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暫時留下來,等我和公主完成婚禮喝杯喜酒後再走;而且近日也將舉行冬獵,就讓尊使開開眼界,也讓尊使發揮所長,讓突厥人見識見識。」
「可汗好意,本使怎能拒絕。」他也有意再多留幾日,得到這意外的機會,說不定他能為朝廷立功。
為了國家的前途利益,即使他同情梨花公主的處境,但仍必須與她為敵。國家好不容易安定了,有了新局面新希望,他應盡一點力量為國家做事,這才是身為武將應有的抱負和責任。
「好,太好了!讓我們突厥人開開眼界,看尊使射術如何?」
「我也想見識見識。」瑤琴附和道。
「恐怕要獻醜了。」公孫謹謙遜地回答。
「將軍太謙虛了。」瑤琴興致高昂,一反先前的平靜沉默。「這幾天生活還習慣嗎?」同樣是漢人,她對公孫謹特別有親切感,所以也特別關心。
「一個武將,什麼樣的生活應都能適應。」公孫謹面對公主的真誠,心裡反倒忐忑了。
「好,就請尊使早點休息,有什麼招待不周的,可要說出來。」攝達可汗快人快語,暗地裡下逐客令。
他一看到公孫謹和阿布達剛跨出牙帳,便故意抬高音量:「想死我了。」他親親瑤琴的臉頰。
「可汗,我們還沒成親呢!」瑤琴忽然心跳加快,開始緊張了。
「不要緊張。」
她不懂他話裡的涵義,就在這時伊利罕進來了,他和瑤琴四目相望。眼前的親熱場面,讓他覺得很不自在,但他佯裝神態自若。
「可汗,臣有要事稟報。」
「什麼事快說!」攝達可汗又恢復嚴肅的表情。
「消息傳來,鐵勒人有犯邊的動作。」
「哦……」攝達可汗不悅地瞪大雙眸。「消息可靠嗎?」
「據密探回報,應該不假;但不管真假,我們必須有所防範。」伊利罕慎重地道。
「可惡!」攝達可汗拍了一下几案。「我和公主即將成婚,偏遇到這種事。」
「如果鐵勒人真要打過來,讓臣去對付好了,可汗便能安心完婚。」
「好,你再去探個虛實,策劃一下吧!」
「是,臣領命。」
伊利罕退下時,瞥了瑤琴一眼,而後面無表情地走出帳外。
那匆匆一瞥是充滿著遺憾,還是只是無意的一瞥?她迷惑了。
初升的朝陽映照著炫目的輝煌,草原上彷彿披上了淡黃的薄紗。
同樣的陽光照射在不同的地方,竟是不同的景致和心境。在她面前的,不再是中原熟悉的景象,放眼望去只是一片荒漠,以及貧脊得可憐的草原,這就是突厥的都斤鎮。
瑤琴幾天前來到突厥之後,攝達可汗就忙著要她認識一些貴族。由於突厥土地遼闊,每去一個地方都必須以馬代步;可她馬術不好,出門得和可汗共騎一匹馬,所以她一直沒有空閒好好鬆口氣,調適一下自己的心情。
「我是真正踏在突厥的土地上了。」
「公主。」月露喚著出神的瑤琴。「看到了什麼新鮮事物?」
「看看四周的環境,這裡和我們中原的確不同。」
「是啊,這裡沒有屋舍,沒有馬車,沒有熱鬧的街道,感覺好像光禿禿的,似乎單調了些;不過,這樣的環境有一個優點,那就是遼闊的土地和藍藍的天空,不像長安人多屋子多,反而有一種壓迫感呢!」
「看到突厥人騎在馬上的瀟灑姿態,不禁讓人羨慕。」瑤琴想像騎在馬上馳騁的快感,一定很刺激又很有趣。她知道自己的騎術還不是很好,今後要適應這裡的生活,非得再加強騎術不可。
「我也要和公主一起習騎術,好不好呢?」月露孩子氣地道出心中的嚮往。
「當然好!」瑤琴欣然答應。雖然和月露之間是主僕關係,但她一直把她當作自家姐妹。
「我們要不要四處逛一逛?」她又詢問著。
「在這附近走走就好,由於我們對這裡的環境還不太熟,可汗交代不能獨自走太遠。」
「是,能出來透透氣就很好了。」月露滿足地露出天真的笑容。
「你看,那邊的草原有好多羊只呢!」
瑤琴看到成群結隊的羊群,在不遠處緩緩移動著,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動。在中原根本沒機會看到這景象,今後在突厥將有更多意想不到的驚奇。思及此,她告訴自己,一定要慢慢喜歡上這裡。
「啊!那雙好熟悉的眼睛……」她突然看到一位英姿颯爽的青年,神采飛揚地騎在馬上,視線卻瞟向這裡。
「公主又看到了什麼?」
「一位貴族青年。」
「哦!」月露的視線也跟著瑤琴望過去。「他不是那天把公主的馬兒嚇走的人嗎?」
「是的。」被那熾熱的目光瞧得不自在,瑤琴趕緊收回視線。「我們繞到別的地方去。」
月露無言跟著瑤琴走,還不時轉頭看著那位青年。
「那個人是什麼身份呢?」她不禁好奇。
「聽說是可汗的弟弟。」
「原來如此,難怪他這麼明目張膽。」
「我們先別管他。」
兩人邊走邊談,不久便來到了遼闊的大草原上。
在貧瘠的地帶,這兒算是一塊珍貴的土地。柔軟的綠草,天上白雲悠悠,令人有一種想奔馳吶喊的衝動。
於是她不由自主的舞動著,輕盈的腳步猶如飛燕,婀娜多姿的身形,教人看了不禁心蕩神馳。
就在這時,一雙深沉莫測的黑眸,始終在追尋她的身影,而她正陶醉著渾然未覺。
第2章(1)
婚禮的儀式結束了,參加喜宴的人幾乎都醉倒了,只有伊利罕仍清醒著。
他掌握典兵之權,身繫突厥的安危,因此他一刻也不敢鬆懈,然而此刻他卻恨不得能藉酒澆愁。
草原上的驚鴻一瞥,他的心為梨花公主悸動了。尤其今夜是可汗和她的新婚之夜,他的心卻莫名的感到失落。
他默默離開觥籌交錯的場所,悵惘的來到河邊,一輪明月高高掛在天邊,似在對他冷笑,他第一次愛慕的人兒,如今即將成為他的嫂子。
「可如果我接了大可汗的位子,公主最後還是歸我,她早晚是我的,只是不是現在,那我還在意什麼?為何還這麼難受而耿耿於懷?」
突厥人有以母嫂為妻的習慣,但伊利罕和其他突厥人不一樣,他有一半漢人的血統,加上受母親影響,故無法苟同突厥人這種習俗。
「公主。」伊利罕幽幽低喚著。這是他首次對女人動情,自從遇見她,他就心思不寧、寢食難安。
「有人得意也有人失意啊!」
他猛地回頭,看見公孫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頓覺心虛起來,好像讓人看穿他的心事般不自在。
「尊使不是在喜筵裡把酒慶賀嗎?」
「唉!我不太喜歡熱鬧的場合,敬完酒就出來走走,閣下不也是一樣嗎?」公孫謹饒有深意地說。
「外面的空氣比較好。」伊利罕打量著他。
「是比較好。」公孫謹應和著。
迎接梨花公主的那日,公主的馬兒被他嚇跑,後來被他追上;等他們隨後趕到時,兩人之間奇異的氣氛,讓他覺得伊利罕對公主有特別的感覺。
「聽說尊使的射術不錯,再過幾天就可以讓我大開眼界了。」
「真是慚愧,讓人以為是我在炫耀了。」
「如果沒有這項技藝,諒你也不敢開口,不是嗎?」伊利罕微微一笑。
公孫謹默認了,也回以笑容。
「攝達可汗要我參加冬獵,想必是為了給敝國人留下貴國強烈的尚武精神的印象。」他坦然地道。
「相信任何一個國家的子民,都會在他族面前展現自己的強盛及傑出之處,沒有人喜歡滅自己威風。」伊利罕附和著。
他再度打量著公孫謹,覺得這個人似敵似友,難以捉摸。如果他能歸順,也許他們可以成為朋友。
「這次冬獵活動,想必你也會參與,官拜突利捨的你一定有過人之處。」公孫謹似褒似探地問。
他覺得伊利罕沉著睿智,和攝達比較的話,眼前這個人反倒不好應付,如果讓他當上了大可汗,將來對大隋定然不利。
「鐵勒人若不來犯,我一定參加。」伊利罕肯定地道。
「衷心希望,或許閣下射術在我之上呢!」
公孫謹倒想瞭解這位年輕的突利捨,若是想從中破壞突厥的團結,當然得從這些高官顯貴著手,在這之前必須摸清他們的底細。
「不敢當。有機會互相切磋射術,才是我所期盼的。」
「唉!可惜。」公孫謹背著手看向河面,語意未盡。
「可惜什麼?」伊利罕不解地望向他。
「若是我們站在同一條線上,我們會是很好的搭擋;但是……將來我們可能是敵人啊!」他不勝感慨。
「我早有心理準備。」
敵友的分界是模糊的,伊利罕早已習慣了,突厥人不也是經常分分合合的嗎?何況公孫謹是漢室的使者,哪敢奢望他歸順!能夠自立自強反倒踏實點,輕易和別人交心才是危險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