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拉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這只碗一定是你最喜歡的禮物吧?」維力王妃疏遠自己的小兒子奧立維,這簡直已經是全國皆知的秘密。即使如寶拉這樣生活圈子狹窄的人,也不是對此一無所知。
奧立維點點頭。
寶拉水藍色的眼睛緩緩地張大,粉紅色的嘴角慢慢地上揚,展開一個令奧立維終生難以忘懷的,帶著淚花的微笑:「謝謝你,奧立維,我非常喜歡這份禮物。我一定會同你一樣珍惜它。」
銀色長髮微微地飄揚著,雪白的肌膚如同珍珠一般閃動著溫柔的光芒,寶拉的笑容猶如冬日裡一簇溫暖的火苗,在奧立維的眼中閃動,烙印下不可磨滅的光輝。
奧立維忍不住伸出手去,輕輕撫摸寶拉的臉頰,寶拉的淚珠,在奧立維的手心裡融化。
小小的、溫柔的愛的種子,在男孩和女孩之間,慢慢地發芽。
***
從此以後,奧立維幾乎每天都要到神廟去看望寶拉,小小的會客室裡,羅孩和女孩共同度過了無數在日後成為兩個人最溫馨回憶的黃香時光。
夏天到了,這是那勒坦爾的玫瑰中,最美麗酌月光玫瑰盛開的季節。
奧力維的宮中種植著很多月光玫瑰,他想將今年夏天開放的第一朵月光玫瑰送給寶拉作為禮物。
寶拉是那麼寧靜而美麗,只有月光玫瑰能夠配得上她銀色的長髮呢。
奧力維高興地想看,從枝頭剪下一朵白色的月光玫瑰,細心地包好,帶上諾肯,飛馬奔向位於王城東面的神廟。
但是出乎奧立維意料的是。當他到達神廟的時候,在神廟門口意外地發現了海恩和他的侍衛的馬匹。
「那是海恩王子的馬嗎?」奧立維不可置信地指著熟悉的馬匹問神廟的守門人。
「是的。」守門人膽戰心驚地回答,這位小王子的眼睛真的如同傳說中的一樣,叫人害怕呢!
「哥哥為什麼會來?」奧立維自言自語,隨即問了守衛同樣的話。
「王子殿下是來看望一位學生司祭的。」守門人連忙說。
學生司祭?
奧立維心頭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是不是寶拉·貝斯爾?」
「好……好像是的……」
奧立維秀麗的嘴唇抿緊了;海恩居然來看望寶拉?他為甚麼會來看望寶拉?
他想起了保羅的生日宴會上,海恩曾經大膽地提議寶拉離開神廟的話,他的心臟意外地揪緊了。
他敬愛自己的哥哥,但是寶拉是他最重要的朋友,不!不只是朋友,一直以來,只有寶拉讚美過他的眼睛,只有寶拉一直當他是普通人,只有寶拉同他無話不談。
是的,寶拉是不同的,他很清楚這一點。白色的月光玫瑰在那勒坦爾的花話中,不就代表了「最珍愛的」的含義嗎?
是的,他要將月光玫瑰送給寶拉。
可是今天——奧立維鬱悶地調轉馬頭。
今天不行,他不想當著海恩的面,將月光玫瑰送給寶拉。這應該是只有他和寶拉才能分享的玫瑰啊!
——明天再來吧!奧立維這樣想著。
可是奧立維此時卻不知道,一個決定,讓他在接下來的六年當中,一直懊悔不已。
***
亞蘭歷主二九年六月十八日。
這是一個隆重的日子:既是亞歷山大二世登基十八週年的紀念日,也是海恩王子的十八歲生日,同時又是海恩王子被立為太子,封為安東尼親王的典禮日。
整個那勒坦爾宮廷都為這一天的典禮忙得不可開交,內務省的官員忙著安排太於大典的各項細節,王公貴族們爭奪看典禮上的地位,貴族小姐們忙著裁製典禮宴會上的鮮艷裙衫,海蘭宮的宮女侍衛們忙看將整個海蘭宮裝點得花團錦簇,國都的大小旅館忙著接待從全國各地趕來觀禮的人們……
所有的人都在忙碌,都在喜氣洋洋。
只有艾拉宮是安靜的,甚至直到大典當天早上,都安靜得超過國都中任何一個角落。
奧立維望著鏡子中的自己:穿看那勒坦爾傳統的朝廷禮服,黑色上面繡看銀色鳩鳥圖案,是王族的象徵,將他修長的身姿映襯得格外挺拔;黑色的頭髮在腦後攏成一束,用銀色的髮帶紮住,搭在肩頭大約兩寸,是標準的那勒坦爾貴族裝束;黑色的劍眉之下,一對不同顏色的奇異眼睛帶看一點嘲諷的微笑,凝視著鏡子中的影像。
今天是哥哥海恩受封為太子的典禮,他這個唯一的王弟,也是重要的觀禮者之一。
「看起來不錯,是嗎?」奧立維彷彿詢問似的開口,卻又彷彿只是在自言自語——「殿下,您今天真是英俊極了。」依莎卡笑著說,「您一定會成為典禮上最受人矚目的人。」
依莎卡是奧立維的乳母一也是諾肯的母親,奧立維居住的艾拉宮的總管侍女長。
「哦,是嗎?」奧立維微微上揚的嘴角扯出一個弧度,而笑容卻絲毫沒有到達眼底,「我寧可留在家裡看書呢。今天的天氣多好!依莎卡,時間還早,我去書房看一會兒書再走吧。」
雖然已經進入社交界,但是奧立維卻對此毫不熱衷,對於參與各家貴族的宴會之類更是惟恐避之不及。
依莎卡輕輕歎了一口氣:「殿下,您還是趕去大殿吧。萬一您看書看過了頭,遲到就不好啦。」
到了今年年底,奧立維就要從諾靈頓公學畢業了,而國王和王妃卻至令沒有流露任何要讓奧立維參與朝事的意思。
而海恩王子則是一畢業就進入國務省任職二等樞密書記了。
相比之下,依莎卡寧願奧立維終日在朝中忙碌,而不是除了上學之外就閉門在家讀書什麼的。
「依莎卡,你放心吧。我不會遲到的,現在才七點半而已,典禮要十點整才開始,何況從這裡到正殿只需要半個小時的路程。」奧立維微笑看整整領結,走出了大門,登上等候在宮殿門口的小馬車,「走吧,我想我會是第一個到達的人呢。」
***
奧立維沒有預料到,當他到達舉行典禮大殿的時候,除了大殿上正在作最後準備的侍從之外,他還意外地看見了一個身影。
那個人背對著奧立維,身穿那勒坦爾的黑色禮服,身材與奧立維相仿,卻相當的清瘦,銀色的長髮用一根深藍色的髮帶整齊地束在腦後,大約有兩尺長,彷彿一道月光直垂到腰際,在陽光下閃耀看銀色的光輝。雙手交叉著扣在背後,修長的手指在黑色的袖口映襯下,如同春天的白玫瑰花瓣一般潔白。
他正在聚精會神地看著牆壁上的精美壁畫,彷彿是第一次見到似的。
奧立維的心猛地亂跳起來:他的記憶中,銀色長髮的人只有一個——不,有兩個——奧立維的腳步聲很輕,但還是驚動了那個人。
那個人轉過身來,奧立維不同顏色的眼睛,對上了一雙水藍色的眼睛。
雙方的眼中,同時流竄過震驚的光芒!
「寶拉!」奧立維不經思索地脫口而出,那個在他心中已經埋藏了六年的名字!
「奧立維殿下。」對方在聽到奧立維的呼喚之後停頓了片刻,屈下右膝跪倒,銀色的長髮垂瀉下來,遮住了他的臉龐,一個年輕而冷靜的聲音響起,「臣下保羅·貝斯爾參見奧立維殿下。」
第三章
「奧立維和寶拉的相識是偶然的,也是決定命運的時刻。十歲的男孩和十歲的女孩之間的友誼,會造就什麼樣的結果,從來就沒有人能夠預料得到。」
***
奧立維怔住了。
保羅·貝斯爾?
他盯看低頭跪在自己腳前的人良久:「你……你是保羅?」
保羅並沒有抬頭,維持看臣子的禮儀:「是的。」
「請起來吧。」奧立維說「不必多禮。」
「多謝殿下。」保羅平靜地站起身來。
奧立維這才仔細打量起面前的保羅:「你不是六年前轉學去了巴普納公學?現在是……」
六年前,奧立維再一次帶著月光玫瑰去神廟的時候,卻被告知:由於寶拉的祖父病危,寶拉全家在前一天晚上連夜去了南部的巴普納行省,連寶拉和保羅也不例外。
因此,當時十歲的奧立維永遠失去了送給寶拉月光玫瑰的機會。
這個消息讓奧立維傷心了很久,從那以後,他更加沉默寡言,特別是在得知保羅轉學離開了諾靈頓公學,而且寶拉也沒有回到荷拉特蒂神廟,自己與寶拉失去了聯繫的時候。
而此刻,他竟然重新見到了保羅!
保羅清瘦的面孔似乎和從前沒有甚麼變化,在奧立維的記憶中,按照保羅的孿生姐姐寶拉的模樣來衡量,已經長大了的保羅,還是從前他們同學時的模樣,只不過是長高了而已。
清俊的臉龐,濃黑的長眉,冷靜的眼神,高挺的鼻樑,薄薄的嘴唇,看起來格外的熟悉,然而卻又是那麼陌生!
「是的。」保羅微微點頭,「臣下已經從巴普納公學畢業,因此回到京都為國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