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笑,「你白癡啊!」
章翼也笑了,這時他才察覺到,曾幾何時,他居然已經能把痛苦的失戀當成笑話來講,看來他的情傷是真的痊癒了。
最重要的是,只要看到恆星的笑容,他就覺得全身舒暢,所有的煩憂都不放在心上了。
就在兩人笑成一團的時候,忽然間他腦中靈光乍現,血液也沸騰了起來,長久以來一直沉睡的創作細胞,頓時全部甦醒。
「喂喂,我忽然有靈感了欸,妳要不要聽?」
她雙眼發亮。「廢話,當然要!」
於是他開始興高采烈地講述他的故事--一個害羞內向的女孩,始終暗戀著一個男孩,卻因為太過膽怯而不敢表白。她為男孩做了許多事,始終不告訴他是自己做的,以致功勞被另一個女孩搶去,男孩逐漸被另一個女孩吸引,不知道一直守護他的另有其人。
恆星蹙眉。「這是偷學人魚公王嘛!作弊!」
章翼沒好氣地說:「聽我講完,好嗎?」
故事裡的女主角眼看著愛人快要被搶走,痛不欲生,最後她終於領悟,自己的愛情要靠自己主動爭取,於是她試著一步步改變自己,建立勇氣和自信心,終於贏得了男孩的心。
「怎麼樣?不錯吧?故事浪漫,又有勵志的效果。當讀者看到女主角把男主角搶回來,一定會大快人心的。」他對這個構想相當滿意。
但是恆星卻沉默了許久,然後才低聲說:「為什麼要搶回來?男孩不是比較喜歡另一個女孩嗎?」
「話是沒錯,但是因為女主角愛他,所以當然要想辦法挽回呀。」
「你的意思是說,要是她選擇不去搶,而是默默地祝福男孩跟另一個女孩,就表示她不愛他嘍?你不覺得這種默默守候的愛更深、更真摯嗎?」
章翼苦笑。「也許吧,但是這種愛只有聖人才做得到,對一般人來說太勉強了,妳要知道,現實世界裡是沒有人魚公主的。」
「有,」她露出一抹淒楚笑容,「一定有,只是王子看不到她而已。」說完,一串眼淚靜靜地流了下來。
他大吃一驚,沒想到自己的構想居然勾起了她的傷心事。她沒有哭出聲來,只是不住地掉著淚,在火光的照耀下,眼淚圓潤的光澤就像珍珠一樣。她眼中的哀傷,像夜幕一樣濃得化不開,看得他整顆心都揪緊了,血液熱得像要蒸發一樣。
他不喜歡看她傷心,非常不喜歡。
「恆星,妳到底怎麼了?」伸手捧住她的雙頰,急切地問:「是妳喜歡的男人對妳不好嗎?妳跟我說,我替妳教訓他。」
恆星苦笑一下,輕輕搖頭,眼淚流得更凶了。她雖然不是害羞內向的女孩,卻也像他故事中的女主角一樣,沒有勇氣說出自己的心情。忍了二十幾年,現在就算叫她說,也不知從何說起。聽著他溫柔的聲音,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頓時胸口發熱,腦中一片空白,完全無法思考。
章翼的腦袋同樣在罷工中,反而是心臟像發了狂的野馬猛力跳躍。此時他只有一個念頭--停住她的眼淚。於是他湊上前去,用唇輕輕吻去了她的淚水,然後他的唇停在她的額上、眼上、鼻樑、雙頰,最後來到柔軟的唇瓣,他像著了魔似的,深深地吻了下去。
這是他所經歷過最甜美、最銷魂的吻。
她先是怔了一下,隨即下意識地回應他,伸出纖細的雙臂環住了他的身體,章翼受到激勵,立刻緊緊地摟住她,讓彼此間的距離徹底消失,吻得更加熱烈。
眼看情況就要不可收拾,他腦中忽然浮現袁奶奶的聲音,「恆星心裡一直住著一個人,所以沒辦法接受別的男人……」
他心中一震,章翼!你在幹什麼?恆星這麼喜歡那個男人,你居然想趁虛而入!這樣也算是哥兒們嗎?
他飛快跳了起來,閃到離她兩公尺外。「對……對不起!我一時衝動,所以……」
恆星原本沉醉在熱吻中,看他忽然像觸電似的跳開,感覺就像頭上被打了一棒,再聽到這句話,更是全身冰冷。
只是一時衝動而已……
緊握住顫抖的雙手,勉強拉出一道笑容。「沒、沒關係啊,我想我也有些昏頭。我們就把這事忘了吧,別放在心上。」
章翼笑得也很苦澀。「那,以後還是哥兒們?」
「那當然,一切照舊。」
「好,一切照舊。」
兩人相視微笑,只是笑中都帶著抹不去的酸苦。
草草收拾完,他們互道晚安,各自進帳篷睡覺,章翼偷瞄了她的帳篷一眼,忍不住長歎一聲。從此以後,他們兩個一定再也沒辦法像以前一樣了。
第二天,兩人回到別墅,收拾行李開車下山。一路上氣氛尷尬得不得了,他們完全沒交談,要是視線偶爾碰上,也只是勉強一笑,又轉開眼睛。
章翼覺得十分苦悶,早知道就不要來這趟!
他把恆星送回袁家,幫她提行李進屋,一進門就聽見響亮的歌聲,「酒矸倘賣嘸……」居然是劉子傑的聲音。
兩人都是一肚子疑惑,走進起居室,只見他的編輯手拿麥克風,正一臉專注地和袁奶奶飆歌,唱得非常起勁。
他們站了快五分鐘,在旁邊打節拍的袁艾玫才發現有人回來了。
「哎呀,恆星妳回來了!」
劉子傑放下麥克風,笑容可掬。「歡迎回來。」
「嗯,謝謝……」恆星有些不知所措。
章翼問:「劉子傑,你在這裡幹麼?」
他不是向來最討厭袁家兩位夫人嗎?怎麼會跑來陪她們唱卡拉OK?
劉子傑一挑眉。「因為你把恆星帶走,我只好來負責陪伴兩位夫人啊,這是編輯的責任--替作家收尾。」
袁湯媛婆媳都笑了起來,尤其老夫人更是一臉意猶未盡。「子傑,沒想到你這麼年輕,居然會對老歌這麼熟。來來來,我們再比一場,一定要分出勝負才行。」
「我想還是等下次吧,奶奶,」劉子傑居然連「奶奶」都叫出口了,「我要順便搭章翼的車回去。」他的車出了問題,現在正在維修廠裡放大假。
等輕鬆愉快的劉子傑和一頭霧水的章翼離去,袁湯媛問恆星,「怎麼,章翼找到靈感了沒?」
恆星支吾著,「算是吧。對了,妳們什麼時候變得跟劉子傑這麼熟?」
「沒有啊,這幾天妳不在,他就常常來陪我們聊天。」袁艾玫笑著說:「我本來以為這人沒什麼禮貌,沒想到他教養挺好的,有耐心又幽默,一直講笑話逗我們兩個老太太開心。」
「而且很會唱老歌。」袁湯媛補充。
「我們當初還誤會他,真是太對不起他了,我看他還比章翼懂事。」
「呃……呵呵。」除了乾笑,她還能說什麼?
袁湯媛說:「恆星啊,我看妳乾脆跟他在一起算了。」
「奶奶,別胡說了!」恆星忍不住提高聲音,「那個人超級討厭我的。」
「是嗎?我看是剛好相反吧。」袁湯媛拉起她的手,「他動不動就對我們讚美妳,說妳有多漂亮多熱心,煮菜手藝又好,將來一定是個好太太。我看他一定是對妳有意思。」
恆星愣了一下,劉子傑稱讚她?
「那一定只是客套話啦。」她試著反駁。
袁湯媛婆媳不約而同地搖頭微笑。「恆星,妳還是太嫩了。」
看著兩人的表情,恆星心裡明白,不妙了!
這時,章翼正默不作聲地開著車,看著身邊一直輕聲哼歌的劉子傑,覺得心中彷彿壓了一塊大石頭,有千言萬語想問他,卻不知如何開口。
倒是劉子傑先說話了,「你在山上過得怎麼樣?」
「還好,新作品有靈感了。」
「我不是問這個。」劉子傑的態度忽然變得嚴肅無比,「你跟恆星之間,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他心裡一震,差點握不住方向盤。「當……當然沒有!哪會發生什麼事?」
劉子傑逼問:「真的沒有?」
「沒有!我說沒有就是沒有!」聲音雖大,仍遮掩不了他的心虛,「你不要想歪了,恆星跟我是哥兒們,哪會發生什麼事?」
「哦,只是哥兒們?你確定?」
「廢話!」
劉子傑看來像是鬆了口氣。「那就好。」他的眼神隨即變得認真,「既然這樣,那我去追求她,你應該沒意見吧?」
他震驚得差點把車開去撞樹。「什麼?你說什麼?!」
「你聽到了,我說我要追求袁恆星。」
「你瘋了嗎?你不是一直很討厭她?」
「本來是,但我後來發現我錯了。」劉子傑一臉憧憬地說:「她其實是個純真、善良又熱心的好女孩,而且有情有義、度量也大,正是我最喜歡的類型。」
章翼的聲音忽然變得沙啞,「可是,你不是也很討厭她奶奶和媽媽?」
「你沒看我現在跟她們處得這麼好嗎?」他笑著說:「你說得沒錯,我太偏激了。她們也許有點固執,但畢竟還是兩個很可愛的老太太,只要你對她們有禮貌,她們就會對你噓寒問暖,把你當自己的孫子一樣疼愛,跟她們在一起,真的很有家的感覺。要是我跟恆星結婚,變成袁家的一分子,這樣不是很溫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