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憐見,這次沉睡的人終於被電話給叫醒了,只見她揉著惺忪睡眼掏出手機,含糊的應聲,「……喂,我是梁豐艾。」
他戲謔的挑挑眉,直接掛上電話便一掌拍向她的腦袋,「小丫頭,走了。」
被狠狠巴了一下頭,梁豐艾這才張開眼睛瞪向來人。
眼前的臉孔有些模糊,不過從她身旁的一大團陰影判斷,這個高大的男人就像一尊拔地而起的雕像,正凜凜的杵在她面前。
但他是誰啊?她努力的把腦袋裡的混亂迅速的進行一次磁碟重組,卻因為空間不足而遭到拒絕。
既然重組失敗,只好轉而從面前那雙馬丁鞋緩緩的往上掃去,以最原始的方式來組裝對身前這個男人的認知。
好長的腿!這雙被牛仔褲包裹住的腿會是什麼模樣呢?是糾結結實的肌肉,還是像竹竿似的瘦骨嶙峋?
藍綠色的條紋襯衫下,袖子隨意的被捲至手肘,露出麥芽色的健康手臂,襯衫下的胸膛應該是寬闊結實,梁豐艾忍不住揣測,若是靠在上頭會多舒適。
再往上看去,躍入眼簾的喉結十分明顯,剛毅的臉部線條,飽滿的唇與挺直的鼻樑,勾勒出男人特有的張狂,那道正看著自己的如炬目光,正橫眉豎眼地表現出他的不以為然。
見她愣愣的看著自己發呆,張沉潛當下眉一皺,不耐的沉下聲,「小丫頭發啥愣,還不走?」
梁豐艾揉揉鼻子,無辜的回道:「我不是小丫頭。」她瞪大眼睛,話中還含有濃濃的鼻音,「你是張家茶園的人?」
張沉潛掃她兩眼,不屑地問:「高中畢業沒?」
「我大學都畢業很多年了,你竟然問我高中畢業了沒?」她沒好氣的反問。
若是平常被人誇年輕,她一定會樂得飛上天,只是這男人眼中帶有輕蔑,所以她才不想裝小。
聞言,他只是冷笑,「原來是大人了,那怎麼連最基本的準時都不會?」他忍不住語帶嘲諷。
「我、我很準時啊!」
「十點的車搞到現在叫準時,我看你不只是高中沒畢業,只怕連小學也沒畢業,竟然連時間都不會看。」
「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講理?我是因為……」她正要解釋,卻被他揚起的手打斷。
「好了,打止,快跟上來,我還得趕回茶園工作,沒時間跟你閒嗑牙。」往前走了兩三步他又回過頭,狐疑地問:「你真的是清茶齋那老頭的學生?」
她倏地杏眼圓瞪,「什麼老頭?你怎麼可以這樣稱呼老師?」這男人吊兒郎當的,真沒禮貌!
「老頭就是老頭,七十歲以上不叫老頭難不成是小伙子?快點跟上,我把車子開過來,你乖乖在門口等著。」他口氣不佳的撂下話後便兀自率先離去,天知道這是他僅存的一點耐心了。
梁豐艾只覺得這傢伙嚴重缺乏禮貌,打從心裡對他感到不滿。
怎麼可以喊老師老頭呢?哼!不高興來接她可以不要來啊,她就不信憑自己的力量到不了張家茶園。
要她乖乖等著,門兒都沒有!她拎起包包,轉頭就往另一個方向走。
嘿嘿,等她到了茶園,一定要跟老師的朋友,也就是茶園的主人,狠狠的告這傢伙一狀,看他還敢不敢不尊重老人家!
等張沉潛把車開來,卻沒看見那個刁鑽的丫頭時,氣得差點當場暴走,「不是叫她在這兒等嗎?這死丫頭脾氣還真拗。」
氣急敗壞的張沉潛張望著四周,總算看見一臉不馴朝反方向走去的她。
好,拿喬是吧,那她就慢慢走吧!正當他打算走人時,他無意間從後照鏡裡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當下決定要走也得先把好戲看完再說。
只見紅磚道上,繃著俏臉的梁豐艾,宛若女神般的不可一世。她就不相信沒有他載會到不了張家茶園。而且路邊多得是計程車,還有客運,又不是非要他不可。
就在她張望的等著過馬路的時候,忽然有一輛摩托車高速駛來,在光天化日下衝向她,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扯過她肩上的包包。
由於事情發生得突然,愣了三秒鐘後她才放聲的叫,「啊──我的包包!」
停在前方的張沉潛露出一抹冷笑,把這一幕看得詳細,「正好給那個倔丫頭一個懲罰,不過她也太吵了一點。」
惡行得逞的摩托車騎士欲加速離開,正當接近的瞬間,張沉潛突然打開車門。
「砰!」的一聲,足以媲美樂團那記強而有力的激昂鼓聲敲響了在場每個人的神經。
只見飛車搶匪閃避不及,硬生生的撞上車門,連人帶車的翻滾一大圈後狼狽摔倒,呈現大字型的趴在地上,方纔的凶狠已不復見。
「痛……」呻吟出聲。
張沉潛一派悠閒的走下車來,單腳踩上搶匪的背,涼涼的說:「唔,摔倒啦?真是抱歉啊小哥,不過市區是要限速的,下回想飆車,建議你換個地方吧!」他彎身抓著搶匪抱在懷裡的包包,「這應該不是你的吧?」他猛然一喝,「還不放手!」
搶匪實在疼痛難當,也只得乖乖就範。
他一把扯過包包,扔給仍是一臉驚嚇的梁豐艾,「愣著做啥,還不走?」
緊緊地抱住包包,腦筋一片空白,「喔!喔……」她真的嚇壞了。
他又踢踢搶匪,警告意味濃的說:「毀損車門的錢就不跟你計較了,乖乖等警察來帶你回去,聽到沒?」說完還不忘補上一腳。
「聽……聽到了。」
他又啐了一口髒話後,才扯著麻煩精上車。
「那個、那個警察……」她的聲音和身體都在發抖。
「不關你的事,趕快上車乖乖坐好,順便繫好安全帶,不要再招惹別人犯罪了。」
「可是車門──」她指著被撞歪的車門,怔愣的瞅著他。
賞她一記白眼,他逕自發動車子,「就算在你頭上,車廠估價後我會把帳單送到你手上。」
「我、我……」她啞口無言,真是有苦說不出。
這是什麼樣的一場災難啊?梁豐艾噘著嘴,不滿地暗自嘀咕著。
第二章
回到張家,茶園大半的人都已用過午餐了,唯獨他們兩個,六嬸和阿惜趕緊張羅著飯菜招呼著。
「沉媛吃了嗎?」
「吃了,飯菜準備好就送到她房裡了。」阿惜回答。
「你們兩個快吃,菜都涼了。」六嬸催促著。
六嬸跟阿惜走後,偌大的飯廳就只剩張沉潛跟梁豐艾兩人。
她瞪著他,他也瞅著她,有志一同的緊繃著臉,存心不讓對方好過,這全都是因為方才在路上的對話點燃了兩人的怒火……
「台北的女人都不帶大腦的嗎?」張沉潛掌控著方向盤,一臉鄙夷的說。
「南投的男人都這麼任性無禮的嗎?」梁豐艾不甘示弱的斗回去。
「禮貌是要看用在什麼人身上。」
「我的大腦也一樣只用在重要的事情上,至於那些跳樑小丑,就不需白費力氣了。」她可不會白白給人虧。
「你說我是跳樑小丑?!」緊握著方向盤的手指青筋浮現、指結泛白。
「哇,不用搶著對號入座吧?我都不知道這年代大家都愛當小丑呢!」她回了一眼,挑釁意味十足。
他一個緊急煞車,輪胎霎時在路面畫出一道長長的黑色痕跡,「你、下、車!」他咬牙切齒的命令。
她雙手緊抓著車裡的把手,「不下,白癡才在這種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下車。」
呿,在這種荒山野嶺,把腳走瘸了都不見得能遇上一個人,傻子才下車。
「你信不信我會把你扔出去?!」他此時的火氣足以媲美哥斯大黎加的波阿蘇火山,即將發揮威力最強大的一次爆發。
「我當然信,像你這種目中無人的傢伙有什麼事情是幹不出來的?趕我下車也不過是你偉大功勳裡的九牛一毛而已!」她細長的食指湊到他面前控訴。
「我目中無人?現在不知道是誰目中無人呢!」丫頭片子脾氣倒不小嘛!
忿恨的縮回手,梁豐艾別過臉去,悶悶的回道:「自然不會是我。」
「媽的,臭老頭就會給我惹麻煩。」張沉潛重新發動車子,老大不爽的唸唸有詞。
「你說誰是臭老頭?老師就是老師,幹麼喊人家臭老頭,你這目無尊長的毛頭小子!」
他聞言,再度停下車,並從置物箱內拿出一捆膠帶,二話不說就住那張喋喋不休的嘴上貼去,還狠狠的連拍了三下,「嘿嘿,這樣總算安靜些了。」他這才滿意的再度踩下油門。
梁豐艾火大的撕下膠帶,「你真的很可惡耶!」好痛哦!
「不高興你大可滾蛋。」
「我好歹是張家茶園的客人。」
「唷,你還知道是張家茶園啊,那最好,茶園顧名思義是從事茶葉生產的地方,可不是什麼送往迎來的聲色場所,不吃服務客人那一套。」
「你、你──」可惡,早知道把芙娜一起抓來,若是由她跟這傢伙吵,絕對綽綽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