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在追求她。」雷恩清澈的眸僅瞥了一眼,微露對人類「醜女」的蔑意。
楊亞理的外觀並不醜,以世人眼光看來稱得小有姿色,不算美若天仙,起碼也是個蘋果臉美女,年屆三十仍擁有二十來歲甜美女生的長相,是這一帶有名的甜姐兒,人見人愛。
若說有哪裡值得嫌棄,那只能說她經常在太陽底下送貨、搬重物,手臂太壯,毛細孔粗糙,皮膚曬得較一般標準值深,不像妹妹恩典那般細緻纖柔,始終秀著水嫩光澤。
一白遮三丑,一黑就……什麼美感也沒有,即使她一身健康的小麥膚色,但對愛挑剔的雷恩來說,他對病態美較為偏愛。
或者說他本身就有點變態,看到病奄奄的人類容易激起他的魔性,感興趣地想以一己之力去扭轉命運,看看是神略勝一籌,還是魔技高一等,把人玩弄在手掌之間。
「追求女孩子應該用玫瑰、百合、鬱金香等花卉,容我向你介紹剛進口的麝香玫瑰、香水百合和荷蘭空運而來的藍色鬱金香,它們最能討女孩子芳心。」至於那束菊花就算了,擺著只會佔位置。
唇一勾,他笑得邪氣。「妳說的這些花都不太有誠意,有一種花長在亡者之鄉,它叫魔鬼杜鵑,花形似杜鵑花卻足足有它十倍大,瓣生十片黑如墨,相傳是情人的鮮血染上的,乾枯之後變成黑色,象徵永恆的愛戀,至死不移,我來摘來送她如何。」
它生在寒熱交替的魔鬼洞裡,由腐爛的死人看守著,每十年才開一次花,花期同樣長達十年,但它不謝的代價是含有劇毒,誰一碰它就會開始潰爛,短短數分鐘內化為血水。
當然,這泛指得是一些沒本是的小魔,不包括他。
「什麼魔鬼杜鵑,聽都沒聽過,你不知道要追恩典得先過我這一關嗎?」沒經過她的審核通過,他休想稱心如意。
「妳看起來不像她的媽。」陽光男孩的臉上蒙上一層暗影,讓人感到一陣冷意。
「什麼意思?」她不認為這是一句讚美。
「管、太、多。」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輕吐,好讓她聽得清楚。
「你……」
「過度保護她不是愛她,她已經不小了,有自己的自主能力,用不著妳事事替她做安排,她的翅膀是用來飛翔,不是讓妳折翼。」
張口欲言的楊亞理發覺她說不出話來,頭一回她感到詞窮,以自己的立場來判斷什麼對小妹小,什麼對她不好,適時地加以干涉她認為「有礙健康」的事。
這是對,還是不對呢!
現在的她沒法分辨,對上那對深如海洋的藍眸,她竟然有些心慌地想避開。
「我是她們的媽,我總可以管得著吧?」一見女兒受創,護女心切的康心風向前一站。
皮皮的雷恩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裡,照樣當著她的面勾起食指。「還不過來,我們去約會。」
「約會?!」
沒人看得清他們是怎麼移動的,只見金髮微微略過身邊,再一個眨眼便見手心相握的人兒走出店門,速度之快叫人措手不及。
怔了一會的楊亞理好半天才回過神,她心急地追了出去,卻意外因為一個男人的到來而停下腳步。
「亞理,妳好嗎?」
瞪著他,瞪著他,瞪著他,她許久才喉嚨乾澀的回道:「馮子謙,你還來幹什麼,我們不是已經分手了。」
第四章
「雷恩.艾佐,妳專屬的天使,未來三個月的短期情人,請多多指教。」
哪有人這樣自我介紹,唯有自視過高的黑暗王子才敢狂妄自大,自認為能成功地扮演好兩個角色,完成她死前的心願。
對他而言,沒有不可能的事,只有他肯不肯做的事,放眼三界能強得過他的並不多,真要與他為敵勝算不大,除非對方忘了他背後那一堆魔力高強的親人。
保住一個人類的生命有何難,他只要動動小指施個法,誰有本事近她身,區區的護身咒還難不倒他,就怕當事人別彆扭扭地想反悔。
瞧!她現在的表情多令人失望,好像他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跟他走在一起非常丟臉,頭低低地自顧自的走,一點也不把他這個「情人」放在眼底。
怎麼?是她高攀了他耶!他都還沒開始嫌棄她的小家子氣,她憑什麼對他視若無睹,把他當空氣一樣漠視?
惡魔雷恩沒發現自己多了一絲孩子氣,對她的關注勝過自己人,甚至還留心起她反覆的心情,縱有不滿也會隱忍,把她當第一優先地給予特權。
如果他母親羅賓娜看到他此刻的模樣,肯定咧開嘴大笑一場,腦袋直點地讚許他有人性,不枉費她慫恿丈夫「移民」,由魔滿為患的魔界來到處處有愛的人界。
「雷恩.艾佐……」聽起來像外國人的名字。
一睨他的長相,名字反而不重要了,純種東方人不會有純金的髮絲,以及湛藍的深眸。
「叫我雷恩就好,或親愛的,不用直呼我父親的姓氏,那會顯得老氣。」嗯!她的聲音很柔,好像絲緞滑過咽喉,軟呢生津。
似沒聽見他的話,楊恩典低聲一喃,「你真的是天使嗎?」
為何她感覺他的笑意不夠真,老是冷冷地,彷彿嘲弄著很多事?
「我不能是天使嗎?妳瞧瞧我的長相,再摸摸我的心窩,我的心臟可是會跳動的。」偽天使不算天使嗎?這點可沒人告訴過他。
乍見突然放大的臉孔,她嚇得差點跌入池塘。「你……你不要莫名其妙地靠近我,我……我聽得到你在說什麼。」
「是嗎?」他的手緊緊環著她的後腰,免得她往下掉。「我看妳很不安,十根手指頭絞得像麻花。」
「啊!呃……這個……我……沒有不安……」她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緊張得舌頭直打結。
朋友不多的楊恩典一向安靜少言,她是個盡責的聆聽者只聽不說,讓朋友盡情發揮嘮叨的口才,她只負責微笑和點頭。
更甚者,她沒有和異性往來的經驗,最常接觸的男人是她父親和兄長,很少主動與外人交談,說她有自閉傾向並不為過。
而他的到來對她而言是種意外,她想都不敢想會有天使般的男孩出現在她的生命裡,以致腦子很慌很亂,理不出頭緒。
接受他,她怕會太愛他,日後會捨不得離開。
拒絕他,那無疑是她這輩子做過最蠢的事,以他的特質很難讓人不愛他,她已經深陷其中了,沒有力氣回頭說不。
「看著我,妳從我眼中看見什麼?」挑起她的下顎,不讓她逃開的雷恩強迫她注視他的眼。
「我……」原本想說「什麼也沒看見」的楊恩典忽然怔住了,他的眼底輝映出一個膽怯的她。
「對,就是妳。妳還在害怕什麼,有什麼比死亡更讓人驚懼?」他的聲音充滿魔魅的蠱惑,一步步侵入她的大腦。
死亡,只在瞬間,它的困難度在於接受,擁有肉體的人類無法在斷氣後立刻適應不再有實體的感覺,空蕩蕩地,什麼也不剩下。
外表像男孩子的雷恩其實已經很老了,老得玩不動現代男女的追求法,而且以他的容貌也不需要追求人,自有一堆厚顏無恥的魔女送上門,求他一夜恩澤。
因此他的約會手法很老舊,除了第一步送花外,再來便是公園散步,頂著微涼的風在草地上踐踏,故意用噎死魚的硬麵包喂鴨,享受著為惡的樂趣。
若非身邊的女孩與他漸行漸遠,他大概會親自嘗試何謂填鴨,把池塘裡游來游去的五色錦鯉往鴨脖子一塞,看牠們會不會因此變聰明些,從此遠離人類的視線。
「我哪有在……在害怕,我只是不習慣被人牽著手走。」手心傳來的溫度讓人好不自在,感覺每一個人都在看他們。
他瞭解的「喔」一聲,手直接搭上她的肩,讓她更難為情。「好吧!我這個人一向很隨和的,妳怎麼要求我怎麼做,包君滿意。」
反正習慣是可以培養的,他也不是很愛牽著她的手,抱著取暖比較有意思,至少她無法越走越遠,把他當惹人嫌的寵物遺棄。
想到這點他就不得不嘔,瞧他儀表堂堂,俊逸非凡,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極品美男,她居然看也不看他一眼,實在太傷他的男性自尊了,難道他這天使般的長相還人不了她的眼?
哼!奇恥大辱,他非要她好好看他不可,愛他愛得死心塌地,他缺角的尊嚴才會獲得補償,否則他惡魔之名寧可捨棄。
雷恩在心裡發下宏願,立誓要擄擭她的心,讓她無處可逃。
「我的意思不是讓你抱我,很多人在看。」她為難的羞紅了臉,扭動身體想與他分開點。
「人家想看就讓他們看有什麼關係,有哪一對情侶不是摟摟抱抱的,我們還抱得不夠緊。」雷恩壞心地摟緊她,把她當果醬擠壓。
「啊……別、別這樣。」她覺得心快跳出來,咚咚咚地直打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