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她雀躍得宛若一隻幸福的小鳥,下一秒又翩然得像只蝴蝶,帶著滿心的期待在路易絲茶館裡等著心中掛念的人。
一整天下來,旁人都感受到她的異常,就連專注寫稿的沙芙娜也忍不住停下手對她討饒,「我說偉大的小艾姊啊,你可不可以鎮定一點,因為你,把我們大家都搞得暈頭轉向欸。」
「我?」正在泡茶的梁豐艾一臉無辜,百思不得其解。
怪了,她一整天都乖乖站在吧檯裡幫客人泡茶,壓根兒沒離開過,要如何把大家搞昏啊?
「小艾姊,客人要的是柑橘茶,不是這個啦!」小露苦著臉端了回來。
「啊,我搞錯了嗎?」梁豐艾趕緊看了看單子,才發現自己真的是搞錯了,「抱歉抱歉,我馬上換。」
「看吧,明明浮躁得咧!」
「我沒有!」她仍不承認。
「明明就有,你鎮定一點好不好?我知道他要來了,你再耐心等一下就可以看見他,不需要這樣心神不寧,活像是個要拜見公婆的小媳婦兒,他是你男人,不是你主子。」
「小艾姊,我來幫你泡茶,你休息一下吧。」雨沛貼心的說。
「對不起雨沛,麻煩你們了。」
「不麻煩,只是以後如果我也遇到像張大哥那樣會疼女人的男朋友,小艾姊可要無條件給我戀愛假喔!」雨沛打著如意算盤。
「請、請、請,然後我會記得幫你扣薪水的。」沙芙娜代為回答。
由於無事可忙,梁豐艾的心突然找不到寄托,開始忍不住杞人憂天了起來。
「芙娜,你說,晚餐在這兒吃好呢,還是出去外面吃?我是不是應該先訂餐廳啊?畢竟我是主人……」
「欸,你夠了喔,既然是來看你的,當然就要在路易絲茶館用餐啊!咱們路易絲會比不上其他餐廳嗎?至少這兒的茶絕對是一級棒的好喝,你冷靜一點啦!」
安靜了半晌,她又騷動起來,不停地拉扯著衣服,「芙娜,你看我穿這樣好嗎?會不會太慎重了點?還是太普通了?」
沙芙娜忍住殺人的衝動,挫敗的抬起頭,「梁小艾,你可不可以清醒一點,用平常心看待好嗎?我知道你很愛他,愛到不可自拔,但是也不需要這麼嚴重吧?你在茶園的時候,什麼醜樣他沒看過,將來你真的嫁給他以後,生活裡會有更多更多的醜陋要互相習慣,難不成你有通天本領,可以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都維持在最完美的模樣嗎?如果真是如此,我想張沉潛只會以為自己見鬼吧!」
不知怎麼搞的,和沉潛的愛情關係更穩定之後,她的心反而無法冷靜下來,每每不敢相信自己會擁有這樣的好運,能夠遇到他這樣的男人,好幾次她都在惡夢中驚醒,只因為擔心老天把這樣的好運氣給收了回去。
被好友這麼一說,她沮喪的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我真的太神經兮兮了,唉!」
「你這算不算是另一種婚前恐懼症?」
「你怎麼知道他跟我求婚了?」梁豐艾驚叫。
「喔、買、嘎!我沙芙娜簡直是神了!」她當場對自己的神機妙算崇拜起來。
「哎呀,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本來一開始都好好的,一切都無所謂,可是,發現自己越是愛他就越容易胡思亂想,害怕這又是一場美麗的錯誤。」
「放心啦你,那男人雖然呆了點,倒不失為一個剛毅正直的血性男兒,以我閱人……欸,研究人性多年,這回放膽去愛就對了。」抬手看看手錶上的時間,沙芙娜收拾起電腦,「欸,我要先走了,大猩猩今天從美國回來,我得去接了。」
說完還不忘感歎一番,「你看看,以前都是麻煩你和逸嵐去接我的,我沙芙娜幾時變得這麼卑微,還得給人接機,唉。」
好友走後,梁豐艾等待的心情又更深了,只見她不時的看著手錶,又望著茶館外的街道怔愣的出神,不然就是抓著抹布四處胡亂地擦擦抹抹,乍看之下好像很忙碌,只是旁人完全不知道她在瞎忙什麼。
「對了,待會用完餐,要記得準備沉潛喝的英式橙花茶,那沉媛應該喝什麼好呢?藍莓果茶不知道她會不會喜歡?是不是改天也該幫沉媛弄一款私人專屬的調味茶?」想到此,她開心的笑了。
就在她等待著情人抵達時,珊珊突然高喊,「小艾姊──」然後目光就這麼呆望著雕花門外。
她以為是男友到了,連忙匆匆地打點好自己,換上最燦爛的笑容轉過身去,然而歡欣的情緒在看見門外的不速之客後,嬌艷的臉孔當場拉下。
她搶先上前擋住半開啟的大門,企圖阻止呂嘉民的進入,「你又來幹什麼?」
「親愛的老婆,我當然是來找你的啊!」他厚顏無恥的喊。
「住口,我們已經離婚了。」她壓低音量,不想在這個地方驚擾了其他客人。
「別這樣不近人情啊,不都說一夜夫妻……」
「出去,你給我出去,有什麼事我們在外面講,就算你來這兒弄得人盡皆知,對你也不會有什麼好處。」她嚴肅而認真地說。
呂嘉民邪佞地笑了,「好吧,外面談就外面談,我也不是那麼不上道的男人,不是嗎?」
來到外頭,梁豐艾先發制人,「我知道你在美國的所有事情了,劈腿、外遇、事業失敗,這些事我通通知道了。」
「喔,這樣啊!」他低頭一哂。
「我不可能和你復合,當初離婚的時候就說得很清楚了。」
「別逞強,你很愛我的不是嗎?」
「或許我曾經被裹著糖衣的愛情所迷惑,但那是因為我年輕愚蠢,現在的我已經不吃糖了,因為我更懂得吃苦。」
「小艾,別這麼說,當初傷你的心我也很不捨啊,若不是為了事業,我也不會拋棄你,我還是很愛你的啊!」他走上前,想要擁抱眼前的女人,沒想到這些年在女人堆裡看來看去,還是這個梁豐艾最有特色,否則他當初也不會跟她結婚。
一手揮開他的靠近,她嫌惡地說:「離我遠一點!你不用對我甜言蜜語,我不吃這套,倘若你是想要在我這兒撈點什麼好處,很抱歉,我不習慣養個不長進的男人在身邊。」
「媽的,你這婊子說啥!」他光火的咆哮。
「國語,你聽不懂嗎?我有喜歡的人了,一個不說甜言蜜語卻會讓人打從心底喜歡的男人,我會嫁給他,所以你不用白費力氣了,滾回你的美國去吧!」說完,她抬高下顎,神情冷峻的轉身要離開。
見狀,呂嘉民一把拉住她的手,「小艾,不,我是愛你的,別走,你不能嫁給別人,你不是最愛我的嗎?」
「放手!」
就在兩人拉扯之際,一旁的街道上有輛車子緩緩駛入停車格。
張沉潛停好車子後,把妹妹的輪椅展開,不費吹灰之力的抱下輕盈的她,小心安置在輪椅上,「喏,小艾的茶館到了。」
張沉媛別過臉,看了看眼前的街景。自從她發生意外回到南投之後,這幾年除了往返醫院,她不曾再這樣看著短暫生活過的台北。
忽地,前方不遠處的一場騷動引起了她的注意,看著背對自己的男人,又看看那名女子,她的心頭一驚,「哥,那個人好像是小艾!」她指著路易絲茶館外,正和男人拉拉扯扯的女子。
猶帶著笑容的張沉潛順勢看去,不料卻讓他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和混亂的場面,他的笑容撤退得迅速,飛揚的神色倏地變得冰冷又嚴肅。
媽的,那該死的男人是誰?為什麼和小艾這樣拉拉扯扯的?一股醋意自他體內快速竄燃,幾乎要燒掉他的理智。
該死,他不會是想要掌摑她吧?張沉潛渾身像著了火似的,快步上前。
「賤女人,你怎麼可以撇下我?」呂嘉民不停的口出惡言。
「你放手,不忠的是你,走的也是你,你只是不想為自己犯下的過錯付出代價而已!」梁豐艾完全不見懼色地回吼。
「閉嘴!」呂嘉民惱羞成怒的叫道。
她桀驁不馴的望著他,嘴角泛著冷笑,「我說錯了嗎?或許你可以不停欺騙別人的感情,但是終究也有踢到鐵板的時候,哈哈,聽到你的近況,真是大快人心,不曉得接下來還有什麼樣的好事要降臨在你身上呢!」她清清楚楚的說著她的「祝福」。
「臭女人,不給你一點教訓,你不會知道我的厲害。」怒火中燒的呂嘉民揚起手,就要往她的臉上使勁揮去。
在他的手揮向梁豐艾的臉之前,抓狂的張沉潛搶先握住他落下的手,力氣之大,從呂嘉民吃痛的臉色就可以看出來。
「我猜,在你揮拳之前,絕對沒有仔細設想過後果。」凜凜的臉孔吐著冰冷的字眼。
「……沉潛!」梁豐艾臉色蒼白的望著憤怒的情人。
他什麼時候到的?看著這樣的混亂場面多久了?是不是把這些可笑的爭執都看進眼中、聽進耳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