒讓自己成長到有足以照顧人的能力,還很糟糕的只能事事倚賴別人,不但累得冠府為她費盡心思,就連蘭開跟小宇也為她擔足了心。
這怎麼行呢?
慚愧的感覺瀰漫整個心頭,意外的引發出那一份幾乎要讓她遺忘的積極與正面思考的能力。
她知道她不能再這樣下去,因而暗自下了決定,訂下第一個目標……
她要好起來,要趕快的好起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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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婁郁心至今的人生中,如果要列出「討厭的人」排行榜,那名列第一的人,一直以來就是同一個!!那個臨時冒出來、害她失去婁家最受寵愛的么兒地位的堂妹,婁顯恭。
她知道爺爺在個性上並不是喜歡熱鬧的人,早早就讓自己的孩子出去自立門戶了,在她的印象中一向如此,早在她知曉人事,開始有記憶以來,她便跟著雙親與兄姊住在一塊,有自己的家,而不是住在婁家主屋內。
但即便如此,在那時候,她是爺爺的孫兒輩當中最年幼的一個,聰明伶俐、嘴巴又甜,因此在所有孫兒當中,爺爺最寵愛的人就是她。
可是在某一年的某一天,突然冒出一個據說跟爺爺斷絕親子關係很多年的小叔叔,還有一個所有人都沒見過的小嬸嬸,然後在她得知這兩人存在的時候,伴隨而來的,便是他們兩夫妻雙雙遇害的噩耗。
對於從沒見過面的叔叔跟嬸嬸,傳來的噩耗並不會讓她感到傷心,但是當他們遺留下的女兒被接回台灣,沒經過什麼商量,就讓爺爺決定留在婁家的主屋中,由他老人家親自教養的時候,她很不開心。
她覺得失去了最受寵的寶座,而且那並不是她多心,經過時間證明,她確實是失去了最受寵的寶座,一切只因為那個傻頭傻腦又笨手笨腳的蠢東西!
忙碌的爺爺仍是一樣的忙碌,但很明顯的,他老人家空閒時的注意力全放在那個小堂妹的身上,這讓她覺得很不能平衡。
如果堂妹比她小很多,比她可愛漂亮很多,或是比她聰明伶俐許多,那麼她也許會覺得好過一點。
但現實是,要說到年齡,這個堂妹只比她小一點點,說是差一歲,但實際上也才幾個月;至於長相上,這種外貌問題見仁見智,但她有自信,真要論外表的話,她婁郁心也不會被比下去。
那要再說到內在的層面,論聰明伶俐的話,這一點不是她婁郁心自我膨脹,智力測驗超過一四○的她,思慮條理分明、辯才無礙,對外態度落落大方,跟個性畏縮內向、學期成績向來只能從榜末開始找名字的堂妹比起來,那真是優秀到太平洋去了。
結果,外在條件差不了多少,內在條件她勝出太多太多的一個對手,竟然能打敗她,獨得爺爺的寵愛?
而且不只是爺爺,就連爺爺的至交、閻爺爺家的冠府哥也對這個堂妹愛護有加,簡直是沒道理到氣死人了。
基於種種,她更不甘心,本來就很討厭這個堂妹了,沒想到現在爺爺死了,留下的大筆遺產有一半以上都是給這個堂妹,比爺爺親生的兒子:她的父親跟大伯都還要多,這種更加沒道理的事竟然真的發生了?
婁郁心覺得不公平,打心底的為自己的父親,也為了所有孫兒輩抱不平。
自家的父親跟大伯可是為婁家的事業各自打拚著,都很努力的工作著,卻比不上一個什麼也不做、連書都讀得不怎麼樣的小侄女?
而且,憑什麼所有的孫子當中,人人都沒獎,就婁顯恭一個人占走所有好處?
婁郁心內心的天平越來越失衡,要再加上整個治喪期間,都不見這個最大利益者出面,隨著小報繪聲繪影的編故事能力下,那已經傾斜的天平更是倒得徹底。
在近乎怨恨的心情之下,總算在出殯的這一天見到始作俑者現身,在那一刻,她居然還能保持冷靜而不叫囂,她幾乎要佩服自己的定力了。
而這樣的定力,一直到陪同前來的閻冠府被她父親與大伯父叫去談話的那一刻終止了……
第八章
「怎麼,總算願意來祭拜爺爺啦?」
對於這冷不防出現的問題,含著眼淚、正準備捻香祭拜的婁顯恭楞了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