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他微揚的嘴角,似乎帶有一股魔力,教人忍不住受他吸引。
「什麼事?」她呆呆的問,只見他加深笑意的回道。
「你的衣著太暴露了。」
郝蔓荻原本想問他什麼意思,但發現她做不到,商維鈞不知道用了什麼技巧將她絆倒,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噗通」一聲落水了。
「砰!」她在水裡拚命掙扎所激起的水花,引起大家的注目,大家都目瞪口呆。
因為是在湖邊,所以水位很淺,沒有溺斃的危險。只不過郝大美人這下成了落湯雞,不要說衣服,就連臉上的妝都被水弄花得一塌糊塗,樣子非常狼狽。
「大嫂,你真是不小心,竟然就這麼掉進水裡面去了。」商維鈞伸長手臂將郝蔓荻從水裡面拉起來,臉上還掛著可惡的笑容。
郝蔓荻氣壞了,這分明是他的詭計,可恨的是她到現在還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掉進湖裡,只有啞巴吃黃蓮的分。
她氣沖沖地甩掉商維鈞的手,看向不遠處的韋皓天。他正雙手抱胸,用一種「你活該」的眼光看著她,擺明了串通好的。
郝蔓荻從來沒有遭受過這樣的侮辱,她原本只是想報復韋皓天胡亂指責她招蜂引蝶,才故意穿得如此暴露,誰知道竟適得其反讓自己成了小丑,這真的是──
「太過分了!」她兩手撩起禮服下擺,排開人群,衝出婚宴場外,大家的目光都轉向韋皓天。
「大家請繼續喝酒,跳舞。」他一派悠然自得。「指揮,麻煩你了。」
橫豎都敬不了酒了,韋皓天乾脆請賓客自個兒玩自個兒的,算是很看得開。
倒是樂隊指揮愣了老半天,才在韋皓天的指示下,重新指揮管絃樂樂團演奏樂曲。
優美的華爾滋舞曲頃刻流洩,花園內到處一片綠意盎然,飾以萬紫千紅的花朵,和水波微掀的小湖,場面說有多美,就有多美,可惜新娘已不在。
「我好像做得太過分了。」商維鈞跟韋皓天道歉。
「那是她自找的,不怪你。」韋皓天絕對支持死黨,況且郝蔓荻也真的欠修理。
「你不去追大嫂?」傅爾宣擔心地問。
「不去。」韋皓天隨手拿起僕歐盤子上的酒,一仰而盡。「我還有一堆賓客要照顧,沒空理那任性的小鬼。」
「但是……」但是她恐怕會跟他鬧個沒完沒了,氣他讓她那麼難堪。
果然沒錯,當他好不容易送完所有賓客返回家中,她即等在家裡發脾氣。
「我很驚訝你居然沒有跑回娘家。」韋皓天先聲奪人,郝蔓荻還沒跳腳,他就先出言諷刺,氣得她幾乎腦溢血。
「我沒有空回家,我還有帳要跟你算!」郝蔓荻完全沒想過她可以回娘家,一股腦兒就跳上車要司機回家。車子是他的,司機也是他的,結果當然是回到他的房子,現在卻被他拿來當做笑話取笑。
「你想跟我算什麼帳?」他冷冷反問她,一面脫下西裝。「婚禮所有花費都是由我支付的,我可不認為你還有帳可以跟我算。」
「我不是指這件事。」被他這麼一諷刺,郝蔓荻的臉都紅起來。「我是要跟你算婚宴上的帳,你居然放任你的朋友欺侮我!」究竟存什麼心。
「那是你自找的。」老話一句,他可不認為維鈞有什麼錯,全是她自己的責任。
「你說什麼?」這是什麼鬼話,她可是他的妻子。
「你聽見了,這全部都是你自找的,是你自己先侮辱你自己,別想把責任推給別人。」他可不會買帳。
「韋皓天──」
「別以為我不曉得你在玩什麼把戲,你故意在我們的婚宴上穿著暴露,就是想讓我當眾下不了台,對不對?」他毫不客氣地掀開她的底牌,而她只能張大著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以為這樣就可以羞辱我,但你沒想到會羞辱到自己,所以現在才會氣急敗壞的質問我,對不對?」
韋皓天接連著兩句「對不對?」都讓郝蔓荻招架不住,她確實就像他說得那麼惡劣,但她也有她的理由,可不是全然無理取鬧。
「誰要你說我招蜂引蝶,勾引男人,我只是照著你說的話去做罷了!」她一吐幾天以來的怨氣,同時也想讓他瞭解,他說的話有多傷人。
韋皓天無法瞭解郝蔓荻受到的傷害,或許他說了不中聽的話,但比起她今天的作為,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完全不能相比,看來她傷害人的功力,還是略勝他一籌。
「可悲的女人。」氣憤之餘,他拿起剛脫掉的西裝重新穿上,轉身離開。
「你要去哪裡?我還在跟你說話呢!」她無法置信地看著他的背影,不敢相信,他竟然敢就這麼丟下她置之不理。
他當然敢。
韋皓天瀟灑戴上帽子的舉動證明了這一點。
第七章
「皓天、皓天!」
好好的一個新婚夜,結果演變成新娘子獨守空閨,新郎倌喝醉酒的慘況。
「嗯……嗯?」韋皓天到「地夢得」喝得酩酊大醉,莉塔娜則是在一旁歎氣,頻頻從他手上拿走酒杯,免得他又倒酒。
「再來一瓶!」韋皓天果然又跟僕歐要一瓶威士忌,還要再喝。
莉塔娜搖搖頭,要僕歐別再拿酒過來,他已經喝得夠多了,不能再喝下去。
「皓天,該回去了。今晚是你的新婚夜,你不能一直待在這邊,別人會說閒話。」莉塔娜苦口婆心勸韋皓天趕快回家,但韋皓天充耳不聽。
「說什麼閒話?」他醉得一塌糊塗,看都看不清。「有什麼閒話好說?有什麼好說的……」他好想吐……
「多著呢!」莉塔娜歎氣。「別人會說,好好的一個新婚夜你居然跑到妓院,還會被人嘲笑你吃火腿。」
「地夢得」雖然名為酒吧,實際上卻是一座妓院。樓下賣酒、也提供舞池給客人跳舞,酒客和看中的白俄女郎跳完舞以後,可以直接帶到二樓開房間。美國人稱這類外國妓院為「火腿店」,所以才有吃火腿之說,這跟早期的「吃外國火腿」是不同的。
「我管別人說什麼!」韋皓天咕噥一聲。
「你不在乎,但別人在乎啊!」莉塔娜勸他。「你總要為你太太著想,這件事若是傳到她耳裡,她會怎麼想?皓天──」
莉塔娜連講了一大串,才發現講也是白講,他早已醉得不省人事,沉沉睡去。
「怎麼辦,莉塔娜?要不要送韋先生回去?」僕歐看見韋皓天醉倒在桌上,過來關心狀況。韋皓天那棟豪華洋樓,在上海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每個人都認得。
「不要好了。」莉塔娜考慮了半晌搖頭。「萬一要是遇見他太太,更說不清。」還是保留一點空間,讓他自己去跟郝蔓荻解釋,他們這些外人,不宜介入。
「那現在該怎麼處理?」總不能讓他就一直趴著。
「你和尼古拉,一起幫我把他扶到樓上的房間好了,暫時也只能這樣處理。」莉塔娜想來想去,找不到更好的解決方式,只得委屈韋皓天在妓院暫住一晚。
「我知道了。」說話的僕歐招手要另一個叫尼古拉的僕歐過來幫忙將韋皓天扶上樓,兩個大男人努力了大半天,終於將體格壯碩的韋皓天給扶到二樓房間,等他們能夠完全將韋皓天放到床上,已是氣喘吁吁。
「辛苦你們了。」莉塔娜代替韋皓天分別給僕歐一人一元小費,謝謝他們的辛勞。
「韋先生就麻煩你照顧了。」所有的僕歐們都知道莉塔娜喜歡韋皓天,無奈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莉塔娜再怎麼喜歡韋皓天,他都不會接受莉塔娜。
莉塔娜比誰都清楚韋皓天的心意,但仍選擇照顧韋皓天。她無怨無悔,不只因為他們是朋友,同時也因為他對她太好,不嫌棄她是個風塵女子還處處照顧她,盡可能給她金錢上的支持,她欠他的,又何止區區一個晚上。
韋皓天喝得爛醉如泥,渾身都是酒臭味。雖然早已經脫掉西裝,但領帶還緊緊掛在脖子上,莉塔娜只得彎下身去將領帶鬆開。
「蔓荻……可惡的女人……你就非得這般看輕我不可……」
睡夢中的韋皓天,在莉塔娜為他取下領帶時呢喃了幾句,聽在莉塔娜的耳裡只覺得可憐。
她鬆開韋皓天襯衫最上方的扣子,讓他得以順暢呼吸,接著再蹲下欲幫他脫鞋,卻在無意間瞥見他手指上的傷口。
這傷口,她早就看見了──就在那天他來找她聊天的時候。當時她沒問他受傷的原因,事實上也不必問,這一定是他氣憤痛捶某物時留下的傷口,有可能是牆壁。
她小心翼翼地撫著那道傷痕,明白他深深受傷了。有形的傷口很快就能癒合,但留在心裡無形的傷口,卻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越擴越大,直到製造傷口的人用愛將它撫平。
它能被撫平嗎?
這一點,誰都沒有把握。
製造傷口的人是郝蔓荻,也只有她有能力治癒,其餘的人都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