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綠羅隨著老婦人前往她的家。
老婦人的家裡很簡陋,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及一個灶頭;綠羅和老婦人睡同一張床,加米蜷縮在地上,身上始終裹著綠羅的外套。
山中的氣候,晝夜溫差很大。那一晚,綠羅把身子蜷縮在薄薄的蘆葦席下,雙腳彷彿浸在冰水裡,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她不停地作夢,夢見很多東西,她不知道她在夢裡有沒有哭。
然後,她突然醒了,溫暖而刺痛的感覺從雙腳傳來;當她意識到是怎麼回事時,她的眼淚撲簌簌地落下。
老婦人將綠羅冰冷的雙腳抱在自己懷裡,她粗糙的雙手因為緊緊地抱著綠羅的腳,把綠羅刺得生疼。
「奶奶!」綠羅帶著哭腔喊了一聲,接著跳下床。
「孩子,幹什麼起來?會凍著的,快到被窩裡。」老婦人驚訝地看著綠羅,吃力地坐了起來,伸手去拉綠羅。
綠羅一下子撲倒在老婦人面前,哽咽地道:「奶奶,綠羅是孤兒,您做我的親奶奶吧,綠羅當您的孫女,伺候您一輩子!」
一行混濁的淚從這個孤獨的老婦人眼眶中滾落下來,她用顫抖的手扶起綠羅,「好,我的好孩子、好孫女。」
綠羅也哭了,因為她發現人世間還有另一種無比溫暖的愛存在,那種愛叫親情。
此後的幾天,綠羅完全過著一個農家姑娘的生活,並且很快就學會像她這樣年紀的鄉下姑娘應該會的東西,閒暇時還和村裡的小孩子一起玩耍。
加米也不用一直被包在衣服下面,因為這裡的孩子們不但不怕牠,反而很喜歡這只長著九條尾巴的漂亮動物。
日子在日復一日中平靜地流逝,就連存在綠羅記憶中的傷痛也似乎被這人世間簡單而快樂的生活塵封起來,變得像一個遙遠而模糊的夢……
第八章
壹青聰站在臥室中央,面對著那扇巨大的落地窗,窗簾大開著,月光流瀉進來,迤邐地面。
他派去的人回來告訴他綠羅在一個農村老婦人的家裡落了腳,過著簡單而平凡的生活。
他去看過她一次,只是綠羅並不知道。那時,她手裡拿著一盞油燈到土屋後面的菜園裡去採草藥,因為老婦人的風濕病犯了。
壹青聰站在一棵槐樹的後面,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如豆的燈光在她臉上輕輕搖曳、看著她將一株一株的草藥撿好放進籃子裡、看著她伏在地上聚精會神地聆聽秋蟲在什麼地方鳴叫。
他知道綠羅已經重新找到了她的生活,雖然樸實卻快樂。
他悄悄消失在那棵槐樹後面,而在他剩下的生命裡,綠羅留給他的將是最殘酷也是最溫柔的折磨。
兩個月來,他已經漸漸摸清咒縛效應的規律,也就是今晚,月上中天時,他又要去鬼門關游一趟了。
當年壹星月只挺過來兩個月,三個月後的第一次發作,她因無法承受痛苦而服毒自盡。
今晚是第三個月的第一次,我能挺過去嗎?壹青聰仰起頭,滿天的繁星如軋碎掉的玻璃片掉落在他蔚藍色的瞳仁裡,刺痛了他的雙眼。
他已經讓花塚傳話下去,天明之前,任何人都不能靠近他的房間。
「連我也不行嗎?」
壹青聰回過頭,看見了月光舞。
壹青聰的眉毛擰成了一個結,「妳到我房間來幹什麼?」
月光舞撩了撩胸前的長髮,「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不想就什麼也不幹。」
壹青聰的聲音因為不滿而冰冷,「我已經說過了,今晚任何人都不許來打擾我。」
月光舞走到窗前,好讓明亮的月光映照出她美好的輪廓,藉助微風揚起她如絲般的長髮,輕輕拂在壹青聰的臉上。
壹青聰後退一步,避開她的挑逗,下逐客令道:「馬上離開。」
月亮已升至中天,房間裡籠罩著一層詭異的光芒。
壹青聰的臉色大變,一揮手,厚重的窗簾立刻合攏,房間裡變得一片黑暗。
「壹,你怎麼了?」黑暗中,她循著氣味辨出壹青聰的方位,然後靠向他,但她卻撲了空,險些跌倒。「壹,別鬧了,你在和我捉迷藏嗎?」
黑暗中,她沒有聽到壹青聰的聲音,但她聽到了呼吸聲,很沉重、近乎呻吟的呼吸聲。
月光舞輕聲說:「壹,我在這兒。」
她等著壹青聰走過來,但黑暗中沒有任何動靜,只聽到壹青聰的呼吸聲越來越沉重,從他的喉間不經意逸出的呻吟沉悶而破碎,就像是他在極力地克制。
月光舞甚至想像得出來他此刻說不定已將嘴唇咬出了血,她立刻意識到自己剛才自作聰明了,這種呻吟不是慾火引起的。
月光舞不再多加猜測,右手凌空虛抓一把,然後鬆開,召喚出光,但光線一閃即滅了;是壹青聰將她召喚的光給化解掉。
但那一閃即滅的光,卻足以讓她在瞬間捕捉到蜷縮在地上的壹青聰。
月光舞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冷汗順著她的背脊流下,此刻她開始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
「你這個混蛋!你打算一直瞞著所有人直到你死嗎?」
這句話是壹青聰聽到的最後的聲音,後來月光舞還喊了什麼已在他耳邊顯得越來越模糊,眼前驀地一黑。
當他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他睜開眼睛,看見了花塚。「舞呢?」
花塚看見壹青聰醒來,驚喜之餘卻又呆愣了一下,回答道:「她在床邊守了您一夜,看您沒事就離開了。」
「她去了哪兒?」
「沒說,不過她走之前說了一句話,好像是說她絕不會讓您死。」
壹青聰立馬翻身下床,向門外急急走去。
☆☆☆☆☆☆☆☆☆☆ ☆☆☆☆☆☆☆☆☆☆
當月光舞出現的時候,綠羅正在向一群編蘆葦席的村民學習如何編蘆葦席。
首先發現月光舞出現的是加米,因為月光舞絲毫不掩飾她來勢洶洶的殺氣。
綠羅的臉色頓時變了,她猛地站了起來。
加米在月光舞出現的時候就已經變了身,長長的紅色火舌像龍捲風一樣。牠站在綠羅的前面,兇惡地瞪著月光舞。
空地上突然混亂起來,大人的尖叫混著小孩的哭聲響成一片。
月光舞緊緊地閉著嘴,平時一向話多的她此刻一句話也沒說,直接就對綠羅展開攻擊。
她沒有用殺傷力小的光鞭,而是用火勢攻擊;她操控的是紫色的妖火,比加米的火更毒、更猛烈。頃刻間,偌大的村莊變成一片紫色的火海,被火焰接觸到的每一棟房子、每一棵樹都熊熊燃燒起來,甚至連河流也不例外──妖火是無法用水熄滅的。
綠羅待在加米張開的結界裡,仍然感到皮膚像被熔化似的灼熱難忍。
「加米,快去救奶奶!」
加米低吼一聲,向土屋的方向衝去。
當加米和綠羅衝到土屋時,紫色的火焰已經包圍住土屋。
綠羅衝進屋裡,卻發現老婦人已經焦化的屍體;她把屍體拖進加米的結界中,緊緊地抱著她,撕心裂肺地呼喊。
突然,一道光束穿過加米的結界,捲起老婦人的身體,將老婦人的屍體拋入火中,綠羅甚至聽到火焰燒著皮肉發出的滋滋聲音。
綠羅盯著月光舞收回的光鞭,渾身發抖的她原本清澈無邪的瞳孔首次出現仇恨的火焰;看著月光舞在彈指間就殺了這麼多無辜的人,她的雙眼因充血而變得通紅。
但月光舞連質問的時間都沒有給她就衝入加米的結界中,伸手向綠羅的頭部抓去。
就在月光舞對綠羅出手時,一串紅色的火焰向月光舞的手直燒過去,其勢之快如同一道紅色的閃電。
月光舞連忙改變手勢,化解那道紅色的火焰,數道紫色的火焰如利刃般向著紅色火焰射去,刺穿過加米的身體。
加米巨大的身軀倒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牠抽搐了幾下,看著綠羅的眼神充滿哀傷,鮮血將牠純白的毛染成驚心動魄的紅色。牠掙扎了幾下,便僵硬不動了。
紅色的火焰被紫色的火焰替代,保護著綠羅的結界也消失了。
月光舞伸出右手,紫色的火焰如鬼魅般在她的手心裡跳動著,她滑步向前抓起綠羅,右手狠狠地打向綠羅的腹部,把火焰植入綠羅的體內。她要讓這紫色的火從綠羅的體內開始燃燒,讓她在痛苦中被折磨至死。
突然,她得意的表情在臉上僵住,在她根本就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身體像鉛球一樣向外直彈了出去,重重地摔進火堆裡。
她張開口,噴出一大口鮮血;她這時才看到自己的胸口被穿開一個血洞。
綠羅的周圍重新被設了結界,周圍熊熊燃燒的紫色火焰像中了魔法一樣突然之間全部消失了。
當月光舞看到壹青聰冷峻而凜冽的神情時,她的臉色蒼白,緊緊地咬住自己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