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的熱度讓沃娜昏沉沉的,她吞了下唾沫,說道:「怎……麼不走了?」
他探了下她的額頭。「妳在發燒。」這毒怎麼會一下來得如此兇猛,昨天明明沒有這麼嚴重。
「刀子……」
「什麼?」
「袋子裡有刀子,拿出來。」她虛弱地說。
他拉開她的繡袋,取出一把小刀,不明白她想做什麼。
「拉開我的袖子。」
「妳要做什麼?」
「放……血……」她快撐不住了。
他雖訝異,不過見她如此難受,他立即抬起她的左手,拉開她的袖子,露出一截藕臂。
他注意到她手臂上有幾道舊傷痕。「忍著點。」他在她手臂上劃了一道口子。
她輕吟一聲,感覺血液流下肌膚。「另一隻手……」
他快速地重複同樣的動作,當他發現她的右臂也有疤痕時,濃眉整個壓下,他順手割下袍子的一角,想等她好過些後包紮她的傷口。
她閉上眼,難受地動了下頭,他為她拭去臉上的汗水。
「妳手臂的疤也是這樣來的嗎?」他問道。
她睜開眼,沙啞地問了句:「你覺得難看?」
「不是。」他的眉心依舊緊皺著。「我只是想知道這疤痕怎麼來的。」
「我割的。」她掙扎著想把袖子拉下。
他抓住她的手。「別亂動,妳常中毒嗎?」除了中毒外,他想不出她為什麼要劃傷手臂。
想到她痛苦的劃傷自己的手臂,他的心也變得沉甸甸的。
「不要你管。」她倔強地說。
「妳跟人結仇?」
「你真多話。」她吐口長氣,身子還是很難受。
他開始為她包紮手臂,她瞅著他,問道:「你生氣?」
「我有什麼好氣的。」
「氣我不告訴你。」她說道。
他拉下她的袖子,為另一隻手臂包紮。「等妳想告訴我的時候再告訴我吧,我先送妳回去,再走一段路就有渡口了。」
他再度背起她,她因不適而急促的喘息著,熱氣拂在他頸背上,他盡量不去在意這些擾人的枝微末節,盡量將自己的心思放在別的地方。
「五毛……」
「我不叫五毛。」他歎口氣。
「那你告訴我你的名字。」
他無奈道:「溫亭劭。」
她默默將他的名字念了一次,而後問道:「你為什麼對我好?」
他抬眼看著白雲緩緩移動。「姑娘有難,溫某總不能棄之不顧。」
「說簡單點。」她聽不懂後面的字。
他微笑。「妳看到有人受傷會去幫忙嗎?」
「看我的心情。」
他含笑道:「很像姑娘的作風。」
「不要叫我姑娘,我……是沃娜。」她難受地喘著氣。
「別說了,妳休息吧。」感覺她急促的呼吸,他立刻說道。
冷汗淌下她的額頭。「我……沒事。」
他加快腳步,她閉上眼,輕聲說道:「你對我好,以後……我也對你好。」
她的話語輕輕滑過他的耳,他的腳步稍事停頓,但旋即又向前走去。
「對我下毒的人對我很不好,我恨那個人……」
「那別說了,妳休息吧。」
「你會一直對我好嗎?」她問。
他聽見她聲音裡的渴望,他不知該如何回應,他不想應下他以後無法負擔的事。
聽不見他的回答,她想再問,身體卻難受的讓她無法再言語,她閉上眼,感覺他背上的溫度,她好希望……他能這樣背著她……一直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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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事吧?」
「阿姊她……」沃彩歎口氣。「我也不知道。」
「什麼意思?」溫亭劭皺起眉頭。「是毒沒解乾淨嗎?」
「嗯,阿姊的毒很麻煩。」她歎氣。
「她常中毒嗎?」他想起她手臂上的那些舊傷疤。
「不是,是,不對……唉,我真笨,話都不會說。」沃彩懊惱地說。「阿姊小時候常中毒,現在沒有了。」
她的話引起他的注意。「為什麼小時候常中毒?」
沃彩長歎一聲,咬了咬嘴唇後才道:「她的毒是阿母下的。」
溫亭劭訝異地睜大了雙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有如此心狠手辣的母親,難怪沃娜不想提,還說她恨下毒的人。
沃彩望著他,美眸沾著水氣。「阿姊很可憐的,她吃了很多苦。」
「為什麼妳娘要這麼做?」他無法理解。
「她不喜歡阿姊,因為阿姊的爹跟別的女人走了。」她又歎氣,她與沃娜是同母異父。「阿母好生氣,把氣都出到阿姊身上,給她下毒。」
溫亭劭皺下眉頭,胸口竄起一股怒火,怎麼會有如此惡毒的母親!
沃彩吸吸鼻子。「阿姊身上的毒都是那時候留下來的,她真的吃了很多苦。」她為姊姊拭汗。「阿姊雖然脾氣不好,可是她不是壞人。」
沃娜在昏睡中不安地動了下頭,呢喃著溫亭劭聽不懂的苗語。
「一會就不痛了。」沃彩握著姊姊的手,眼淚在眼眶打轉。
「我已經叫梅老去找大夫了。」溫亭劭說道。
「阿姊知道會不高興的,她說她自己可以解毒。」沃彩立刻道。
「以毒攻毒不是好辦法。」溫亭劭說道。「雖然解得了一時之痛,只怕遺毒全積在臟腑。」
方纔他們想過用銀蛇來減輕沃娜的毒,但讓他阻止了。
沃娜痛苦的低吟聲讓他煩躁,忽然他想起沃娜在他耳邊說的話:你對我好,我也對你好……你會一直對我好嗎?
他的心刺了下,驚覺自己的情緒,他急忙將這情感壓下,告誡自己這情緒不該因她而起,對像絕不能是她。
最近事情已經夠複雜了,不能再添亂。
「大夫來了。」梅老走了進來。
溫亭劭將大腹便便的沃彩扶到一旁,讓大夫診治。
大夫在床邊坐下,瞧了眼病人的模樣後,嚴肅地把著脈,有好一陣子他就這樣坐著,眉頭深鎖。
把完脈後,他又觀察病人的眼睛、嘴巴與指甲,大夫就這樣來來回回幾次後才起身問了他們幾個問題。
見大夫臉色凝重,溫亭劭也僵下了臉。
「這姑娘的毒……」他搖搖頭,「只怕老夫無能為力。」
溫亭劭愕然道:「大夫此話……」
「阿姊怎麼樣?」沃彩在一旁焦急地問道。
「借一步說話。」大夫走出窄小的斗室。
溫亭劭緊跟而出。「大夫直說無妨。」
「老夫才疏學淺,只怕……」他搖頭。「這姑娘中的毒已經深入臟腑,只怕……」
「胡說!」溫亭劭難得起了怒色。「她平時活蹦亂跳,身體健康不像有病之人。」
「那是因為姑娘用以毒攻毒的方式壓住毒性。」他一臉憂色。「但餘毒未清又不斷有毒素進入,身子如何受得,老夫只能開些解毒保身的藥方,但成效怕是不大,毒並非老夫專精之門科,公子最好另請高明。」
「大夫能否推薦幾個……」
他再次搖頭。「老夫認識的人當中並無對毒專精之人,再說這蠱毒並非中原所產,所以所知實在有限,慚愧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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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娜昏睡時,王府這頭也出了大事,溫亭劭正為沃娜的毒而煩心不已時,王府的家僕卻跑來向他探問王嬌的下落。
「小姐留了一封信,說是去散心,要老爺夫人別掛心,不知道大人曉不曉得我們家小姐去哪兒?」
為了這事,他親自上王府瞭解狀況,只是王善及夫人能提供的線索不多,問了門房才知道王嬌大約是下午申時出的門,隨行的只有奴婢蒲臨。
王夫人說女兒出門前有到她房裡跟她說上幾句話,當時王嬌的神色有些怪異,她也曾追問,但王嬌推說身子有些不適,當時她還說既然身子不舒服就別出門了,王嬌立刻又改口說身體很好,只是心情憂悶所以想到相國寺走走。
因為這些日子王嬌一直鬱鬱寡歡,所以家人也都盡量順著她的意,接近酉時之際,見王嬌一直沒回來,王夫人開始擔心,後來有奴婢到王嬌房中打掃時發現枕頭上留了一封信,這才爆出了王嬌離家之事。
王府上上下下心急如焚,也曾到相國寺找尋王嬌的下落,卻無功而返,這才存著最後一絲希望向溫亭劭探聽。
「或許這都要怪我。」王善疲憊地抹了下臉。「昨晚我不該跟她說那些話,逼她嫁人……」昨晚女兒同他提起退婚一事,遭到他的斥責。
溫亭劭沉默無語。
王善歎口氣。「這件婚事就當是老夫的錯,小女沒這個福氣……」
「相爺別這麼說,也毋需自責。」溫亭劭說道。「現在首要之務得先找到小姐。」
「你說的對。」他又歎氣。「我真的不曉得她在想什麼,一樁好事怎會變成這樣,就算我昨晚語氣重了些,她……她怎麼就這樣留書出走,她一向不是這樣任性妄為的人,怎麼會這樣……」他再次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