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這是她最不願意被他看見的模樣,她不願過去的愚蠢被他看見,可是呂嘉民就像是甩不掉的口香糖,死命的拉扯,提醒著她的過去。
「媽的,你就是她的姘頭?我告訴你,她是我的,就算我不要,你也休想得到,老子穿過的舊鞋你還當寶啊!」
難堪的字眼像根長針似的刺進她的胸口,倏地讓她痛徹心扉。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你有種再說一次!」張沉潛雙眼冒火,恨不得把眼前的無賴給殺了。
梁豐艾連忙橫擋在他們之間,「不要,沉潛!不要生氣,犯不著跟這種人渣生氣。」
「你走開,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情,我非要他把剛剛那些話給吞回去不可!」他不能忍受有人這樣羞辱她,就像他不能忍受妹妹當初被負心漢辜負一樣,只要是他放在心裡呵護的人,就絕對不許有人傷害她們!
「沉潛,你冷靜下來好不好?」他暴怒的模樣好可怕,她不希望他失控做出什麼危險的事情來,「不要生氣,我求你。」她抱著他,不願意放手。
「哈!怎麼樣,我的鞋子雖然又破又舊,可是還挺忠心的吧!」呂嘉民語帶輕薄下流的挑釁著。
「你──」拳頭上的指結整個泛白,他抓開她,火大的咆哮,「我叫你走開沒聽到是不是,還是你真捨不得我打他?」
這場紛亂已經引起不少路人的圍觀駐足,大家都在指指點點,她只覺得難堪,一心只想讓這場鬧劇快快落幕。
天啊,原本該是充滿歡樂期待的日子,怎麼會搞得一團混亂?
她含著淚,緊緊的抱著張沉潛,不住的搖頭,「不要生氣,你不要生氣……」她請求他放下心裡的那把火。
她才不管誰心裡怎麼想,更不希望把他捲入這場事端裡,只要眼前的男人一切安好,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只是,她的希望注定事與願違,這場災噩在張沉媛出現後,又燃起另一波的爭執。
張沉媛推著輪椅緩緩靠近,她瞪大雙眸,不敢相信的怒視著眼前的人,輪椅上毫無知覺的腿提醒著自己所遭遇過的痛苦,指尖緊扣著她的輪椅,感覺呼吸變得沉重起來。
整整有四年了吧?自從她健康的雙腳在那一夕間失去,她就得終生坐在冰冷的輪椅上,再也無法任意到她想去的地方,而這一切的惡夢,全都拜眼前這個男人所賜!
從未想過會再見到這張臉,而今竟會在如此令人錯愕的情況下相見,憤怒、怨恨已不足以形容她當下的情緒,那是無法抹去的痕跡,深刻的提醒著她的記憶。
她無聲無息的接近爭執的核心,無所畏怯地吐出冰冷話語,「呂嘉民,好久不見。」她森冷的目光直直的望著眼前的男人。
呂嘉民先是一愣,不解的看向輪椅上的小美人,雖然感到有點眼熟,卻實在想不起她的名字。
在這世界上除了錢,他最愛的就是各式各樣的女人,也因為愛得太多,所以能記住的實在有限,不過這都不影響他什麼,能夠游刃有餘的遊走在女人圈中是他這輩子最自傲的事情。
「我認識你嗎,輪椅小美人?」呂嘉民笑著調戲眼前突然冒出的女孩,完全忘了先前正在上演的爭執。
張沉媛壓抑著憤怒的顫抖,力求鎮定的說:「你當然不記得我,當你挽著你的新娘踏入禮堂的時候,你早忘了我是怎麼被你踐踏尊嚴、怎麼發生意外、怎麼拿這一雙腿當作愛錯人的代價!」她染上怒火的眼,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那個負心漢。
聞言,別說呂嘉民一臉呆愣,就連一旁的張沉潛和梁豐艾也都不可置信的回過身來。
「你、你是……」
「我叫張、沉、媛。」她用再清晰不過的口吻說出自己的名字。
梁豐艾突地感覺渾身發冷,這一切的巧合著實叫人震驚,原來沉媛感情裡的那個負心漢就是呂嘉民,那麼沉媛口中所說的新娘該不會就是……
天啊!她摀住自己的嘴巴,難以接受的望著輪椅上的人。
鬆開的拳頭驀地又狠狠握緊,當初妹妹眸子裡的創傷,他還牢牢記得,張沉潛再也按捺不住憤怒的轉過身去。
「沉潛!」梁豐艾喚住他。
她的臉上有著太多情緒飛掠而過,然而他這一刻只能選擇視若無睹。
「讓開,這場恩怨是我們張家的事情,與你無關。」
「……沉潛。」梁豐艾哀傷的望著他。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原本不相干的人會在命運的操弄下,牽起如此可笑的關係,她和沉媛本該毫無關聯,卻因為呂嘉民的出現,她成了間接的加害者,把一個與自己一樣年輕的女孩送上輪椅,而今,她竟又愛上了女孩的哥哥。
這根本是一場命運的捉弄。
「讓開!」張沉潛一把推開她,全然不理會她的眼淚。
抵擋不住他過猛的力道,梁豐艾摔倒在地上,只是這時的她,對於疼痛已經沒有太多感覺。
呂嘉民意識到即將有他無法抵擋的情勢發生,開始緩緩的後退,伺機逃開這場由他而起的爛帳。
張沉潛粗魯地扯過他的領子,一手扣住他的脖子,掄起拳頭便毫不留情的揮出重拳。
這可惡的傢伙、該死的男人!他曾經發過誓,在他有生之年,只要讓他見到這混帳一次,他就會痛扁他一次,只是即便如此,還是無法彌補他對沉媛造成的傷害。
「啊──我的臉!」呂嘉民發出慘叫。
張沉潛一拳又一拳地出手,毫不手軟,「姓呂的,這是你欠我妹妹的,這是你欠她的!」
「唉唷!要打死人了,救人喔!」方纔還囂張不已的傢伙,即刻成了喪家犬,只會哀求討饒。
「沉潛,你不要再打了,會出人命的,沉潛!」梁豐艾痛哭著要他住手。
直到呂嘉民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張沉潛才鬆手停止。
梁豐艾淚流滿面的望著他,始終說不出一句話來,梗在喉嚨上的刺,好痛好痛。
他曾經說過,這輩子永遠都不會原諒那兩個害她妹妹的人,而且永遠都會詛咒他們得不到幸福,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就是被詛咒的其中一人!
她的震驚、她的痛楚,絕對不亞於他們任何一人。
張沉媛靜默的背過身去,忽略眼前的一切。
「沒事了,不管發生什麼事,一切有大哥,」儘管手上還有血跡,張沉潛絲毫不以為意,只是用最溫和的聲音對張沉媛說:「來,哥帶你回去,不管發生什麼事,這輩子哥都會永遠照顧你的。」
「沉潛──」梁豐艾想叫他別走,可是淚水滾落得太過洶湧,模糊了他偉岸的身影。
為什麼不看我?回頭啊,看我一眼,沉潛!她在心裡呼喊著他。
雙手緊握著妹妹的輪椅把手,張沉潛沒有回頭,只是站在原地半晌,才以彼此都能聽見的音量說:「不管有心或無意,既定的傷害都已經無法改變,道義責任是推不掉的。我們……就當作從來都沒認識過吧。」
說完,他毅然決然的推著輪椅離開。
梁豐艾不敢相信她所聽到的,真的是他說的嗎?他真的能當作他們從來沒認識過?
她感到自己的心正在崩毀,蓄滿淚水的眸子再也看不清楚遠去的背影,胸口的酸楚幾乎要將她整個侵蝕殆盡。
她把臉埋入雙掌之間,整個人跪坐在地。「沉潛,我愛你,我是真的愛你……」她痛哭失聲。
那些甜蜜,就像裹了灰的糖,再也吃不得了。
第十章
接下來,整整超過大半年的時間,他們退回了各自的世界,那一段偶然交會的日子,就像一首短暫的插曲,唱完了曲調,也就結束了交集。
儘管每個夜晚她都在淚水中睡去,又在淚水中醒來,然而某日當她坐在浴室的地板上,手中的驗孕棒出現了教人驚喜的結果後,她就告訴自己,今後不再哭泣,若會掉淚,也是因為喜樂的降臨。
為了不讓芙娜和逸嵐過度關切而阻撓了她的生育,她把這個秘密悄悄收藏在心裡,直到再也掩飾不住的那天。
「小艾,你最近的衣服怎麼越穿越寬鬆?」沙芙娜突然說。
「哪有,還好吧,在家這樣比較舒服啊!」她一笑帶過。
「是真的,你的衣服越穿越寬大了。」沈逸嵐也跟著附和。
「胡說,我的體重一樣啊,只是想說穿寬衣服會比較舒服。」
「胖了也就罷,就怕不是。」向來機伶的沙芙娜可不會被這麼唬弄過去,冷不防便伸手摸向她的肚子。
「別──」梁豐艾防備的護住肚子,戒慎的模樣早已經洩漏了自己極力想要隱瞞的秘密。
「小艾……」沈逸嵐錯愕的望著她。
「說吧,多久了?」沙芙娜嚴肅的問。
梁豐艾低下頭去,迴避兩人的目光。
「你還想要瞞我們多久?真以為你一個人可以嗎?」沙芙娜焦急的說。
「當然,我當然可以,你不也是一直這樣帶著芃芃的?」她逞強的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