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蘇抉堯的態度實在太過隨性,所以根本沒有人反應得過來,直到他喝完最後一杯茶水、吃下最後一口點心時,眾人還是只能夠眼巴巴地看著他。
「程老闆,謝謝你的招待。」蘇抉堯愉快地說著,牽起況香凝就準備離開。
這句話總算把程仕喜震醒過來,他連忙衝上前,擋住蘇抉堯的去路。
「等等,你把我這兒當成什麼地方了?!客棧還是茶樓?讓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程仕喜氣得直跳腳,他還沒見過比蘇抉堯更過分的人。
「不好意思,我忘了。」蘇抉堯微微勾唇,笑得好生抱歉,彷彿他只是一時疏忽,並無其他的意思。
然後,蘇抉堯掏了掏衣襟,從懷中拿出一個小布袋放在程仕喜手裡。
「我家香凝來此打擾,這些是照料費,勞你費心了。」
程仕喜愣住了,沒料到蘇抉堯會有此動作。
小布袋並沒有被繫緊,加上蘇抉堯這一掏一放的動作,布袋上的綁繩也跟著脫落,袋子往旁邊一倒,袋中之物跟著滾落而出——
那是好幾錠的金子啊!
這下子別說是程仕喜呆住了,就連屋子裡的其他人也呆住了。
離程仕喜最近的況香凝,自然也沒有漏看。
金子!而且是好幾錠的金子!
袋中至少還有一半的金子沒有滾出來,如果有了這些錢,別說是買兩匹馬,就算是想買二十匹小馬都沒問題!
「你、你……」程仕喜被他大手筆的動作嚇住了,根本無法好好開口。
雖然這些金子對程仕喜來說也不算什麼,但要他出手這麼闊綽並不容易啊!
「啊,我忘了,還有剛才喝茶的茶資。」蘇抉堯恍然大悟地一擊掌,然後又從懷中掏出另一個小布袋,這個小布袋裡面裝的是好幾錠銀子。
真、真不愧是黑鷹堡的三爺,一出手就是不同凡響。
在場的眾人全給那兩袋金銀「亮」瞎了眼,只能眼巴巴瞧著程仕喜掌上的小布袋,暗暗計算袋中究竟有多少財富。
「程老闆,如果沒別的事,我們先回去了,下次香凝如果又偷溜出門,還勞煩你照顧她。」蘇抉堯客客氣氣地道了謝。
這一回,程仕喜雖然慢了一拍,好歹勉強攔住了他們。
「等、等一下,我們的舊帳還沒算!」程仕喜講得有結巴,因為他實在無法忽視手中的重量。
「喔?還有什麼問題嗎?」蘇抉堯挑眉,臉上仍是一派溫文的笑。「上回我幫你照顧那些馬,所以請你付了照料費。這回我家香凝受你照顧,我也付了照料費,有來有往,很公平啊!」蘇抉堯笑得如沐春風、嗓音迷人,差點讓人一個不留神,就被唬弄過去。
況香凝就是沒被唬弄過去的那一個。
事實上,她氣得直跳腳。
什麼叫做上次他替程仕喜照顧馬,這一回程仕喜替他照顧她?
而且、而且……什麼叫「照料費」啊?!
難道她跟馬兒是同等級的嗎?!
況香凝越想越生氣,幾乎已經氣得要冒火了。但她不能發作,因為他們現在還在程仕喜的地盤上,隨便亂來的話,說不準就走不了了。
「這個……那個……」程仕喜既慌又亂,蘇抉堯這套似是而非的道理說得他暈頭轉向,根本無法判別對錯。
就像是蘇抉堯所說的,上回是他的馬被照顧,所以蘇抉堯收了他照料費;雖然價值兩匹馬的照料費委實有些驚人,但這回他不過是讓蘇抉堯的未婚妻在這兒待了幾個時辰,就收了蘇抉堯一小袋的金子,算一算,他其實也沒虧啊……
而且蘇抉堯還大方的又付了茶資,那袋銀子的重量也絕對不輕,實在很難讓人認為蘇抉堯會是為了貪小便宜而偷馬的人……
這、這、這……他到底該如何是好啊?!
「程老闆,如果你不反對的話,我真的得回去了。你也知道,她這丫頭老是鬧失蹤,三不五時就給大家添麻煩,這回她表姐可嚇死了,還以為她是被什麼歹人擄走,所以我不早點帶她回去是不行的。
哈哈……我絕對不是暗指程老闆是歹人,畢竟大家是這麼久的老朋友了,一定是哪些地方出了錯。如果程老闆還有什麼不滿,我們約下回再談囉!」蘇抉堯笑瞇瞇地明捧暗諷。
即使明知事情有些不對勁,但程仕喜也沒心思去想那些了,更別提那群早被金銀迷昏了頭的手下。他們現在眼中除了金光閃閃的黃金銀兩。什麼也看不見了。
就這樣,蘇抉堯輕輕鬆鬆地帶著況香凝離開,況香凝則呆愣愣地,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他居然讓程仕喜變成一隻溫馴的小乖貓!
一離開程仕喜下榻的客棧,況香凝就被扔進一輛早已準備好的馬車。當馬車的輪子開始轉動時,況香凝從馬車裡的窗簾縫往外瞧,瞧見許多馬匹隨著他們行動,顯然這些人馬全是蘇抉堯帶來的。
「原來你有帶手下啊,我還以為你是一個人來咧!」況香凝笑道:「為什麼不直接帶他們進來呢?這樣不是比較省事嗎?也不用浪費這麼多的錢!」嘖嘖,他不心疼,她都為他覺得不捨呢!
「帶人打進去,然後繼續跟程仕喜結怨嗎?」蘇抉堯冷聲問道。「如果下次某人又偷偷甩開護衛,一個人上街溜躂,恐怕就不是兩袋金銀能解決的。這些人馬是為了預防突發狀況才帶的,你應該慶幸沒有他們上場的餘地。」
因為馬車的窗簾都被放下,所以車裡顯得有些陰暗,更突顯蘇抉堯的嗓音冷冽似冰。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實在是因為被關在黑鷹堡裡很無聊,好不容易能夠上街逛逛,結果不是被安排坐轎,就是被護衛亦步亦趨地跟著。我又不是關在牢裡的犯人,當然想一個人透透氣啊!」況香凝癟嘴,她也是很委屈的。
想她以往在塞北是多麼無拘無束,愛去哪兒就去哪兒,根本不會有人攔著。
偏偏,來到大漠之後,別說四處閒晃,就連踏出房門她都得先想一想,因為身上背負著這麼多人對她不合理的期待,實在令她不想出門。
為什麼她必須為一個根本與她無關的奸名聲負責呢?這真的很不公平耶!
「如果你不把轎夫甩開,那就什麼事都沒有。」蘇抉堯還是半點也不客氣。
這個野丫頭害他操這麼多心,不罵罵她怎麼甘願?
先是一聲不吭就偷偷騎馬出去,現在又擅自將保護她的轎夫甩開,為什麼她就不能像是普通的千金小姐一樣,乖乖巧巧地待在家裡呢?
蘇抉堯暗暗歎了一口氣。
但是,如果香凝是個普通的千金小姐,恐怕他們也不可能有機會在大漠相見,更不可能會有這些永遠吵不完的話題吧!
如果真是這樣,他一定早就被悶死了。
蘇抉堯苦笑,即使因為她而擔驚受怕、即使被她氣得半死,他也沒有再說出要她回塞北的事,這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呢?
再這樣下去,似乎非常的不好吶!
被蘇抉堯這麼一說,況香凝也惱了。
「反正我就是壞脾氣的野丫頭,怎麼都比不上你那個溫柔可人、國色天香的情人,她什麼都好,我就什麼都壞。」況香凝惱極了,口不擇言地罵道。
「你在說什麼傻話啊?」蘇抉堯一臉疑惑,顯然並不清楚況香凝在說什麼。
但車內的光線昏暗,況香凝看不清他的表情,只以為他在裝傻。
「你不用再裝了,其實我早就知道了。」況香凝咬著下唇,要承認自個兒的未婚夫另有情人,原來比她想像中更加困難,而且難堪。
「你一直騙堡裡的人說,你的未婚妻不但精通琴棋書畫,而且還是個溫柔婉約的美人兒,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我絕不可能是你的未婚妻,所以說,我應該要怎麼想呢?當然是以為你偷藏了情人!難道還有別的可能性嗎?!」
況香凝越說越激動,眼淚幾乎要忍不住奔流而出。
忽地,況香凝感覺到馬車停了下來,而小簾外也傳來熟悉的聲響。
聽著這幾個月逐漸變得熟悉的聲音,況香凝覺得自己更加地悲哀了。
她究竟是為什麼要來黑鷹堡?現在她連當初的目的都快想不起來了……
現在,她還留下來做什麼?
「我決定了,我要回塞北!」
第九章
我要回塞北!
起初,蘇抉堯並沒有聽清楚她的話,但隨著況香凝氣呼呼地下了馬車,蘇抉堯這下總算確定自己沒聽錯半個字。
況香凝的的確確說了她要回塞北。
蘇抉堯愣住了,生平第一次,他不知該做何反應才好。
另一方面,扔下蘇抉堯獨自下車的況香凝,邊走邊回頭,卻遲遲不見蘇抉堯下車追她。他這樣的反應,讓況香凝更加生氣了。
可惡!可惡!可惡!他果然一點也不在乎她!況香凝氣急敗壞。
果然如她所猜想的,他肯定另有情人,現在她這麼一走了之,不就讓他得逞?!搞不好他現在正想立刻去找那個避不見面的情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