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能力應在可汗之上,你比他更適合當可汗。」
「尊使千萬別這麼說,這話傳出去你不怕被殺頭嗎?」
「這是我的肺腑之言。」
「你在突厥的國土更需謹言慎行,要是被第三者聽到,我要護你也很難了。」
「因為我相信你,所以只對你說。」公孫謹有意拉攏。
「相信我也無濟於事,何況這是挑撥,我不認為是抬舉我。」伊利罕不接受別人的曲意奉承。
「你要那樣想,我也沒辦法。」公孫謹露出無辜的模樣,他確定伊利罕不好對付,拉攏他不成,只好另尋方法。
「原諒我多話了。」他趕緊道歉,識趣地走了。
伊利罕無法平息紛擾的心,公主的婚禮讓他心煩意亂,公孫謹的城府深沉讓他煩憂,往後自己的日子將不平靜。
婚禮結束的第三天,是舉行冬獵的日子。
一大清早,突厥貴族擁著攝達可汗和可賀敦,在眾多士兵的護衛下,向都斤山北麓出發。
他們個個拿著腰刀,佩著弓箭,騎著駿馬,神氣威武地向前行進,場面好不壯觀。
隊伍來到白虎谷,傳說白虎比一般老虎兇猛,攝達可汗為了可賀敦的安全才繞道而行,往東方的叢林裡去。
各山谷和要道已經張好網罟,圍獵要開始了。射箭手從三個方向穿梭來往,編織成一道人網;叢林裡忽地一片哀鳴,加上胡笳悲鳴聲,使得氣氛變得悲壯而淒涼。
瑤琴目睹圍獵的情形後,頗懊悔參加這次的冬獵。她原是抱著好奇心而來,怎知這獵殺動物的殘忍場面,會讓她於心不忍,破壞了她的心情。
於是她向攝達可汗稟明身體不適,想離開現場。在活動中,可汗不能半途離開,只能讓她自由走動。瑤琴獨自來到安根河畔,坐在河邊望著深幽的河水發呆。
「公主!」
猛地回頭,來者竟是出乎她意料的人。
「你不是帶人去攻打鐵勒人嗎?」她站起身回頭望著他。
「原本以為會打起來,誰知和他們僵持一會兒,才知對方無意開戰,後來他們自動退走了,所以我才能回來參加這次的冬獵。」伊利罕解釋道。「對了,公主為何一人在此,怎麼沒去觀賞這難得的盛會?」
「我正後悔參加呢!」她嘟嚷道:「那種場面又殘忍又血腥,真讓人作嘔!」
「這也難怪,你是第一次見識這種場面,當然會不習慣。」
「這麼說你們突厥人對這種獵殺行動倒是習以為常嘍!」
「我們經常戰爭,所以需要藉此訓練身手的敏捷度。」
「可憐的是那些動物。」瑤琴起了惻隱之心。
「可賀敦心地太善良了,我們突厥女孩可沒你這麼軟心腸,她們個個都很剽悍,一點都不輸男人。」
「真的?」她感到驚訝,女人不都是溫柔嫻淑的嗎?
伊利罕看出她的疑惑,「可賀敦剛來不久,當然還不瞭解她們,以後你會慢慢見識到的。」
「別叫我可賀敦,好嗎?」她覺得這稱呼出自他嘴裡,猶如針芒般讓她不舒服。
「這是禮貌,你已經是我的嫂子了。」
但這稱呼對她來說格外生疏啊!不只提醒著她的身份,也粉碎了她的夢。她不禁在內心吶喊:為何可汗不是伊利罕?為何她不是伊利罕的妻子?新婚的那個晚上,她沒有一點初為人妻的喜悅。
「你叫我公主也好,叫我瑤琴也行,就是不要叫我可賀敦!」她的心連自己都不懂了。
「這不太好吧?」他有些口是心非。
「稱呼有這麼重要嗎?難不成這也會造成你的困擾?」瑤琴看見他為難的神情,不禁譏諷道:「我明白了,你的地位得來不易,難怪你會怕事,如此的敬畏可汗。」
「你不瞭解。」伊利罕嚴肅地道:「可汗是我的兄長,雖然我們不是同一母所生,但我敬重他。有多少敵人想分化我們,為此,我們兄弟更應該團結,不能讓人有機可乘,否則我們隨時可能面臨被瓜分的命運。」
瑤琴聽了他的話,不但不怪他,反而覺得敬佩、感動。
「你是個很好的人。」
「不,可汗比我更好,可賀敦千萬別這麼說,我要告辭了。」
他是怎麼了?公主深情的眼神和一句讚美,竟能使他無措,緊張的想快快離開。一向是坦蕩蕩的男兒,這會兒怎地成了縮頭烏龜?
「慢著!」她及時叫住了他。
「還有事嗎?」伊利罕駐足卻不回頭。
「為什麼急著走?」他的態度讓她有些失望。
「我還要趕去圍場參加冬獵活動。」其實這不是他急著走的真正原因,他害怕自己會失控而有不當的行為。他發覺自己再也不能坦然面對她,尤其是和她獨處時。
「你一點也沒有突厥人的坦率和豪邁。」瑤琴忍不住批評他。
「就算沒有又如何?」他淡淡地道。
「這樣不會辱沒了你身上流著突厥人的血嗎?」她刻意諷刺。
「我本來就不是純突厥人!」
經他一提,才使她想起他們初遇的那天,他好像曾對她說過,他的母親也是中原的女子。
「哦,原來如此。」瑤琴覺得他似乎不以突厥人為榮,但也不以此為恥。這樣混血的身份,要他偏向哪一方都難啊。
突然,他轉過身看著她。她的話讓他的心湖掀起波潮,她是在訕笑還是同情他?
「可賀敦可要屬下陪你聊天?」他面無表情地道。她嫁給可汗已讓他不是滋味了,她還要再來刺激他嗎?
「你不是要趕去圍場,會有時間奉陪嗎?」她反問他。
「冬獵沒有這麼快就結束,何況參不參加也無所謂了。」
公主已是可賀敦的身份了,原本就應該對她死心,但面對她的自在和坦然,反而激起他的不悅。枉費他是堂堂男子漢,竟比一個弱女子怕事!
「你不怕讓人以為我們私下幽會?」對於他的轉變,瑤琴感到不解。
「我若真是怕事的人,今日還能有這個地位嗎?」伊利罕目光深沉地凝視著她道:「不要太早對我下定論。」
她未及細想他的意思,兩片溫潤的唇及時覆上她的。
「你……」她駭然的掙開他,連退了幾步,刻意和他保持距離。
這個吻來得太突然,讓她一時慌了,萬一被人看見,他們兩人就只有死路一條。她後悔之前不該講那些話,男人是刺激不得、也惹不得的。
「怕事的是你不是我!」他露出邪笑,反將她一軍。
瑤琴總算明白這個人是危險的,她忽略了他是軍事謀略的佼佼者,她竟敢在言語上挑釁他,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對不起,我失言了。」雖然對他仰慕,但她的身份不同了;何況她還有復仇的使命,絕不能在此時出了岔子。她轉身即想離開。
「慢著!」渾厚深沉的嗓音在她背後響起。
「還有事嗎?」瑤琴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一時呆住了。
「可汗對你好嗎?」
「很好。」她應付似地回答。
「你早晚會是我的。」對她丟下這句話之後,他昂首闊步走向圍場。
她愣愣地望著他的背影,心湖起了無數的漣漪。他不會明白,這句話對她將有多大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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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2)
冬獵活動結束了,傳聞這次射騎表現最好的是伊利罕和公孫謹,再來是掌握西方典兵之權的阿布達。
公孫謹以使者的身份客居於此,這次有此表現,頗讓突厥人刮目相看。因此攝達可汗留他下來,要突厥人閒暇時向他學習射箭。
由於教授射箭的緣故,讓公孫謹和突厥人奠立友好的關係,也獲得一些友誼;攝達可汗的愛惜人才,也讓他更有機會一展長才。
但令公孫謹訝異的是,瑤琴的復仇行動竟來得這麼快。攝達可汗正陳兵邊界,瑤琴即擅用職權,準備舉兵直搗大隋。
但瑤琴的計劃很快就被公孫謹發現了,他立即派人告知朝廷,要他們有所準備。於是這次的突襲失敗了,不但沒給隋廷打擊,反而吃了悶虧,突厥人個個都垂頭喪氣的敗陣回來。
伊利罕一得到消息,火速的趕來瑤琴的穹廬探個究竟。
「可賀敦為何這麼衝動,致使將士元氣大傷?」
「你是在責怪我嗎?勝敗乃兵家常事,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挫敗!」
瑤琴一反先前的溫雅柔順,如此強硬的態度,讓伊利罕愣住了。也許是自己口氣太沖了,他心平氣和地道:「屬下沒有權利怪罪可賀敦,只是建議出兵前必須從長計議,不能憑一時的喜怒。恢復兵力需要時間,萬一敵人乘機來犯,其後果堪虞。」
「這麼說我以後調兵遣將都必須和你商量嘍?」她故意反問。
「也無不可,這乃是國之大事,當然要謹慎。」伊利罕肅然地道。
「原來我這個可賀敦的地位根本不及你這個擁有東方軍事大權之人。」瑤琴譏刺地道。
自從那日在安根河畔巧遇,她即明白他是不怕事的人,只因他為了維持兄弟之間的友好,才不輕易表達他對她的感覺,可今日他卻來指責她的過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