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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雨弦

  楔子

  皇城裡鑼鼓喧天,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由皇城內列隊而出。

  專門管理街道的士兵「水路」們手中拿著掃地的器具和鍍著金、銀的水桶,在儀隊之前灑掃一番。

  身穿紫色衫,頭帶卷腳頭的轎夫是殿前司轄的天武軍。

  另有女儀隊名叫短鐙,是一批騎馬的宮女,在前頭導路,頭綁羅紗頭巾,珍珠頭釵裝飾,外袍衫是紅色羅紗鑲金邊,馬上有青色小傘。

  再來就是新嫁娘乘坐的簷子,高有五尺多,長八尺,寬四尺多,可容納六人乘坐其中。

  簷子的前後都有紅色羅紗,用鑲著金邊的扇子遮著,抬簷子的骨架是金銅色,簷子的本身和梁架都是朱紅色,頂端以稯葉覆蓋,簷身以金銅色的金屬片為裝飾,鑄成雲、鳳、花朵等圖樣。

  簷子四周垂有珠簾,都有彩繡在上面,窗間用白籐裝飾,在簷身之外還有欄杆,雕著縷金的花朵,以及木刻的神仙人物。

  在抬竿的前後有綠絲條的金魚鉤子,用來鉤牢簷子,以十二人來抬。

  原來今天是皇帝的妹妹要出嫁。

  駙馬爺本該在東華門由禮官引進席次,在行完「鴈禮」之後,公主便可登上厭翟車,隨駙馬出宮去。

  但是駙馬爺因身在邊疆戎戰,所以這是一場沒有駙馬的婚禮。

  況且公主的名分、爵位已定,對於傳統的六禮已經省略成納采、納成、親迎三禮。

  而且駙馬是朝廷所選,不需要納采,其餘的禮節也全都依官方規定來安排,所以一切都只是有名無實的禮儀,三禮的目的只為了彰顯婚姻為重大事件,所以才留下這些名堂。

  迎親隊伍浩浩蕩蕩的往駙馬府前進,在半路上,媒婆忽然讓抬轎的天武軍停轎。

  「公主想方便一下。」

  天武軍依言放下簷子,個個轉頭不敢褻瀆鳳顏,由媒婆扶著公主往草叢中方便去。

  半晌後——

  奇怪,公主方便的時間也未免太久了,如果耽誤了時辰可怎麼辦?

  就在天武軍覺得事有蹊蹺時,忽然聽聞後頭傳來尖叫聲,眾人正想轉頭查看,媒婆又適時出聲:

  「沒事,沒事,是公主看見了蟲子嚇一跳。」

  隨後便見公主從草叢中走出,一身的衣衫凌亂,但是只有媒婆看見。公主慌忙的上轎,然後往駙馬府再前進。

  不久,下了一場大雨,只見草叢中流出了紅色的雨水,一個路過的樵夫發現了,撥開草叢查看。一看之下赫然一驚,草叢中躺著一個身受重傷的姑娘,身著單薄的中衣,躺在草叢裡奄奄一息。

  樵夫連忙丟下從山上砍下來的木材,背起地上的姑娘往村裡找大夫去。

  備註:鴈禮——鴈是隨著陽的鳥,陽性代表男夫之意,也就是妻從夫的意思。

  第1章(1)

  「你確定嗎?」

  水逍遙神情閒適的看著神色陰晴不定的荊無羈,眼眸也隨之轉為深沉,他已經盡量輕聲開口,不敢去觸動他已經處於震驚狀態的訝異情緒。

  荊無羈緊抿著嘴唇不說話,但是他臉部的肌肉卻一陣陣的抽搐著。

  那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沒錯!化成灰我都認得。」荊無羈冰冷的語氣不帶一絲感情,讓人察覺不出此刻他內心的想法。

  「你會不會錯認了?」水逍遙不認為一個丈夫找到失蹤多年的妻子,臉上會出現像他這樣的表情。「你似乎對她的出現不抱任何興奮之情。」

  「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你不必知道太多,只管告訴我她目前受傷的程度,還有,復元的機會有幾分?」

  水逍遙心中非常不是滋味。

  他和荊無羈是莫逆之交,雖然荊無羈貴為王爺,可是兩人從來不分彼此,怎麼現在他卻表現得如此拒人於千里之外?

  就算邵楚楚兩年前無故失蹤,但是外傳他們夫妻鶼鰈情深,荊無羈應該不至於出現如此淡漠的反應才對。

  「我不知道她到底怎麼了,只能告訴你,她現在空白得就像一匹白布,腦袋裡什麼記憶也沒有。」

  「怎麼可能?」荊無羈蹙起兩道濃眉。

  水逍遙原本也是不相信,但是他親眼目睹的事實不容他否認。

  「昨兒個她醒過來,丫鬟通知了我,但是她看到我就像不認識一樣,還一直追問我是誰、她自己是誰,怎麼會在這裡?」

  「為什麼會這樣?」荊無羈的眉頭深鎖。

  水逍遙搖搖頭。

  「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我只能說,她忘記所有的前塵往事,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了。」

  「會恢復嗎?」難道他連追究兩年前她為何失蹤的機會都沒有了嗎?難道就讓他懷著疑惑的心帶她回府?

  「不知道,也許會,也許不會。」水逍遙的回答無濟於事。

  「你在哪裡發現她的?」也許發現她的地方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上個月我上山去採藥,在一處獵人放獵具的茅屋發現她的,當時好像有人放火燒茅屋,我剛好路過,聽見驚慌的叫喊聲,所以過去查看;還好當時火勢並不大,才能平安將她救出來,不過她的身上有多處燒傷,我無法肯定她就是楚楚,所以叫你過來確認一下。」

  氣氛隨即陷入沉默。

  「她……臉上的傷痕會痊癒嗎?」荊無羈看著那張幾乎面目全非的臉龐,心中在歎息著,從前的邵楚楚美麗動人,沒想到如今會變成這個模樣?

  「我說了,因為發現得早所以沒什麼大礙,雖然現在的樣子有點可怕,但是我保證能讓她恢復像從前一樣美麗。」水逍遙對自己的醫術非常自豪。「只是……那恢復原貌之後呢?」看荊無羈漠不關心的樣子,也許邵楚楚會成為他的包袱。

  「我不會將她丟在這裡。」他似乎看出水逍遙的顧慮。「你需要花多少的時間來醫治她?」

  水逍遙一時之間有被透視的窘態。

  「我不是那個意思……」他就知道荊無羈的醋意十足。「時間很難說,還得看病人的配合度。」

  「我把她交給你了。」他淡漠的神情不見一絲情感的牽動。「等她復元之後再通知我來接她。」

  煙雨樓的窗邊,坐著一個美人。

  她的臉部線條雖然柔美,卻有著明顯的憂鬱。

  她黛眉緊鎖,羽狀的漂亮眼簾輕扇了扇,小巧的鼻子俏立直挺,兩瓣纖弱的紅唇鮮艷,她雖然容顏清秀,但模樣卻楚楚可憐。

  那個帶她回來的男人說她名喚邵楚楚。

  可是這個名字對她而言陌生異常,無法讓她產生一點熟悉或震撼。

  或許邵楚楚曾經是她的名字,或許對她有過特殊的意義,但對現在的她而言,只不過是她的代號而已。

  她無法從這三個字喚起任何的回憶,也完全無法想像擁有這三個字的女人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她生在哪裡、長在哪裡?又為什麼會受傷?

  是受人陷害?還是自己不小心引起火災?

  言  她怎麼會一個人住在杳無人煙的山中茅屋裡?

  情  一大堆從水大夫那兒得來的訊息,反而使她整個腦袋裡裝滿疑問,無法解開的疑問……

  小  自從她由昏沉的睡眠中醒來,她的人就已經在這裡了,但是她卻變成一個沒有記憶、沒有過往、什麼都沒有的人,甚至連自己的名字也記不得了。

  說  但是她卻有一個丈夫——

  獨  那個她只見過一面的丈夫只來看過她一次,據說她的丈夫和這裡的水大夫是莫逆之交,她之所以能夠恢復原本的美貌,完全要歸功於醫術高明的水逍遙。

  家  不過每當她問起她的丈夫,水逍遙總是三緘其口,只願意說出她丈夫的名字。

  荊無羈——她丈夫的名。

  她憶起水逍遙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她的一顆心竟怦然直跳。

  想來好笑,她對自己的名字毫無反應,但卻對荊無羈這三個字有著莫大的震撼,就像第一次見到他時……

  荊無羈是一個相貌英挺,威嚴中帶有一絲溫柔的男人,他的前額飽滿寬闊,兩道神氣的劍眉斜飛入鬢,挺直的鼻子、厚薄適中的嘴唇看起來異常誘人,讓她想入非非的幾乎要湊上前親吻他……

  如果他曾經是她的丈夫,她是否吻過那樣迷人的唇?

  他們有過像夫妻之間那般的親密行為嗎?

  想到他那健壯的體格,胸膛一定有如銅牆鐵壁,摸起來的感覺一定很迷人……

  也許他真的是她的丈夫,否則為何光是想像與他在床榻上親熱纏綿的模樣,就會讓她有不可思議的感覺?

  單是想像他迷人的唇吻著她的身體,她的四肢百骸就好像有一股暖流竄過,將她的臉頰燒灼得通紅。

  但是一想起荊無羈看她的眼神,她臉頰的燒灼感一下子就冷卻下來,額頭也隨即冒出冷汗。

  那個據說是她丈夫的人,看著她的眼神令她膽顫,冷漠的眼眸裡沒有絲毫的柔情,流露出來的是清清楚楚的嫌惡。

  她看得出他眼中沒有絲毫關心。

  荊無羈對她完全沒有一點夫妻情分,他甚至痛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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