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用和和於若能傻眼地睇著他,唯有於至可輕揚笑意地看著他豪邁的吃相。她一直都記得,學長很喜歡甜食,其中以奧地利巧克力為最愛,而蛋糕類他幾乎不挑,但較偏好濕潤厚重的海綿蛋糕。
展御之壓根無視於家姊妹的目光,逕自順著喜好挑選蛋糕,拿起最後一碟,上頭是水果塔,擺著各式水果還淋上一圈焦糖,而底下則是洋梨焦糖奶油慕斯蛋糕。
款,這種組合,他找了好久都未曾找到一模一樣的,想不到居然出現在這裡?
他仔細觀察水果塔蛋糕的外型,再慢慢地一口口品嚐味道,當海綿蛋糕濕潤濃郁的焦糖味道傳遞到他味蕾的瞬間,一抹記憶閃過腦際,深沉的眸不由為之一亮。
「這去哪裡買的?」他雙眼直瞪著被吃剩一半的蛋糕。
「這是我家甜點師傅做的。」於用和將於至可拉到身旁。「樓下是我們的店面,賣的是花茶和甜點,而所有的甜點都是我二妹至可負責做的,在這裡,你可以吃到外頭吃不到的口味,全都是她自創的。」
於至可瞅他一眼,隨即快速斂下眼,不敢與他對望。
天曉得,當她發現自己撞到的人就是學長時,她的呼吸有多麼地急促,心跳快速得幾乎讓她喘不過氣。
要是他現在把目光纏繞在她身上,她大概會就地昏厥吧。
「是嗎?」他恍若喃喃自語,發亮的細長眸子直朝於至可睇去。
他想起來了,難怪他會覺得她似曾相識。
他大學畢業時,有個學妹送給他這種口味的蛋糕,而學妹的名字就叫做於至可……難怪他找了好多年,怎麼也找不到這一味蛋糕,原來當年她送給他的蛋糕是親手做的,而今,她當了甜點師傅了。
嗯哼,還真是有緣呢。
不過,為什麼她的樣子和當年完全不一樣了?記憶中的她有點微胖,整個身子略圓,就連臉也是圓圓的,五官並沒有特別引人注目的地方,說到底,她有著一張容易令人遺忘的臉。
但是,現在的她,和她的姊妹站在一塊,就像是三朵含苞待放的花,在她身上再也找不到昔日的模樣。
她是去整形了嗎?
原來她也和一般的女孩子一樣,用整形來滿足自己愛美的天性?
真令人失望。
「怎麼了嗎?」於用和不解地望著他,不懂他直盯著於至可做什麼。
而於至可儘管意識到他露骨的目光,也沒有勇氣抬眼,幾乎是屏氣凝神等待著他的目光移位。
學長發覺她是誰了?不可能吧,她是多麼微不足道的人,他怎麼可能記得?
也許,只是這一份蛋糕剛好很合他的口味吧,所以他才會一直盯著自己不放,但可不可以別再看了,她快要憋不住喘息了。
「沒什麼,只是腳很痛,我不想住在三樓,可以允許我住在這一層樓嗎?」收回視線,眸底藏著只有他才懂的厭惡。
「這個嘛……」唉喲,怎麼又繞回來這個話題了?
這個男人真的很敢要求耶,雖說是她們理虧,但他也不能太得寸進尺啊。
遣詞用字是很客氣,但誰都聽得出來他語調中的命令。
「好啊。」於若能在旁點頭答應。「不是還要再到醫院復檢的嗎?住在二樓也比較方便一點,要不然老是在樓梯走來走去,要是傷勢又加重了,怎麼辦?」
這個笨、蛋、妹、妹!於用和瞇起眼,發狠地瞪著她。
她正愁著不知道該拿哪種理由搪塞他,這個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笨蛋若能居然開口答應了……她以為是誰在當家啊?!
「若能說得也對。」於至可吶吶開口。
「咦?」
「大姊,你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他的,你不用擔心。」於至可承諾道。
「那他要住哪一間房?」於用和沒好氣地瞪著她。
二樓扣掉客廳、飯廳和起居室、書房,只剩下四間房,其中一間房是她們已逝的父母主臥房,剩下的則是她們三姊妹的房間。
「住我旁邊那間書房好了。」雖說是父親的書房,但是裡頭有張床,休息絕對不是問題。「靠近屋後的花園,比較安靜,也比較適合休養。」
「那就這樣吧。」
第二章
「快點、快點,我的節目、我的節目,今天完結篇!」時間是晚上十點,樓下傳來騷動,一陣疾速的腳步聲衝上二樓,接著又傳來於若能頹然的低喊,「厚,姊,又來了啦。」
後頭跟著徐步上樓的於用和和於至可,兩人一走到二樓,瞧見那位在幾日前入侵她們生活領域的男人,再次霸佔客廳的電視。
他的眼睛並沒有看著電視,而是緊閉著沉沉地睡去,壓根沒聽見於若能的抱怨。
自從他住進二樓,她們每天打烊上樓時,瞧見的都是這一幕。
沒辦法,幸福寶貝屋的營業時間是早上十點到晚上十點,所以在這一段時間,她們三個人都無法顧及他,只有中、晚餐時,由於至可撥空為他送上便當,再盯著他吃藥。
他一個人待在這裡,除了電視,大概也沒有其他的娛樂了。
「展先生。」於至可走近他,小小聲地喊著。「展先生?」「不用叫了。」於用和無奈地歎口氣。「走了、走了,我們去三樓的客廳看。」「厚,很累耶。」於若能咕噥著。只剩於至可一人站在沙發邊,想回房洗澡,卻又不好意思放他在這裡睡。空調運作著,而他身上沒蓋被子,要是因此感冒那就不好了。
想了下,於至可走到書房裡幫他拿來涼被,輕輕地蓋在他橫躺在三人沙發椅上的頎長身軀。
確定被子已經蓋好,她站在一旁,癡癡地注視著他毫無防備的睡臉。
六年不見,學長的個性似乎一點都沒改變呢。
幾繒過長的劉海斜散在他的頰上,掩去他輪廓深刻的眼窩,卻掩不去他令人迷醉的氣息。
記得以前他在學校的評價相當兩極,喜歡他的人,幾乎都愛上了他渾然天成的自大;討厭他的人,幾乎都恨死了他與生俱來的放肆,但是在她的眼裡,她認為學長的毒舌是天生的,是自然的,並非蓄意傷人,而他的善變則是性情所致,只是太過隨性罷了。
毒舌使壞人人都會,但是學長令她覺得舒服的是,他並沒有惡意,那只是他的習慣語氣罷了,撇開這一點不談,學長這個人其實很溫柔。
他對所有的人一視同仁,沒有任何差別,不管是美的、醜的、瘦的、胖的,在他的眼裡都是一樣的,就算有人跟他告白,隔天他一樣會把對方遺忘。
也就是如此,才拯救了自卑的她。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會傻得跟他告白。
慶幸的是,學長似乎不記得她。想到此,她不禁笑了,即使記得,學長也認不出她來吧。
她跟六年前差太多了。
「學長,你一點都沒變。」她喃喃地說。
「是嗎?你倒是變了很多。」渾厚的嗓音自他的口中流洩出。
她驚詫得瞪大眼,但發覺他沒張開眼,於是疑惑著他到底是不是在說夢話。
她輕手輕腳地蹲在他身旁,仔細注視著他的表情。
「你靠這麼近做什麼?想偷襲我嗎?」展御之傭懶地張開眼,迷人的唇角有著自嘲的戲謔。「我很清楚自己容易引人犯罪,但你得要先問我,願不願意成為被害者,對不對?學妹。」 /\
於至可瞬間瞠圓眼,想退,卻狼狽地撞到茶几,痛得她跌坐在地。
他認得她,他居然認得出她!這怎麼可能?
「有必要這麼意外嗎?」展御之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側眼睇著她閃避的眼神。「你怎麼還是老樣子?在躲什麼啊?」
他有可怕到這種地步嗎?
哼,剛才他佯睡,她不是瞧得很過癮嗎?
她的壞習慣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會改?老是躲在一旁偷窺,該不會是偷窺成性了吧?
「學長,你知道我是誰?」她瞪著地板,不敢抬頭看他。
聽他的口氣,似乎早就知道她是誰,只是故意不提而已。
「我才不知道你是誰。」他淡淡地道,「因為這一張臉已經變得讓我認不出來,臉啊,身材啊,沒有任何一點能夠激盪起我的記憶,不過呢,你的畏縮陰沉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呢。」
於至可聞言,不禁露出苦笑。
在他的眼裡,她很陰沉又畏縮嗎?是吧,在如此燦爛如陽光的他面前,她自然就像是不見天日的一攤湖底爛泥。
「我問你,你是不是蓄意撞我的?」展御之突道。
她趕忙搖頭否認。「絕對不是那樣的,我真的是不小心的,當我知道自己撞到的人是學長時,其實也很意外,很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因為我從沒想過我們有一天會再見面。」
她一股作氣地解釋,令他饒富興味地微挑起眉。「原來,你也可以說出很長的句子嘛。」而且也能夠直視他。
「我……」聞言,她趕忙又垂下眼。
「喂,我問你,你幹麼跑去整形?」展御之直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