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千萬別誤會,不是她功課做得足、關心病人,而是這件事成為這幾天新聞的頭條,不管什麼時候打開電視都會聽到這項報導。
所以就算她想不知道都難。
「等等,你剛剛叫我什麼?」雖然只是一瞬間,但床上的女人仍然耳尖地聽到那個令她覺得陌生的稱謂。
「龍太太啊!」特別護士搔搔頭,疑惑地看著半躺在病床上的病人。
她承認自己很不專業,也沒好好唸書,進醫院工作還是靠老爸的關係,但這個病人的身份她可是搞得一清二楚啊!
因此,她怎麼可能弄錯呢?
現在這個社會啊,實力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人脈關係才是當今掛帥,並且是學校學不到的一項「技能」,而建立人際關係的第一步就是要從牢記對方的姓名開始。
「那我叫什麼名字?」
床上的女人不死心地再問,問得特別護士心慌慌、意亂亂。
「讓我看看!」
特別護士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起一旁的資料板,慌亂地翻了翻A4大小的紙張,瞪大雙眼,接著鬆了口氣地說:「是嘛,是嘛,就是袁芷儀啊,我怎麼會弄錯呢!」
「我是龍太太?是袁芷儀?等等,我……為什麼我一點也想不起來?」她掄起粉拳,用力地敲著疼痛不已的頭,期待自己能想起些什麼。
「龍太太,你先別激動,我立刻去請醫生過來,你先冷靜點。」完了!病人是醒了,但她卻完全無法掌握狀況。
特別護士一邊大聲嚷嚷著,一邊使盡全身的力氣撲上前,欲制止病人自我傷害的舉動;但一切不僅徒勞無功,她還差點慘遭橫禍。
不行,她得去找人來幫忙才行。
特別護士正想衝出去請求救援時,卻在病房門口意外地撞見從未來探過病的龍騰空。「龍先生,你來得正好,快幫我看著龍太太,千萬別讓她傷害自己,我馬上去請醫生過來。」
龍騰空皺皺眉,不悅地看著眼前這位年紀輕輕的小護士。「她怎麼了?」
「我現在沒辦法跟你解釋那麼多,總之你先照顧一下龍太太。」語畢,特別護士拎著裙擺,飛也似的衝出去。
龍騰空捧著一大束純白色海芋,走進充斥著濃濃藥水味的病房,卻看見袁芷儀不斷用手使力捶打著自己的頭,像發了瘋似的。
而她眼眶中的淚珠就像是洩洪一般,不停地湧出。
龍騰空想也沒想,走過去抓住她的手,將正在自我傷害的她緊緊擁入懷中,不讓她繼續傷害自己。
天知道,她剛剛的舉動令他多麼心疼!
心疼?
龍騰空甩甩頭。
這怎麼可能?
他怎麼會對一個沒有感情又對丈夫不忠的女人感到心疼?
倏地,他推開在他懷中掙扎的袁芷儀。
忽然被擁進懷裡,又忽然被推開,不知何故的袁芷儀張著一雙水汪汪大眼,眨著尚沾有幾滴晶瑩淚珠的濃密睫毛直盯著他瞧,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將她擁入懷中又突然推開她。
她的心就像加進冰塊的熱水,頓時失了溫,快速變冷。
「你……沒事吧?」龍騰空不習慣自己的改變,心慌意亂地問著,面對她殘留淚痕的麗容和無辜、陌生的表情,不知道自己平時的氣勢跑到哪兒去了?
袁芷儀大概受到驚嚇過度,只是靜靜地搖搖頭,但水汪汪的大眼還是直盯著他;她想知道答案,卻又未發一語。
「借過一下,主治醫生來了!」幾個實習醫生和特別護士正在清場,適時打破兩人無意間的沉默。
龍騰空鬆一口氣,正欲讓出空間給他們,卻發現自己的西裝衣角被東西鉤住了。
他往衣角一看,只見一隻顫抖的纖纖小手揪著他的衣角不放。
袁芷儀仰起頭,用著只能與蚊子溝通的音量小小聲地說:「你不要走。」
她平淡的語氣中有著哀求、有著渴望,讓他的心海無端地澎湃起來。
龍騰空強忍住因她而產生的悸動,撫平狂跳不已的心力求鎮定,冷冷地回答:「我不會走,我在外頭等你。」
約莫過十分鐘,主治醫生和一群實習醫生、護士浩浩蕩蕩地從病房內走出,朝著龍騰空而來。
「龍先生,我們已經替龍太太注射一劑鎮定劑,暫時讓她睡一覺。」帶頭的醫生脫下口罩說。
「她的情況還好吧?」龍騰空無法釐清自己的思緒,但仍是忍不住憂心地開口問。
他是被媒體與輿論逼迫才來探望袁芷儀的,並且還心不甘、情不願地為了敷衍媒體記者而帶一大束花來醫院。
可他怎麼會不自覺地擔心起她呢?
「除了一點輕微的腦震盪外,一切都還好;只是……」醫生觀察一下龍騰空的臉色,吞吞吐吐說。
「只是什麼?」
「只是,龍太太好像記不得以前的事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說清楚一點。」龍騰空抿著薄唇,激動地揪著醫生的衣領,那模樣使得一旁的醫護人員嚇出一身冷汗來。
「龍先生,請你不要這麼激動,這……誰都不願意這樣啊!」隨行的實習醫生趕緊拉開龍騰空的手。
「對不起!」龍騰空恢復慣有的鎮定,為自己的失控道歉。
他今天到底是怎麼了?為了她,那個不知好歹的女人,他已經連續好幾次不明原因的失控。
「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但這也不是我們能控制的。」醫生歎口氣,對於慌亂的家屬對醫生動手動腳的場面,一天總會上演好幾次這種情況不以為意,因為他知道大部分的人也只是一時失去理智罷了,等回神後就會向他道歉。
主治醫生無奈地低頭瞧瞧自己被拉扯開的領子,自我安慰道:「沒關係,領口松寬一點比較舒服。」
唉!面對病患家屬,醫生總是很無辜。
「進去看看她吧!」護士在臨走前丟下一句話,同時覺得這種不理智的人再多來幾個,醫院大概就可以開武館。
龍騰空走進病房,在床邊坐下來。
他還是頭一遭這麼近距離地看著袁芷儀。
說來好笑,他們兩人見了面,不是針鋒相對便是相敬如「冰」,想坐下來好好說話根本比登天還難。
龍騰空直直地望著她白皙小巧的臉蛋、細細長長的柳葉眉、濃密如扇的睫毛、高挺的鼻子、精緻的小嘴,直覺得她的五官搭配得恰到好處。
不過她似乎消瘦了些!
大概因為臥病在床的關係,她以前豐腴的身材如今雖清瘦些,但沒上妝的臉蛋反倒清純可人。
老實說,他還從未看過她沒上妝的臉呢!
她白淨的臉上帶著病容,憔悴得令人心疼。
呵!又心疼,他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她噙著淺淺笑意的睡容是那麼甜美,作夢的表情更是天真無邪,如果他不認識她,他還真以為自己遇見天使咧。
可惜她不是。
她是撒旦派來毀掉他人生的魔鬼。
目光移到剛才揪住他衣角的小手,它正靜悄悄地放在床邊,與幾日前那雙摔東西的手呈現強烈對比。
叩!叩!
「沒打擾到你們吧?」龍翔雲捧著一大束鮮黃亮眼的向日葵花走進病房。
龍騰空搖搖頭,疑惑地看著不懷好意的龍翔雲,不認為他會關心袁芷儀。
「千萬不要這樣看我。」龍翔雲繞過龍騰空將花束的包裝紙拆開,把向日葵花插入花瓶裡,「我是聽說這女人好像喪失記憶才來的。」
「別胡說!」龍騰空起身關上窗戶,並拉上窗簾,擋住那不斷灌入房中的冰冷空氣。
「看樣子是真的羅?」龍翔雲有點幸災樂禍、開心地拍一下大腿,無情諷刺道:「這下可真的有好戲看了。」
第2章(2)
醒來又睡著,睡著又醒來,就這樣度過好幾天,袁芷儀覺得自己都快被世界給遺忘;不過她已經漸漸接受她記不起任何人,也記不得任何事的事實。
這些天,除了特別護士偶爾來看看她以外,其餘的時間她都是一個人安安靜靜度過,不是翻翻雜誌,就是看著窗外呆坐一下午。
運氣好,她可以在大晴天時曬曬太陽;運氣不好、下雨天時,她就只能抱著一絲期待,盼望能看見雨過天晴後出現的絢爛彩虹。
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會覺得沒那麼孤單。
她想,她應該沒有什麼朋友也沒有什麼親戚,或者她根本就是一個孤兒;袁芷儀天馬行空地猜測著。
住在醫院這段時間裡,沒有半個人來探望她,三餐還是那位糊塗的特別護士幫她準備,就連那個「疑似她老公」的男人也沒再出現過。
她從特別護士那兒得知,那個男人應該就是她老公。
老公?
呵!這名詞還真是陌生。
其實她不太相信他們真的是夫妻,要不然就是他們的感情很不好;袁芷儀二選一地猜測著,否則哪有老婆住院,老公僅來醫院探望過一次。
這實在太不合常理了。
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他們感情不好,而且非常不好,搞不好還是貌合神離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