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得有些傻眼,就見他動作迅速俐落的把食物夾進麵包裡,做了一個外觀不怎麼樣的三明治遞給她。
「喏,吃吧。」
「你從哪裡弄來這些東西?」她不由自主的接過了手,卻還是忍不住問。
「旅館。」他弄著自己的份,一邊道:「我到廚房賄賂廚子,反正在這裡等著也是等著,不如順便把肚子填飽一點。」
看著他張大了嘴,一口咬下手中夾著亂七八糟食物的麵包,她不禁再問:「你早上不是才吃過?」
他咀嚼食物,然後吞下,瞧著她說:「那已經是兩個小時前的事了。」
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她有些無言,只能將話題拉回正事上,「離這麼遠,你確定你能認出哪一位是柯瓦諾夫?我們是不是應該進去教堂裡,先把那傢伙找出來?」
「不用,在這裡就好了,靠太近容易被認出來,而且這裡的警察特別喜歡找有色人種的麻煩,我們還沒靠近,就會被盤查刁難了。你放心,我們不會漏掉他的。可樂?」他拎了一瓶可樂問她。
見他說得如此自信,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雖然她心仍存疑,還是閉上了嘴,沒再多問地接過他手中的可樂。
「吃吧,下一餐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時間吃。」瞧她一直沒吃,他開玩笑的道:「晚點恐怕會很忙,我可不想等一下逃命時,還得扛著你。」
這男人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她瞪他一眼,仍是張嘴咬了手中的食物一口。
奇怪的味道在口中擴散開來,有些酸、有些辣,還有些微的甜,還有煙熏鮭魚和魚子醬混在一起的味道。
雖然他把這麼多奇怪的東西加在一起,感覺上還滿噁心的,但真的吃進嘴裡後,卻並不難吃。
她慢慢的將手裡的麵包配著可樂吃完,一邊注意著前方那座教堂的出入口,但身旁的人卻不像她那般一直盯著那兒瞧,只是忙著狼吞虎嚥的解決食物。
看著他那模樣,她實在很懷疑他真的曾當過情報員。
「你為什麼不回CIA。」
這問題自行脫口而出,在窄小的空間裡迴盪著。
他咀嚼著麵包,然後將嘴裡的食物吞下,又喝了一口可樂,才看著前方,慢條斯理的說:「因為,我不喜歡自以為是的正義。」
老實說,會問他這個問題,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更讓她沒料到的,是他真的認真的回答了這個問題。
「他們的正義只在方便時出現。」他揚了揚嘴角,似笑非笑的說:「況且,我比較喜歡嬴,當好人的那一方通常是嬴的,邪不勝正嘛。」
「邪不勝正只是人們安慰自己的言論。」她撇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才是正義的一方。」
「沒錯。」他靠在方向盤上,看著前方的教堂,邊吃邊說:「所以我才離開。至少在這一行,不用一天到晚懷疑自己是不是站錯了位置,而且我是老闆,情況若是不對,我隨時可以決定抽身走人。不用被困在一個該死的混亂狀況裡,還得效忠一個非我所屬的政府單位。」
她沉默著,好半晌後,還是將深藏在心裡多年的疑問,問出了口:「那你當年為什麼要去?」
他聞言,頸背微微一僵,然後旋即回復原狀,若非她盯著他看,定會錯失那一瞬間。
他沒有回答,只是咬了手裡的麵包一大口。
這男人的沉默,意外的傷害了她。
在那一瞬間,她才曉得在內心深處,她一直很在乎他的離開。
心口那些微的疼,教她撇開了臉,原以為他不會回答,卻在幾乎這時,聽到他的聲音。
「因為那裡有我當時需要的東西。」
什麼東西?
她很想問,那句話卻哽在喉頭。
所以,她只是繼續將手中的食物吃完,一口一口的吞嚥著,試著把哽在喉頭的疑問和胸口的鬱悶全和食物一同吞進肚裡。
一個小時後,庫斯柯瓦諾夫將軍出現在教堂門口。
那時,她才曉得為什麼韓武麒半點不怕會錯失掉他。
因為那位將軍身邊除了他家人之外,前前後後還跟隨了好幾名軍人。
他們大批陣仗的人馬在教堂前,分批上了黑頭轎車,她記下了將軍乘車的車號,韓武麒則開車跟了上去。
沒有多久,兩人就發現,這位將軍的車子一路往郊區開,顯然不打算回市區裡的住宅。
「你有概念他要去哪嗎?」
「這個方向,大概是要去他郊區的別墅。」
「我們的油夠嗎?」發現對方上了公路,她忍不住問。
他瞥了眼油表,點頭道:「沒問題。」
為了以防萬一,他們並沒有跟得太近,車子出了城區後,便是一望無際的地平線,她完全沒看到任何山嶽的痕跡。
沒有多久,前方的車子便轉出了公路,兩人跟在後頭,確定他們的確是要去將軍的別墅後,韓武麒便提前轉彎,繞了一大圈,來到那座別墅莊園的後面,只是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的是,那別墅所擁有的範圍大得有如一座巨蛋,而且屋子前後的樹林全被砍光,只有青綠色的草皮欣欣向榮地迎著陽光。
他們在車上就能直接看到別墅的窗戶,當然對方顯然也能看見這條路上的所有車子。
他並沒有將車停下,而是繼續的往前開。
她雙手抱胸,幾乎是有些幸災樂禍的看著那老是一副無所不知的男人。
「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豈料他卻不慌不忙的說:「當然是找個地方睡覺……」
睡覺?
她挑眉,卻聽他心情愉悅地朝她眨了眨眼,笑著道:「等晚上再來玩羅。」
第五章
那一夜,星光滿天。
無數星子漫行於夜空,繞著北極星緩緩移動。
她沒看到月亮,應該是還沒升起。
不過話說回來,沒有月亮對他們來說,其實是件好事。
兩人在附近的林子裡等到深夜,然後換上他之前在城裡弄來的軍人制服,很快地溜到了將軍的別墅後門。
這一路行來,她不得不相信身旁這男人的確很有一套。
他光是用一支螺絲起子和一個電子解碼器,就把後門的安全系統破解了。
「等等。」見他要去推門,她抓住了他的手,「可能有狗。」
「放心,將軍不喜歡狗,他討厭狗的程度和他對錢的熱愛差不多。」他朝她一笑,低聲道:「你只要小心別被那些巡邏的衛兵給逮到射成蜂窩就行了。」
她瞪他一眼,這才鬆了手,跟著他潛行進去。
雖然黑夜掩藏了兩人的行跡,太過空曠的草原,仍教她有著隨時會暴露蹤影的不安全感。
他顯然也有同感,兩人用最快的速度往前衝刺。
夜深深,涼如水。
那短短幾分鐘的奔跑,卻讓她覺得有如好幾個小時。
快接近建築時,他們放慢了速度。他們曾在黃昏,再次開車經過探查,她用望遠鏡看過,屋子後頭隨時都有兩名武裝警衛。
不過,此刻他們正聚在一起聊天。
每當那兩個人回頭朝這裡看時,他們便立刻趴低。
幾次下來,她只覺得自己好像在玩一二三木頭人,只是這回若被逮到,可真的要到地府報到做鬼。
一待潛行到夠近的地方,他便站了起來。
對方嚇了一跳,才要舉槍,他卻先行開口說話。
他的俄文十分流利,幾乎沒有什麼口音問題,至少她聽起來沒有。
雖然他的帽簷戴得很低,又穿著軍服,在昏黃的光線中,或許看不太清楚,但她仍擔心他會被識破,畢竟黃種人和白種人可是完全的兩回事。
可是,對方卻愣了一愣,她不知他和他們說了什麼,那兩人立刻放下武器,舉手朝他敬禮。
下一秒,他飛步趨身上前,伸手一人一針,轉眼間就將那兩人給麻醉擺平在地。
「你用同一根針?」她上前將兩人手中的槍踢開。
「有問題嗎?」他抓起其中一個人的腳踝,將其拖行到暗處。
「如果其中一個有傳染病怎麼辦?」她拖著另一個人的腳,跟在他旁邊。
「那就只能說他運氣不好了。」他好笑的看著她,「還是你比較建議我開槍?」
她沉默了兩秒,才說:「當然不是。」
她不喜歡壞蛋,但也不太喜歡看到死人。
「低頭。」他輕聲開口,迅速趴在地上。
她立刻趴地,然後才看到那在牆上緩緩轉動的監視器。
「你確定我們剛沒被照到?」
「如果有的話,現在早就被人拿槍指著腦袋了。」
兩人等著監視器轉回另一邊,才又爬起身來,從一扇沒鎖的落地窗溜進了屋裡。
這棟屋子豪華的有若宮殿。
雕著紋飾的柱子、華麗的水晶吊燈、精美古典的傢俱、姿態優雅的石像、精緻的波斯地毯、光滑雪白的大理石地板……
觸目所及之處,盡皆奢華。
老天,那位將軍顯然污了不少,才有辦法把自己的別墅搞成這個樣子。
他朝她比了個手勢,將她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上面,右邊第二個房間。
她知道,那間房的燈是亮著的。