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逸風深吸了一口氣。
「看來,」他怔怔的說:「你根本不預備放走依盈,還是要帶走她,是不是?」
「我想,」何世槐沉吟著。「我當然有這個權利,任何人沒有理由可以阻止我帶走依盈,也包括你。」
「不,」駱逸風急聲的喊:「你不能帶走依盈,世槐,我無法眼睜睜看著依盈再度深陷苦海,再度遭受你無情的折磨和凌辱,而不伸出援手!」
「難不成……」何世槐瞪視著他。「你為了依盈,要和我展開一場械鬥,讓阿寒湖血流成河嗎?可你別忘了,到目前為止,依盈還是我何世槐名正言順的妻子,而你,卻大言不慚的,在一個做丈夫的面前,極盡能事的說要保護他的妻子,你這算什麼兄弟,算什麼朋友道義?駱逸風,你未免欺人太甚了。」
「對!」駱逸風突然挺直了背脊,鼓起勇氣說:「我的確不是你的好兄弟,也沒有資格和你談朋友道義,可是你呢?你對依盈的種種殘酷暴行,幾近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你又有什麼資格,口口聲聲,說你是她的丈夫?世槐,你沒有,你根本沒有,如果你真是一個好丈夫,就該對她憐香惜玉,呵護備至,如果你真是一個好丈夫,就該對她溫柔體貼,深情以待,但這些,你捫心自問,你做到了幾點?」
何世槐一時為之語塞。
「好極了,你根本也說不出口了,是不是?」駱逸風逼到他的眼前,義正辭嚴的說:「那麼讓我來告訴你吧,世槐,是你!是你壞事做絕,是你把依盈逼到地獄裡去,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一手營造出來的,若不是你整天猜忌,動輒得咎,把她折磨得遍體鱗傷,她也不會生不如死,從你的魔掌中逃了出來……」
「不是!不是!」何世槐遽然大聲的喊:「不是我,駱逸風,你胡說,你胡說……你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你是的!」駱逸風一副勇者無懼的神情說:「你別想推卸你的責任了,世槐,你摸摸良心,看看依盈……」他突然把依盈拉到何世槐的面前來。「她今天會變成這樣憔悴消瘦,驚慌失措,完全是你的精心傑作,因為直到現在,她還一直活在你的陰影底下,活在過去的恐懼之中,這樣活生生的罪證,你還能狡辯嗎?」
何世槐又是一陣驚駭。
「如今,」駱逸風繼續說:「她好不容易才死裡逃生,一點一滴的要從傷痛中走出來,你卻千方百計,要對她趕盡殺絕,再把她帶回到被你統治而殘酷幽暗的世界裡,置她於死地,這太殘忍了,世槐,如果你是個男人,如果你真的愛依盈,就不會對她做出傷天害理的事來。所以,不管你今天是來勢洶洶也好,還是帶著多少殺氣騰騰而來也罷,我都有了心理準備要挺身而出,決不讓你帶走依盈,再製造出毀滅和悲劇來。」
驀然,何世槐腦中一響,猶如五雷轟頂般的,身子搖晃了起來。他面如死灰的看著依盈,看她滿臉的茫然無依,就像一隻受傷的小鳥,而自己,竟然是那個用槍指著她的獵人,他不禁掠過一陣心痛,如蝕骨般的撕裂著。許久許久,他才把眼光移到駱逸風的臉上,心如刀絞的說:「你指責我?你竟然這樣口出狂言的指責我?」
「沒錯。」駱逸風依舊一臉正色的說:「我代替依盈對你的指控,字字血淚,句句屬實,你敢不承認嗎?」
何世槐瞬間垂下了眼簾。
「是!」他沮喪的說:「在你強勢的咄咄逼人之下,我不得不承認你的優秀,幾句話,就已經說到我的心坎裡去了,讓我無所遁形,讓我非得在你面前俯首認罪不可,更承認我不是一個好丈夫,也沒有資格去愛依盈。」他陡的閃了閃睫毛,又轉頭去看依盈。「天哪!」他心痛更甚的喊:「我怎麼會把妳傷得如此憔悴不堪,傷得如此神思恍惚,依盈,妳原諒我吧,妳原諒我吧!」
依盈一顫,身子縮了縮,才怯怯的說:「世槐,我根本不要你的請求原諒,我只求你念在過去的情分,放了我,還我自由,我就感激不盡了。」
「哦!」何世槐重重呼出一聲:「到現在我才知道,在妳的心中,我是那麼的面目可憎,是那麼的罪不可赦,依盈,我懂了,我真的懂了妳離去的決心!」他吸了吸口氣,「不過,妳放心好了,我這一次來,決不是要來帶走妳。」
「那你來幹什麼?」駱逸風急急的追問。
何世槐從大衣的口袋裡取出一個厚厚的信封,把它送到依盈的面前,誠誠懇懇的說:「我是為了送這份離婚協議書來的。」
「離婚協議書?」依盈詫異的看他。
「是的,」何世槐說:「這是經過律師見證的離婚協議書,裡面有兩份,我都已經在上面蓋了章,只等妳簽字,我們之間的婚姻關係就可以宣告結束,從此妳過妳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依盈不相信的睜大眼珠。
「這是真的嗎?」
「我以人格保證,我願意還回妳的自由。」何世槐發自真心的說:「其實早在來這裡之前,我就已經想得明白透徹,我對妳的傷害,即使用一百匹馬,也拉不回妳的心,雖然妳身為我的妻子,但妳卻從來沒有一天真正屬於過我,坦白說,這樣的婚姻是可悲的,那只會把我們兩個都推向毀滅,因此,我痛定思痛,決定要放走妳,我想,如果我真的愛妳,就該讓妳去找回妳的幸福和快樂,而不是任由我的傷害和折磨。」
一時間,依盈震驚極了,她不真實的凝視著他,遲疑的叫:「世槐!」
何世槐向前一步,把信封套塞到她的手中。
「別不相信我了,」他說,「我這麼千辛萬苦找到阿寒湖來,就只為妳送來離婚協議書,這樣的低聲下氣和委曲求全,妳還在懷疑我的誠意嗎?」
「不。」依盈垂淚的說:「我很感激你肯放我一馬。」
「那麼快簽字吧!」何世槐說:「只要妳簽了這張協議書,在法律上就立即生效,還妳自由之身,要不然,一旦我反悔了,收回成命,妳就休想再從我的身邊逃了出去。」
依盈心中怦然一跳。
「好,好。」她顫抖著聲音說:「我簽!我簽……」
然後,她飛快的奔進屋子裡,匆忙的找出一支筆來,不加思索的,就在那兩張離婚協議書上簽下了名字,也蓋上了手印,再匆匆的跑出來,把其中一張交回到何世槐的手中。他看了看,臉上才露出輕鬆的笑容,瀟灑的說:「好了,依盈,我總算對妳仁至義盡了,不管妳心中對我有多少恨,我們彼此一刀兩斷,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他突然又轉頭望向駱逸風。
「我想,」他不勝感慨的說:「我們兄弟一場,這之間的恩恩怨怨,也該隨風而去了,不是嗎?逸風,現在我親手把依盈交給你,希望你能好好的待她,我保證,我決不再來打擾你們平靜的生活,也會永永遠遠的在你們面前消失。」
說完,他大踏步的轉身離去,可是才走了兩步,卻又回過頭來,笑了笑,說:「對了,忘了告訴你們一件事,儘管我們三個人有太多的愛恨情仇,但一切都過去了,我仍舊會把你們當成朋友看待,所以,我竭誠的邀請你們,在明年櫻花盛開的時候,來參加我的結婚大典。」
「結婚大典?」駱逸風愕然的瞪視著他。「你說什麼?世槐,你說清楚一點?」
「我是說,」何世槐一字一句的。「上天對我還是很公平的,祂又要讓我再當一次新郎倌了。」
駱逸風一震,衝到了他的面前,抓起他胸前的衣襟,說:「原來這就是你肯輕易放掉依盈的原因?何世槐,你太卑鄙了,我還一直以為你良心發現,以為你知錯能改,那你倒也不失為是個男人,沒想到,你竟然是另結新歡,另有所圖,才答應要和依盈離婚。」
何世槐邪惡的笑著。
「你先別生氣那麼早。」他說:「我想,你應該更有興趣,想要知道我的新歡究竟是誰才對?」
駱逸風沒好氣的放開他的衣襟,不耐煩的回了一句:「鬼才有興趣。」
「好吧!」何世槐聳聳肩。「既然你不想知道,又何必那麼生氣,失了你的風度,不過,我不會在乎的,即使少掉你的祝福,我和嫣藍,仍舊會有一個美麗、浪漫,和豪華的婚禮。」
駱逸風猝然變了色。
「嫣藍?」他震驚的喊:「你要和嫣藍結婚?」
「是的。」何世槐堅定的語氣回答:「我的新婚妻子,正是一位年輕而才貌雙全的女畫家,她現在就住在小潮裡。」
瞬間,駱逸風整個人呆掉了,好像所有的呼吸都停了,而體內的血液也僵住了,猶如雷殛一般,眼睛睜得又圓又大。他一連聲的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