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會再跟你回去!」瑤琴冷然拒絕,她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曾經恩愛的夫妻,都可以翻臉無情,殘忍地傷她的心;如今阿布達信任的公孫謹也出賣了他們,這世上誰真誰假,她已分不清了。
「你聽我說,事情沒有那麼嚴重,一切都好商量。」他百般哄慰,生怕她不小心跌入山崖。
伊利罕的說辭,讓那些高官貴族們不滿,他們弄不懂自己的領袖是怎麼回事,那女子犯下的可是死罪啊!他居然還……
「請大可汗秉公處理。」突利可汗不滿地挺身直言。
伊利罕嗤哼一聲。「你們稍安勿躁,一切等回去後自會真相大白。」他轉而看向瑤琴。
瑤琴也明白證據勝於一切,她不想再為難他;何況心如死灰的她,早已決定了結一生,不想再為情苦、為情傷。
阿布達死了,貼心的月露也不知去向,丈夫又另結新歡,她什麼都沒有了,這世上還有什麼可留戀的?
她露出夢幻般的眼神以及淒楚的笑容,深情的看了伊利罕一眼,輕輕低喃著:
薄情夫君恩義絕,今朝無依把命催;
梨花飄飄秋草悲,悠悠魂魄何處歸。
於是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下山崖,伊利罕以極快的速度要拉住她,但已來不及了。
那是張絕美的容顏,帶著深沉的絕望和悲痛和他永別!那張絕美的面孔,那種愛與恨交織的眼神,讓他心如刀割……
「瑤琴!」他的聲音在山崖邊震天動地的迴響著。
世界彷彿在一剎那間毀滅了,伊利罕痛心地站在山崖邊,默默流下男兒的眼淚。
在場的人目睹這一幕,無不受到深深的震撼!
之後,伊利罕變了一個人,整日不理國事,害得眾大臣憂心如焚;沒有人能體會他的心情,瑤琴在他心中是如此重要,然而他卻逼她陷入絕境,是他害死了她。
事情會變成這樣,實在出乎他的預料。他作夢也沒想到,公孫謹的手段竟是如此高竿,稍不留意,就栽進他設好的圈套。
他瞭解突厥內部有倒戈的現象,這一切都是公孫謹的傑作;憑他那張利嘴以及原先便存在矛盾,就能分化他們的團結,好讓隋朝得逞。
今日雖已除去大患,他沒有感到一絲快樂。賠了瑤琴的生命,換得短暫的和諧,他寧願不要。原本他從安陽公主那裡搜得了有力的證據,正準備制裁她和公孫謹,誰知事情遽然生變。
「可汗,眾大臣還等您共商大事呢!」一名官員提醒他。
「叫他們推派代表出來主持會議,我要出去。」
伊利罕已無心理會國事,他簡單交代幾句,就從牙帳後面的帷幕出去了。那官員無可奈何,只好依命行事。
他又來到山崖邊祭悼瑤琴。想到她和他訣別的神情,如今想來仍覺心痛。他居然眼睜睜看她墜入山崖,卻無能為力。
「當初種下的因,你必須承擔這苦果。」冷淡平板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是的,我應當承受這苦果。」伊利罕苦澀地道。「或許我方法用錯了,為了引蛇出洞,我不惜利用了你們,也一再傷害她。」
「你真笨!心裡有這樣的計劃也不對我說明,害得大家一團亂,也害瑤琴連命都沒了,你再悔恨也是枉然。」男子帶著哀傷的語調責備著。
「奈何對手是個狡猾的人,若不如此他怎會從暗處現身?你知道的,兩國交涉不能隨便殺害使者,除非有不可饒恕的罪證。偏偏最後犧牲的人是瑤琴……」
他好恨自己,一個可汗竟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他有什麼資格當可汗?
「唉……」男子長歎一聲。「這幾日派了不少人馬搜尋公主的屍體,卻一直都沒消息。只要沒找到她的屍體,她就有可能還活著。」
「如果是這樣最好,希望趕快找到她,否則我這個可汗之位應該要拱手讓人了。」伊利罕有自知之明。
「那倒是。你已多日不理政事,那些大臣們可能要推翻你這個突厥可汗了。」
男子深有同感地道。
「我相信她沒死,我們之間的緣分不會這麼淡薄,就算翻遍這座山,我也要把她找出來。」
「即使她大難不死,可能也不想見你。之前你是如何待她的,連我都看不下去了!」
「我會請求她的諒解,如果她還愛我的話……」
「難喔!」男子搖搖頭挖苦道。
「別潑我冷水,這是朋友應該有的態度嗎?」
「不,這是給你良心的忠告,也許我比你更瞭解她。」
「可惡!」伊利罕又吃味了。
「保持風度,受了一次教訓還不知悔改嗎?」男子乘機損他。
「這次算我理虧,讓你們都吃了苦頭,你還怪我嗎?」
「只要有代價,任何犧牲都無所謂了。」男子淡然一笑。「我們突厥的那只猛虎不是被打下來了嗎?」
「只可惜是被一個弱女子打下來的,我一點都不覺得可喜,甚至感到恥辱!」
「拜託!都什麼時候了還死要面子,這不是我們大家努力的結果嗎?雖然這結果讓人有些意外,但終究讓躲在暗處的猛虎現身了。」
「阿波開始叛變時,我就開始懷疑他了。」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不錯!我已準備在適當時機把他揪出來。」
「不料卻弄巧成拙,苦了你和梨花公主。」
「若是她真死了,我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他內心的痛苦沒有人可以理解。
「對了,安陽公主該如何處置?」男子好奇的問。
「她失蹤了,大概她有自知之明,不敢留下來。」伊利罕看向深思的男子一眼道:「她本性不壞,我不會殺她的。」
「是啊,她曾經也是你的枕邊人嘛!」男子嘲諷他。
「如果你還在乎她,這件事我還需要解釋一下。」
「不,這事別提了,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找梨花公主。」
「嗯,我想必須往奚、習方向去尋找,這座山是突厥和奚、習的交界,如果她沒死,很有可能被奚、習的人救了。」伊利罕憑地形揣測。
「有這個可能,趕快去找她吧!」男子為他打氣。
「不過,奚、習這兩個藩屬國對我們仍存有敵意,要找人恐怕不容易。」
「為了愛必須不辭辛勞,一切要看你自己了。」
第9章(1)
朝霞微露,一位面容蒼白的清麗女子,倚門癡望著一個破落的帳幕,原來是一個少女正跪在那裡擠羊奶。她看得專注而入神,不知有一位青年男子正在端詳著她。
「姑娘傷勢剛好,不躺著多休息嗎?」阿卡關心地問。
女子回過神來,露出笑容:「我已躺了好幾天,該讓筋骨動一動了。」
阿卡是習族酋長的兒子,那擠羊奶的少女是他的妹妹青兒。是他們從山崖下把她救回來這裡。她雖獲重生,卻沒有欣喜的感覺,既然一心求死,就不知什麼是重獲生命的喜悅了。
青兒擠好羊奶,立即要回到帳幕中,迎面就看到兄長和那名他們救回來的女子,正站在帳外交談。
「姐姐總算醒了,我把羊奶溫熱給你喝,你身體虛弱需要營養。」說完,青兒馬上進入帳內,準備溫羊奶。
「你們對我這麼好,我……」這家人這麼熱心,她真不知要如何表達她的謝意意和感激。
「姑娘別客氣了,我們習人原本就喜歡幫助別人。」阿卡誠懇地說。
看著他們一家人和樂親善,女子內心羨慕之餘,不禁有一點傷感。別人都能享有天倫之樂,不像她孤苦伶仃一人,像飄零的落花,無處可安身。
「你為何會跌落山下?家裡還有哪些人?」阿卡不會想到她是輕生才跳下山崖的,一個正值青春的生命,誰也想不到她會尋短。
「我是為了……摘一朵美麗的花,不慎跌落山下的。」為了不使事情複雜,女子只能扯個謊。
「姑娘們都喜歡漂亮的花兒。」阿卡的心裡想說,男人也很喜歡美麗如花的女孩。
「嗯!」他的凝視,讓她有些不自在。她哪有心思欣賞什麼花兒?國仇家恨,籠罩她悲愁的一生,她不知道什麼是歡樂的滋味。
這時酋長從外面回來,看到女子已能起床,頗感興奮。
「看來你已無大礙了。」
「謝謝老爹的救命之恩。」女子躬身行禮。
「不要客氣,既然有緣讓你遇見我,這該是天意吧!對了,你家中還有什麼人?你受傷的這些日子,他們一定很擔心,過幾天你好些了,我叫阿卡送你回家。」
「我沒有家……」她眼神一黯,語調有些感傷。
「為什麼會沒有家?」阿卡感到好奇。
「因為……」她躊躇了半天,並不答話。她能說自己是中原來的公主嗎?她能說自己的親人被人殺光了嗎?她能說自己是突厥被廢的可賀敦嗎?
酋長看出她有難言之隱,立即對著兒子說:「不要逼問人家,每個人都有權利保有自己的隱私。」
「對不起!姑娘,我是因為好奇和關心。」阿卡表示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