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真的相信了,媽咪說得沒錯,於振剛一定是害死爸爸的兇手。能夠如此淡漠面對我自殘的人,當然也能殘忍的逼死爸爸。
媽咪,我錯了!我居然天真的以為於振剛是個好人!只因為他一時的體貼溫柔,就認為他不可能是害我們家破人亡的兇手。我太笨了!
曾有過的濃情蜜意全被恨意取代,眼前的這個男人是我的仇人,不是我逐漸愛上的那個男人。恐懼不見了,我終於能夠冷靜下來。
「不要碰我!」我手上還拿著剛才的碎片,大聲的說:「我寧願死,也不讓你碰我。」他總算停下來了。「寧願死也不讓我碰你?」振剛的眼神中閃爍著駭人的冷光,他一步一步逼向我。「那個野男人呢?你讓他碰你嗎?或許今晚你們就是『辦事』辦得忘了時間吧!那個野男人真這麼好嗎?」
「韓奇是個好人,不許你罵他野男人。」我本能的為韓奇辯護。
「心疼了?」他托起我的下巴,冷笑著。
「是又怎麼樣?」我反問,有點故意。
振剛連冷笑都不見了,他面無表情的看著我,從齒縫間擠出來的聲音充滿危險:「你想玩火?」我沒有回答,也來不及回答,因為振剛已經整個人壓在我身上,而我手上的碎片不知何時已被他拿走了。
我渾身發冷卻沒有懼怕,只是充滿怨恨的死盯著他。
振剛或許是對我的反應感到訝異,他看著我,手指一面在我腰部游移。「不反抗了?」他問。
我轉開頭沒有理他,任由屈辱的淚水滑落;如果這是必要的犧牲,我不會皺一下眉頭。
隔了幾秒鐘,沒想到振剛從我身邊離開,並且撿起他的外套丟到我身上;我不懂,是什麼原因讓他改變心意?
他按下內線電話,要小竹拿醫藥箱進來。
小竹一進到書房,很明顯被房裡的景象嚇了一跳,她看看振剛又看看我,不知所措的站立在一旁。「夫……夫……夫人……您在流血。」她結結巴巴的說。
「不礙事。」我瞧了手上的傷一眼,吩咐著:「小竹,麻煩你到臥房裡幫我拿件衣服過來。」小竹偷偷看了看散落在地上被扯破的衣服,應了一聲之後,就離開書房了。
振剛打開藥箱,先幫我止血,然後消毒、上藥水;他的動作很輕、很柔,似乎擔心弄痛我。
小竹拿著衣服回到書房的時候,振剛正要替我包紮。
「先生,讓我來吧!」小竹蹲下來,想接過紗布。
但振剛聽而不聞,沒有要她接手的意思。小竹尷尬的蹲在我身邊,不知道該怎麼辦。
「小竹,已經很晚了,你先回房休息,地上這些碎片明天再收拾就可以了。」我說。
小竹感激的看著我,但還是不敢離開,她怯怯的望向振剛。
「還杵在這兒幹什麼?」振剛頭也不抬的說。
小竹趕緊站起來,跟我們道了聲晚安,然後迅速離開。
第6章(1)
小竹走後,書房裡又只剩下振剛跟我了。他沉默的在我手腕上繞著紗布,我也沒有開口。
現在的振剛又變回溫柔的男人。我搞不懂,為什麼他可以在前一刻那麼殘暴冷酷,這一刻卻如此溫和?他究竟是個怎麼樣的男人?
這四年多來我似乎不曾真正瞭解過振剛。
他到底是不是逼死爸爸的人?如果不是,媽咪為什麼要說是他?如果是,理由又是什麼?
「好了。」振剛瘖啞的說。
我縮回受傷的手,在他面前換上小竹拿來的衣服。振剛坐在我對面的沙發上,凝視著我。
「還疼嗎?」他問,眼神始終緊盯著我。
我沒有回答他,也沒有看他,心裡亂得很,腦子一直在思考著:於振剛是不是兇手?不知道是什麼道理,私心裡我希望是媽咪搞錯了,兇手或許另有其人,不是振剛。
「你害過人嗎?」我脫口而出,完全沒有經過思考。
振剛的身體非常明顯的震動了一下、而且臉色驟變,但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就恢復正常。
「商場上爾虞我詐,有時為了自保,不得不傷害其他人。」他故意輕描淡寫的說。
「我說的不是……」振剛打斷我的話,將我從沙發上拉起來。「好了,小每,很晚了,你該回房休息了。」他的表現讓我起疑,為什麼他對這個話題這麼敏感緊張?難道是心虛?難道他真的害過人?
我很想問個明白,可是振剛已經送我到了門口。
「今晚我想待在這兒,不回房了。」他說。在我轉身的剎那,他又拉住我。「小每,今晚的事……我很抱歉。」
「我和韓奇只是聊天。」我說,沒有道理的希望振剛相信我。
振剛輕輕的將我擁入懷中、輕吻我的額頭,歎了口氣。好久之後他才用沙啞的聲音對我說:「我只是嫉妒,或許,我是太在乎你了。」
「是嗎?」我依偎在他懷中,呢喃的說。
「我嫉妒韓奇跟你一起度過一段歲月、嫉妒他比我年輕、比我帥,你們站在一起就像對金童玉女。」振剛撫著我的頭,感慨的說:「小每,你是如此年輕美好,如此吸引著眾人的目光,這讓我覺得很不安。」
「但是在我心裡,沒有任何男人比得上你。」我伸出手臂,環抱著振剛的腰。
「在公司裡你是我的上司、我的老師;在家裡你除了是我的丈夫,更像寵我、疼我的哥哥。」聽到「哥哥」兩字時,振剛的身體頓時僵直,他立即推開我。
「怎麼了?」我問,他的反應令我不解。
振剛轉過身,背對著我。「晚安,小每。」他關上書房的門。
我也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臥室,梳洗過後躺在床上。我雖然很累,但卻久久不能入睡。
振剛的溫柔全是偽裝的,他是害得我家破人亡的罪人,我千萬不要被騙了。我在心裡對自己說。
但同時,內心深處又有一個不同的聲音不斷的告訴我,振剛不是壞人,他不可能是害死爸爸和媽咪的兇手;他很溫柔、很愛我,是個體貼的丈夫。
這兩種聲音輪流在我腦海中出現,我覺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媽咪自殺前一晚對我說的那一番話,我已經好久沒有再想起了,但此時此刻卻清晰的浮現在心頭。
那個壞人害爸爸到天上去,再也不能陪小每玩了……小每要記得,那個壞人叫做於振剛……小每,你要記得,等你有能力的時候,一定要替爸爸和媽咪報仇……知不知道什麼是報仇?
媽咪,我懂得什麼是報仇,可是振剛真的是你口中的那個大壞人嗎?你會不會弄錯了?
媽咪,你知道嗎?這十幾年來,小每活得好辛苦!沒有快樂的童年、沒有如夢似幻的少女時期、甚至現在也沒有辦法過正常的生活,滿腦子只有復仇的意念。媽咪,你真的要小每這樣過完一輩子嗎?
媽咪,為什麼一定要小每報仇?你難道不希望小每像個正常女孩、快快樂樂的活著嗎?
這時候,小貓咪喵喵叫了幾聲,跳上大床依偎在我身旁。
我將貓咪摟在懷裡,低聲問它:「小貓咪,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振剛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喵——這是貓咪給我的回答。
我無奈的摸摸小貓咪,它不過是只吃飽就玩、玩累了就睡的小貓啊,怎麼能給我答案呢?
「小貓咪,我真希望自己跟你一樣,是只沒有煩惱的小貓咪。」我偎近它,向它訴說自己的心願。
像是要抗議我抱得太緊了,貓咪一溜煙的跳開,回到它的小窩邊玩起玩具來了。唉!我要到什麼時候才能過得像貓咪一樣無憂無慮呢?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何時睡著的,但當刺眼的陽光叫醒我時,已經將近十點了。我按鈴喚來小竹。
當小竹到達的時候,我已經梳洗完畢了。
「怎麼不早點叫醒我?我還得上班呢!」我語氣急躁的責怪著,並打算換上套裝,但小竹製止了我。
「夫人,是先生交代我們別吵醒您的。先生說,夫人手傷還沒好,今天就在家好好休息,不用到公司了。」小竹羨慕的接著說:「先生還親自到花園裡摘了一把花放在床頭,說是為了昨晚的事要跟夫人您道歉呢!」我這才注意到床頭花瓶裡鮮艷欲滴的鬱金香,花苞上頭還留有清晨的露水,好美的花!心中甜絲絲的,好似有一股暖流。媽咪,你可能搞錯了,我相信振剛是個好人。
「他人呢?」
「先生一早就到公司去了。」小竹將我手中的套裝掛回原處,並拿來輕鬆的家居服幫我換上。「先生出門前還一再交代我,要記得準備果凍、芒果口味的冰淇淋,等夫人醒來就可以吃了。」
「哦?」我笑了,真細心的男人。「先生還有沒有交代其他事情?」我甜蜜的坐到梳妝台前,開始整理頭髮。
「先生說,等夫人醒來後,請夫人打個電話給先生。」小竹接過梳子,一邊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