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前,她從小叔的口中得知爹地下個月二十日即將和糖糖要結婚的消息時,她獨自一人暗暗地躲在棉被裡哭了一整夜。
第二天,她開始等待他的剖白,不論他的解釋是什麼,不論他的行為是否會刺傷她的心;只要他向自己開口,讓自己明瞭就好,可惜她得不到他的任何辯解。
經過幾天的漫長等待,張康祺仍是沒做出任何表示,一股失望之情已然淹沒她整個心靈。
事已至此,她實在不願再做這種無謂的期待,更不願再做痛苦的內心掙扎,她終於決定離開這個地方,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
打理好所有的行李,已是晚上十一點半,而這個時候張康祺還沒回家,她只好按捺住性子繼續等下去。
不論彼此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她大老遠的來這麼一趟,當然不能做出不辭而別的事,至少總該跟他說一聲「謝謝」吧!
她選擇逃避的方法也許不錯,可是,事情的演變真的會如她預期中的那樣嗎?
十二點二十五分,大門匡啷一開,只見張康祺腳步踉蹌地走了進來。
他一進門,屋內霎時瀰漫著一股濃重酒味,蜜雪兒可以很輕易地知道,今晚他喝了不少酒,甚至比前些日子的還多。
「你還沒睡?」張康祺來到沙發旁,慢慢的坐了下來。
蜜雪兒沒回話,走去一旁的茶几上,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
張康祺拉下頸上的領帶,張瞪著一雙佈滿血絲的眸子,「算算日子,我們有多久沒好好的聊聊天了?」不待回答,他又說:「好像十六天……」
蜜雪兒忍不住的插嘴:「不是十六,是十八天。」
「哦?這麼久了……」張康祺搖了搖頭,喃喃地說:「快了……」
「快了」這兩個字他雖說得很奇怪,別人聽不懂,但蜜雪兒卻能懂。
張康祺略抬頭看了蜜雪兒一眼,距他與糖糖結婚的日子只剩二個禮拜,而區區十四天一眨眼即過;按理來說,他應該表現出意氣風發才是,但他顯然沒有。
這些日子來,他埋首在一件又一件的企劃案裡,不僅刻意迴避蜜雪兒,甚至也不與糖糖見面。沒有人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更沒有人知道他想做些什麼,他似是在無窮無盡的矛盾中掙扎,在愛情的桎梏裡打轉。
聽他喃喃的說了一些話,但那些話都不是蜜雪兒期待想要聽到的話,剎那間,她整個人已十分淡然。感情之事本就勉強不來,小叔說得沒錯,這個道理她也懂。事到如今,她已經不想再貪戀下去了。
「明天……」蜜雪兒咬著牙說:「明天我準備搬到教堂去住……謝謝你對我這陣子的照顧……」她忽然發現自己的鼻頭有些發酸。
張康祺神色微變,「好端端的,幹嘛搬去教堂?住這裡不是挺好的嗎?」
蜜雪兒想了一下,實在不知該如何啟齒,但她還是忍不住的說了出口:「恐怕有點不太方便。」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不懂。」張康祺微愣。
蜜雪兒雖然一臉的平靜,實則心如滴血般的痛。「你就快跟糖糖結婚了,我當然不方便再住在這裡;我已經二十三歲了,我不是一個小孩子。」
「是誰告訴你的?又是康寧那小子?」張康祺顯得有些憤怒。
蜜雪兒不答,逕自又說:「其實糖糖是個不錯的女人,很適合你,我看得出來。不論她的家世背景、身材長相、還是學識……」
張康祺忽然叱喝一聲:「別再說了!」這是他第一次以這種嚴厲的口氣跟她說話,怎知她一點反常的表情也沒有。
「你……你什麼都不知道,說這些幹嘛呢!」張康祺滿臉沮喪、痛苦。「你不明白,你不會明白我的想法……」
蜜雪兒呆愣了一下,不是被他說話的內容給愕住,而是他的神態。
打從她見到他的那一天起,她從來不曾見過他有這種痛苦的表情。那麼,是什麼事讓他有這種改變呢?是因為他喝多了酒?還是他聽到自己要搬離此地所做出的自然反應?蜜雪兒怎麼樣也想不透。
「我不否認是有點喜歡她,可是……當你突然出現在我生命中的那一刻,我整個人都迷惑了……」張康祺凝視著她,眼波已不再朦朧,而是綻放出一道奇異的光芒。
面對他那灼熱的目光,蜜雪兒的心怦然一跳,整個人的注意力已完全被他吸引住。
他繼續說道:「第一次跟你在機場相見,你的外表、氣質已完全吸引住我的目光;直到你上前來打招呼時,我始終不敢相信,你真的就是照片上那個臉上拖著兩串鼻涕、我認養了十四年的女兒——天啊!告訴我,你為什麼會是我認養的女兒?你為什麼不是一個與我毫無關係的女人?為什麼你的出現要讓我的感情那麼難以取捨?為什麼……」
他說出口,他終於說出口了。蜜雪兒面帶嬌笑的凝視著他,眼眶裡淚光閃爍,似乎隨時都有落下的可能。
張康祺這些話本來還不會輕易說出口,若不是見著地上她的行李,再想起這陣子兩人無謂的冷戰,恐怕這些話將永遠埋在他的內心深處。
「我實在不知道應該對你說些什麼。在名義上,你是我認養的女兒,我喜歡你跟我撒嬌的模樣,我甚至喜歡你泡的咖啡;可是……在我心靈深處,我根本無法說服我自己,我更無法像別的爹地面對女兒一樣坦然自在的面對你。因為你……你已經是個大人了,我……我怎麼去說服自己,我居然愛上我認養的女兒?我……我對你說不出口啊!」
蜜雪兒聽到這兒,眼眶裡的淚水早已止不住地潸然而下,「現在我已經不再是你的女兒,早在我大學畢業的那一天,認養的關係也隨之中止。」
張康祺渾身不禁一顫,雙眼一瞬不瞬地凝望著她,似在細細咀嚼她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
「爹地。」蜜雪兒不想改變先前對他的稱呼,畢竟這是她最初的夢境;不管怎麼說,這兩個字對她的意義不凡。「如果你真的說不出口,那就什麼也甭說,也許讓我自己來體會更好。」
「你不會懂的。」張康祺搖了搖頭,輕歎一聲。「我……我居然會愛上自己認養的女兒,這……」
「這算不了什麼!」蜜雪兒揣測得出他的心情,只想打破他的迷思。「我都能愛上認養我的爹地,為什麼你不行?」
「你……」張康祺瞠目結舌的望著她,許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蜜雪兒逕自又說:「別人我不知道,可是在我的認知裡,當我愛上一個男人時,那就是愛了。我不在乎對方是什麼人、長相如何、或者他有什麼成就,我更不會去在乎別人的想法,尤其是那些世俗的眼光。不錯!在名義上你是我爹地,但實際上不是啊!你知道的,我們只差了九歲,我們沒有血緣關係,我們分別來自兩個不同的國家……」她愈說愈激動,不但聲淚俱下,且渾身顫抖不已。
「噢,蜜雪兒……」張康祺忽然朝她撲了過去,將她擁入自己懷中。「別說了,別再說了……」
她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沒錯,張康祺整個人豁然開朗,同時也發現到先前自己是多麼的愚蠢。
蜜雪兒癱倒在他懷裡,抬起頭,淚眼汪汪地注視著他,喃喃的說:「我也曾想過,為什麼你會是我爹地?為什麼你不是我想像中的是個子孫滿堂的老頭子?為什麼你會讓我感覺那麼親切與熟悉……為什麼我會在第一次見到你時就愛上你?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這是老天爺注定的緣分。」張康祺再也不偽裝自己的低下頭,輕輕地將嘴覆蓋在她的唇上。
蜜雪兒顫抖的身子在他們的輕吻中漸漸地平息下來。「爹地……我真的真的好愛你啊……」
張康祺沒說話,而是盡情地狂吻著她的櫻唇,同時將她柔軟滾燙的身驅慢慢地放倒在沙發上。
「其實早在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我何嘗不也是跟你一樣,只是我……我不敢說……」張康祺將手伸到她背後的衣鈕處,情不自禁地對她吐露出自己最真摯的表白。
「在我的腦海裡,你對我就是那麼充滿了吸引力,可是……當我一想到你是我認養的女兒,我就必須強壓抑自己蠢蠢欲動的心;我一直告訴自己,我不行,我不可以那麼做。但我現在不會了,我已經突破了心理障礙,我再也不會違背老天爺為我們倆注定好的緣分。噢,蜜雪兒,你真的好美……」
漸漸的,她身上的衣裳已被他一件件的脫下。但她卻沒有拒絕,也沒有掙扎,彷彿這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
然而她的心呢?她的心是否也如同她自己所想的那麼平靜、坦然呢?
此時此刻她的心情是矛盾的。眼前這個男人,她深愛著的這個男人,在兩個禮拜之後就要成為別的女人的老公。她怎麼可以在這個節骨眼,把自己最珍貴的初夜奉獻給他?她絕不會幼稚到想以自己的身體,來換取改變這即將形成的事實,何況事情恐怕已成定局,任何人皆無法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