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交了《驕犬》的稿子之後,如果照著我的個性和習慣,肯定是乖乖的將「所愛非人」系列第三本寫下去,這是金牛的基本個性吧?按部就班,有原則,不喜歡變動,而且固執。
沒錯,固執,像頭牛一樣,表面嘻嘻哈哈的,骨子裡可嚴厲了,什麼事就只有一個標準──「就是要這樣」,從沒想過「如果不能這樣」,所以,一旦面臨「根本無法這樣」時,就只會抓狂地大喊:「怎麼會這樣?」
咳,我不是在繞口令,而是突然覺得我這人還真不知變通,只知道一步一腳印,就從來不會來個大跳躍或單腳蹬行,連一點投機的心都不想要(看清楚,不是不會,是不要),總是要很辛苦很辛苦地走完眼前的路,然後,累個半死。
這麼多年來,我發現我就是用這種態度在寫稿,從一而終(這句成語好像不用在這裡),不完成絕不干休。
但這一次,我把「野鳳」拋下了!甚至,很想把「惡貂」也擱置……
因為,我還真喜歡「英雄幫」這一幫子人,他們不是厲害角色,可是卻很有趣,有點貪生怕死,有點膽小怕事,勇氣?不夠;膽識?沒有,根本稱不上英雄,但,不是英雄又如何,這年頭啊,當英雄太危險啦!還是當凡人就好。
英雄,就留給那些男主角去爭吧!
只是哪,也不知是否野心太大,想得太多,這本「前傳」可把我折騰得夠慘了,前面寫得開心,完全不顧後果,一直把關鍵重點壓著不談,結果,到後頭可就遭殃了,一堆故事要說明,一堆轉折要解釋,還有一堆「愛情」等著談……
更重要的是,既叫「前傳」,就表示故事還未真正開始,而名為「群雄亂舞」,則更表示後頭還有一堆人排隊等著出場。
知道我在說什麼嗎?沒錯,就叫自討苦吃。
想輕鬆點,就別弄個這種系列出來啊,我這「非得要怎樣」的老毛病就是改不了,導致最後這半個月神經緊繃,差點瘋掉。
現在,終於完稿,再回頭看看整個故事,突然覺得,我好像不是在寫愛情小說,怎麼裡頭愛情成分這麼稀薄?
因為,「英雄令」才是這本書的主角!傅攘之和馮小彧齊聲抗議。
天啊!真的是這樣嗎?
是真的。英雄幫同聲吶喊。
呃……
好吧!大概,可能,或者,也許,是我太專注在「英雄令」上了,我會謹記在心,下次不再犯同樣的錯誤。
由於必須自我反省,這次序文就到此為止。
至於接下來要寫哪一個系列?
我也不知道,就隨心隨興吧!
楔子
何謂英雄?
晚清太平天國的石達開曾說過,英雄要有「四要八如」──
四要即:要膽敢「勒馬走懸崖」;要能夠「彎弓射明月」;要捨得「頭顱作酒杯」;要堅決「飲盡仇讎血」。
八如乃:心黑如漆、膽硬如鋼、好色如命、酗酒如泥、揮金如土、厚義如天、殺人如麻、視死如歸。
那麼,現代的男人,又有幾個合格?
第一章
「什麼英雄幫?裡頭全是狗熊!沒一個上道的,連幫主大伯也是糊塗蟲一隻。」馮小彧邊走邊咒罵著。
她重重地踏著步伐走出「英雄幫」的總壇,一張慧黠的俏臉正燒著怒焰。
「噓,小彧,我拜託妳小聲點行不行?妳有靠山墊背,我可沒有啊!」她的堂哥馮雨新左右瞄著,就怕他們之間的對話會傳進他那些叔叔的耳裡。
「怎麼?難道我說錯了?要是對那個什麼什麼『傅家大少』有什麼不服的,就當面去吐他們的槽,約個時間地點兩方人馬對決一番不就成了?幹嘛還想出這種見不得人的詭計,還要我去幫他們收拾爛攤子,有沒有搞錯啊?」馮小彧誇張地攤開雙手,垂到背後的辮子隨著頭顱晃來晃去。
一想到方纔的事,她的心情就郁卒到頂點。
「英雄幫」算是馮家的家族企業,幾個頭頭全是馮家的男人,據說當年馮老太太一連生了九個兒子,結果,九個裡有八個不學好,竟然自組幫派,還莫名其妙地在南台灣闖出了點名號,直到現在,黑道上的人都知道馮家兄弟在這裡勢力不小,一旦進入他們的地盤,就得特別小心,千萬惹不得任何姓馮的人。
馮小彧的父親排行第三,是幫裡最有威嚴的「三哥」,整個英雄幫的規模幾乎是在他手裡完成的,只可惜,馮三早早就撒手人寰,只留下一個寶貝女兒和病弱的妻子。
馮小彧的母親在她十二歲時也去世,她便搬回老家那間日式大房子與奶奶住,成了馮老太太跟前最紅的人。
在老奶奶的堅持下,馮小彧被禁止加入幫會,只能像個觀光客一樣偶爾到總壇串串門子,或者,替老奶奶監視她的伯伯叔叔們有沒有「為非作歹」,好不時回家向奶奶報告。
也因為她的特殊身份,英雄幫裡上上下下沒有人不對她必恭必敬,每當她到總壇,也就是大伯家的中式院落時,她儼然是代天巡狩,背著尚方寶劍來視察民情似的,眼睛掃到哪,大伙就趕忙把灰塵清到哪裡,深怕她一個不爽,又告到奶奶耳朵裡去。
會造成這種特別待遇的原因很簡單,誰教她是馮家這一輩中唯一的女娃兒,又備受個性古怪兼嫉惡如仇的老奶奶的寵愛,才會得到這般「無法無天」的尊榮。
多年來,她雖然表面上與英雄幫毫不相干,但事實上,早已融入了英雄幫的作息,成了其中的一分子,只差沒有點香立誓的加入形式而已。因此,幫裡若發生了任何大事,她大伯都會叫她到總壇來一起商量。
而今天,正是她自認倒楣得像是跌進屎窩的一天。
一早,她被大伯差人請到總壇,說是有要事討論,她只得跟學校請了假,來到這間古色古香的台式大宅,一進門,看到所有男人的眼睛都直瞪著她,她心裡頓時發毛,當場警惕暗生。
這種鬼氣氛肯定又有什麼衰事要丟給她了!
馮小彧骨碌碌地轉著眼珠子,對即將降臨的事留上了神。
「小彧啊!妳可來了……」大伯笑得比平常還親切。
有問題。
「一大早就找我來有什麼事嗎?大伯。」她故作閒適狀,輕快地走到她的位子上坐著。
在總壇,這一大票男人刻意給她留了一個大大的座椅,又寬又舒適,還擺在正廳的大位上,比她的叔叔伯伯們位階都來得高,意味著她的不凡身份。當然,她心裡清楚得很,這全是衝著奶奶的面子。
「小彧,咱們馮家位於山上那塊地被『傅家大少』那個惡霸派人耍手段給強購去了,那塊地是咱們馮家太爺渡海來台所買下的第一塊地,要是讓妳奶奶知道被買走了,她一定會大發雷霆的……」二伯忙著說明內情。
「好端端的,為什麼會被買走?」奇了,一塊地在那裡擱著,也會有事?
「那個……傅氏家族是國內商界的龍頭,他們為什麼會看上那塊地我們也不清楚,我們只知道他們為達目的,用了各種卑鄙、陰險的手段,外加威脅利誘,還有……」五叔立刻接著說。
「等等,我得先弄清楚,你們有沒有跟人家去……呃,飲酒作樂?」她很快地打斷,這一點她得先問個明白。
「那個……那個傅家大少是出面邀請我們到酒樓飲茶吃飯,說是要拜會……」七叔囁嚅地說著,聲音裡已開始心虛。
行了!到此她幾乎可以猜出大半情形了。
馮小彧揉了揉頭髮,一手拍在茶兒上,眉頭皺得幾乎可以夾死蒼蠅。
「我懂了!人家灌灌迷湯,再美言幾句,你們的魂就全飛了,連帶著腦袋裡的三成智慧也跟著掉進酒杯中,再加上夜總會幾個美女的鶯聲燕語,你們很自然地就點頭答應了土地的交易,對不對?」她厲聲喝問,眼睛一一掃過在場的男人們。
怎麼會這樣?並非她愛嫌棄,實在是她父親的這群兄弟全是膿包!
大伯個性好大喜功,二伯軟弱,四叔衝動,五叔色厲內荏,六叔剛愎,七叔膽小,八叔好色無腦……只有九叔,那個大她七歲的小叔叔算是個較有能力的人,只可惜,他對幫派沒興趣,早就逃到英國去攻讀法律,根本不管幫裡的事。
唉!生孩子這種事可是沒品質保證的,真難為奶奶了。
她歎了一大口氣。
「傅家好歹是名門望族,我們怎麼知道他們竟心懷不軌?」六叔大嚷著。
「是啊!說好吃個飯,誰想到他們會趁著我們醉茫茫時才談土地的事。」四叔也接口辯白。
「尤其是那個傅家大少更是個工於心計的傢伙,他故意找來一個投資顧問,扯了一堆,說什麼利多、穩賺、投資……用一堆奇怪的名詞釣我們的胃口,真是混帳傢伙!」大伯也開始絮叨了。
在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搶白中,馮小彧清了清喉嚨,舉起白皙的手示意他們暫停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