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國效力?」奧立維微微吃驚地看著保羅,「你現在……」
「臣下是國務省四等樞密書記。」保羅沒有直視奧立維的眼睛,微微低垂著眼簾回答。
「原來如此。」奧立維點點頭,保羅本來就是未來的宰相,此時開始在朝廷上學習朝政也是必然的事,「今天你是來觀禮的?」
「是的。」保羅回答,「海恩殿下的受封大典,臣下有幸可以觀禮,是至高無上的榮耀。」
奧立維乾笑一聲:「所以你來得很早啊。」
「臣下前日回京,昨日剛剛得到書記的職位,令日是第一次上殿,大概是過於激動,所以寧可早些到達典禮現場吧。」保羅對答如流,看得出早有歷練。
奧立維點點頭,對保羅的話不置可否。
保羅也沒有接著說話,兩個人陷人沉默。
感覺自己和面前的老同學沒有甚麼共同的話題——這在六年前他們同學的時候奧立維就很清楚,保羅一向同海恩走得很近,此時保羅回到王城,只是在海恩的勢力中增加了一更重要的籌碼而已。
「那麼,」奧立維開口道,「你在這裡好好看吧,反正,以後你會天天在這裡工作的。我先出去轉轉。」
「殿下慢走。」保羅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奧立維走到大殿門口,突然又想起什麼,停住腳步轉過身來說道:「保羅……」
保羅本來已經重新轉身去看壁畫,聽見奧立維的叫聲,連忙轉回身來恭敬地問:「殿下,您有什麼吩咐?」
奧立維遲疑了片刻,終於開口問道:「你的……你的姐姐寶拉,怎麼樣了?」
保羅一怔,好一會兒才道:「殿下為什麼會問起家姊?」
奧立維略帶一點羞澀,半晌終於說道:「自從六年前你們全家回到巴普納省,我就再沒有見過寶拉了。她在哪裡?」
保羅沉吟片刻:「六年前家祖父病逝,為了撫慰祖母的悲傷,家姊和臣下都被留在巴普納,所以當年只有父母回到京都而已。」
「那麼寶拉現在在哪裡?」奧立維急切地問。
保羅又沉默了很長時問才說:「家姊依舊在巴普納。」
奧立維「哦」了一聲,眼睛中閃動看某種不知名的興奮。他掛了搓手指:「這麼說起來,寶拉並沒有回到京都,這幾年來一直住在你的故鄉?」
「是的。」保羅回答,姿態謙恭,然而神情卻是冷漠的。
「謝謝你。"奧立維的臉上露出一個微笑,這一次,他的微笑是真心的喜悅。
「為殿下效命是臣下的職責。」保羅的回答十分得體,卻有看說不出的疏遠之意。
「寶拉她還好嗎?"奧立雒問。
「家姊一直安康如昔,多謝殿下惦念。」
「保羅,那個……」奧立維猶豫著開口。
「殿下,您有何吩咐?」
奧立維停了停,又微笑了一下,眼中流露出憧憬的神色:「寶拉她——她不再做女司祭了?」
寶拉是女司祭,而已普納行省也同樣有神廟,所以,寶拉也許還是被送到神廟去了吧?
「是的。」保羅簡單回答,「寶拉沒有再被送到神廟,而是留在家中,侍奉在臣祖母膝下。」
奧立維眼中閃過驚喜的光芒:「真的嗎?寶拉不做女司祭了?」
「是的。」
「那麼,是否可以告訴我你家的住址?我想去看望她。」奧立維急切的追問。
保羅神情複雜地看了奧立維一眼:「殿下,根據律法規定,為了保證王族的安危,除非王上聖諭,否則王子十八歲之前,不能離開京城。」
奧力維眼中的火苗一下子黯淡了下去:「我知道。」
「殿下您還未滿十六歲。」保羅毫不留情地說。
「我知道!」奧立維頓時煩躁起來。從前他和保羅就經常話不投機,現在看來依舊如此。
「既然如此,那麼殿下就不應該試圖詢問您不該知道的事情。」保羅冷漠的回答讓奧立維胸中燃起莫名的怒火。
他恨恨地看了保羅一眼,雖然這張面孔和他記憶中安靜的寶拉極其神似,但是為什麼卻讓他這樣的惱怒呢?
「謝謝你的提醒!但是我寫信給她總可以了吧!」奧立維有些負氣地說。
保羅水藍色的眼睛中露出凌厲的光芒:「殿下,您想做什麼?」
「保羅!」奧立維發怒了,「我只是想和老朋友通信而已!難道你連這個也要毫無道理地阻止嗎?」
保羅微微瑟縮了一下:「臣下不敢。」
「那麼,我希望你能盡快告訴我寶拉的住址!」奧立維嚴厲地說。
畢竟是王子,王族的威風要起來還是頗有震撼力的。
保羅低頭沉吟良久:「殿下,家姊在巴普納一心侍奉祖母,臣不希望殿下不要……」
「保羅!」奧立維厲聲喝道,「你是想限制寶拉或者我的意志嗎?」
保羅噤聲半晌才道:「殿下,臣下每月都與祖母通信,如果殿下執意要與家姊聯絡,不妨將信件轉交臣下送抵。」
奧立維想了想:「那麼寶拉的回信呢?」
保羅的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微笑,然而他低著頭,奧立維完全沒菊發現:「如果家姊有給殿下的信件,臣不會在第一時間送到殿下手上。」
「那麼就謝謝你了。」奧立維終於滿意地點點頭,「明天我會讓諾肯送信到宰相府。」
「但隨殿下心意。」保羅恭敬地回答。
奧立維快步走出大殿。雖然對保羅最後的幾句話感到不快,但是得知了寶拉的消息,而且還可以寫信給寶拉,他的心情還是輕快得彷彿是剛出籠的鳥兒。
六年前,寶拉離開京城之後就再沒有回來,幾個月後,保羅也辦理了轉學,他失去了所有能夠得知寶拉消息的來源。
雖然貝斯爾宰相依舊在朝廷中,但是奧立維不可能從貝斯爾宰相那裡得到任何消息。
也因此,對寶拉的牽掛經過時間的洗禮,就成了奧立維心中最憂鬱的一個角落。
今天是那勒坦爾全國最重要的日子,今天是他的哥哥海恩受封為太子的日子,然而所有的一切,所有的鮮花、歡呼、典禮、宴會,都沒有保羅告訴他的消息重要。
看起來,提早到達的人是有好運氣的,不是嗎?
看著奧立維離開,保羅水藍色的眼睛中浮起一層憂傷的薄霧,修長的手指緊緊地握成拳頭。
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似乎要將心中的某種情緒釋放而出,保羅終於轉開了目送奧立維離去的目光。
他在心中默默地說了一句:奧立維,你……難道你還沒有改變嗎?
***
海恩的受封典禮在隆重而歡喜的氣氛中結束了。貝斯爾宰相代表所有的有的朝臣向太子殿下宣誓效忠,緊隨在父親身後的保羅目然也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而儀式結束之後,海恩親熱的拉住兒時好友——保羅的手時,所有的人都清楚,保羅·貝斯爾已經不著痕跡地登上了那勒坦爾的政治舞台,成為了海恩太子的親信。
唯一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的大概只有奧立維,他還沉浸在得知寶拉現況的喜悅當中。雖然目前他還無法親自去巴普納看望寶拉,但是,只要等到他年滿十八歲,他就可以離開京都,去遙遠而美麗的南方行省看望寶拉了!
「巴普納……那裡應該是個美麗的莊園吧!」奧立維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微笑地看著地圖,看著位於帝國南端的行省巴普納,無限的憧憬在他腦海中浮現。
***
亞蘭歷六三九年十二月,奧立維度過了十六週歲的生日,同月二十八日,從諾靈頓公學畢業。
宮中因此舉辦了一個盛大的晚會來慶祝,國王和王妃都贈送了豐厚的禮物,海恩王子也親目前來表示祝賀。宴會上衣香鬢影,歡笑盈盈。
然而,身為宴會主角的奧立維,他的注意力,卻全都放在跟隨在海恩王子身後的那個人——保羅·貝斯爾身上。
所以奧立維很快就找了個機會將保羅拉到一邊,帶著不滿詢問道:「保羅,為什麼寶拉從來都沒有給我回信?」
他每個月都要寫好幾封信送到保羅那裡,再由保羅送走。而至令已經有半年時間了,卻從來沒有收到過寶拉的一封回信。
「臣下不知。」保羅穿著一件黑色的禮服,在銀色長髮的映襯下,白皙的皮膚愈發顯得沒有任何血色。他一副漠然的表情看著奧立維:「臣下只是遵照殿下的吩咐,將信件送到家姊手上而已。至於家姊是否回信,臣下從不過問。」
「難道寶拉就從來不想給我回信嗎?」奧立維焦急地問。
「這只取決於寶拉自己。」保羅冷靜地回答。
奧立維抿緊了嘴唇,說不出話來,他不是傻瓜,他明白保羅的意思。
寶拉根本不想給他回信,寶拉根本不想同自己聯繫。
「殿下,臣下有話想說。」保羅開口道。
「有什麼話,你說吧。」奧立維說。
保羅深深地看了奧立維一眼,慢慢開口道:「臣下說過,家姊在巴普納已經過慣了深居簡出的生活,不想回到京都,也不想同殿下再有任何聯繫。殿下,為了您的未來,您最好不要繼續寫信了。"奧立維狠狠地擰起眉頭看看眼前的保羅:雖然保羅回到王都不過半年的時間,但是他冷靜、理智的個性和高效、堅決的風格已經在那勒坦爾的朝臣當中傳揚開來,奧立維多少也有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